十七
“特殊情况下会强制征兵，包括已经退伍的和十六岁以上未选择入伍的成年男丁。”
“还有医疗队，这个招人较少，不限男女，目前还在试运行，具体的章程也没定。”
“关于军功累积的擢升制度有专门记录撰写刻碑，县政府大厅门口左边那个就是。”
也没有讲很细，粗略的过了一下。
顺在那边和扶苏说话，沐暖听了没一会儿就背着手溜达到那些侍卫旁边，选定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上前拍肩。
侍卫们原本也在听，部队相关的事和他们自然也有关系，大家听的都很认真。沐暖拍两下，那个被拍肩的青年唬了一跳，眼睛瞪的老圆。
沐暖笑问，“你要不要下场试试呀？”
扶苏带来的这一队侍卫，领头的是蒙家旁支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名晟，自小论勇武，同辈里基本没怎么输过，也懂些兵法。其余诸侍卫出身也都不错，还有李家和王家的旁支。
都是各家年轻一辈的翘楚，这些人才是正儿八经秦王点给扶苏的助力。
兵家之间的交流，讲实力的，不给你打嘴炮，沐暖这一问刚好戳到了蒙晟的痒处。
他们跟着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校场演练，内行人看的都是门道，自然也看出训练的招式干净利落，比他们练的那一套看起来更好些。
特别好奇！
蒙晟内心毛抓毛抓的。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得行，得先问下公子的意思。
可公子还在与此地千人谈话，他的职责和修养都让他不好过去贸然插话。
就还挺衷心，也懂得约束自己，传说中的神女发话都不带动弹的。
虽说她这个薛定谔的神女也的确没什么威慑力叭。
没答应，沐暖反而注意到了蒙晟的优点。
挖墙脚的铁锹蠢蠢欲动。
看他纠结，沐暖干脆又溜达到已经聊到其它地方的扶苏和顺那里。
二人见沐暖过来，谈话有一瞬间的停顿。
沐暖见缝插针，向着扶苏，“借你的侍卫用用，可以吗？”
挠挠头，“好奇，就想看看咸阳来的精锐有多能打。”
这话有点拱火的意思，钩的略明目张胆。
顺左右看了看，目光带上了点了然，也跟着开始拱火，“卑下也有些好奇，不知公子可否成全。”
神女想把这些侍卫暂时留在营里，想必是有要事与公子相商。
脑回路莫名其妙的对上了，垚县决策层默契度谜之加分。
扶苏没见过这阵仗，在咸阳时谁会这样对他啊？
都是懂事有礼的公子来公子去，区别只在——矜持的贴上来、故作高深的贴上来、狗皮膏药似的想要黏上来、别别扭扭的要贴不贴和避嫌但尊重祝福之间。
身份在那放着，甭管心里怎么想，表面都是捧着的。
结果来了垚县，事情就有些失控。先是疑似被神女调/戏了一把，之后又被人用话架了起来。
以前别人架子一搭不用他做什么反应就会有人撸袖子帮他拆，赶算计公子？找抽呢？
现在不同了。
顺又补了一句，“校场演练，都是切磋，公子不是对新的训练方法感兴趣吗？正好也可以看看。”
这是又给往起来抬了一把。
场中原地休息的士兵们注意力基本都在这边，离得近的能听到些对话的，当即用一种悄咪咪的挑剔审视目光对着扶苏带来的众侍卫来来回回的扫。
心中不屑冷哼。
又来了又来了，总有些大家族出身的被塞进来，他们也见过好几个了，来就是千人或者伍佰长的副手，最低也是百人长副，虽然都是虚职，无食无封无奉，但架不住能惹事啊。
好在这些人基本待不了多久就得夹着尾巴走。
刻板印象也有。
不咋能打，但能装。不懂兵，但会瞎嚷嚷。
看不上看不上。
没上过战场的少爷军哦，又来镀金啦？
白眼儿一翻，转头和同袍窃窃私语去了。
真实情况其实是各家看起来有能的，又学了点兵法的，被拎出来丢部队里看看。能行就继续，不行就卷铺盖回家令谋出路，万一真出个将才，这不就多一个能带好兵的将军了吗？
这些算是普遍做法了，费倪就是这么进的部队。李斯给搭的梯子——法家的小年轻基本都会过一遍李斯的手——塞给了王老将军旗下一个伍佰长，跟着打了好几场硬仗，硬是靠自己攒够了军功换了爵位，转文职了。
能做到费倪这个地步的凤毛麟角，可见是个狠人。
普通士兵就不知道这些，他们看到的总是——塞了个人进来，是绣花枕头，这人走了——这种流程。
刻板印象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扶苏带来的众侍卫被这些明晃晃嫌弃的目光看的火上心头，一个个怒目而视回去。
扶苏：……
就不太明白整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但他还是点头了，“可以。”
得到首肯，蒙晟行礼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三两步跨进了校场，后面众侍卫也跟着来到了场边。
场内的士兵在顺的示意下默契的让开了一个足够进行一些比较刺激的肢体活动的空间。
蒙晟站定拔刀，“我乃蒙晟，尔等谁愿与我一战！”
好好的问句说的一字一顿，声音可响亮，气势是真不错。
然而老兵们可不吃他这套，“把你那身盔甲脱了先，咱们演练都着布衣带沙袋，阁下一身盔甲齐备的邀战，不妥吧？”
此言一出，周围起哄声此起彼伏。
蒙晟年轻不堪激，当即把刀一撂，原地开始脱身上的护具，几名同来的侍卫赶忙上前帮忙，结果又引来周遭一片嘘声。
“连盔甲都不能自己脱啊？”
“咸阳来的贵人咯，要人伺候呐！”
蒙晟的脸涨的通红。
这气氛，火药味十足，一群老兵逮着几只刚出窝的奶娃娃，一逗一个准，其余没经历几场仗的新兵也顺着气氛跟着起哄。
乱糟糟的一片。
扶苏皱眉，转头看向顺，“千人，这……”
公子都出声了，顺也不好再接着看戏，于是使劲清了清嗓子，开口，“都干什么呢？大家都是同袍，友好一点，切磋交流，不要吵嚷。”
扶苏：……这是吵嚷的问题吗？
沐暖在一边开心吃瓜，“第一次见这样的？你以前没进过军营吗？”
扶苏回道，“曾与蒙家兄弟一道观看过演练。”
他口中的蒙家兄弟是本家那几个。
“哦……”想了想，沐暖继续说，“你是秦王的儿子，应该熟知秦的律法？”
扶苏回，“自幼熟读背诵。”
沐暖点了下头，“那你应该知道，秦国的军功授爵制？”
扶苏继续回，“自然。”
“有什么想法？”
扶苏：？
沐暖见复苏没明白，干脆摊开了说，“你看到一条律法，是只去背诵它，还是会去思考这条律法因为什么而立？又因为什么有着可以成功推行的土壤？”
扶苏闻言，这个角度，他还真没想过，于是开始垂眸思考。
沐暖：……
“你不要干想啊，结合实际呀，你现在不是就在军营吗？”
扶苏：……
迷茫的看向沐暖。
把沐暖给逗乐了，“你看我干什么啊？”
军营就是这样的地方，日常不需要什么七窍玲珑心。用眼睛看，用心感受，一言不合撸袖子打一架，就是最好的交流方式了。
它相对更纯粹，战时大家伙裤腰带上别脑袋，上完战场说不定就是天人永隔。同袍之间的情谊，以及天然划分的阵营，从军营里成长起来的人，是大秦最好的补剂。
秦王虽让淳于越教导扶苏，同龄玩伴的选择上却总是偏向兵家的。
顺在一旁忍笑忍的好幸苦，神女虽然长大了些，可在顺眼里还是那个小妹妹模样，看见扶苏人高马大一人被一个小女孩鼓的一愣一愣，实在可乐。
场中，蒙晟终于还是把自己脱的只剩一套里衬，他捡起刀，扬声道，“如此总可以了吧？输了也不需再找借口！”
帮忙的侍卫们抱着脱下来的盔甲又退到了一边，脸上都带着愤愤。
千人已经开过口了，这会儿也就没人起哄了。
蒙晟话音落没多久，一老兵接到顺隐晦的眼神示意，笑嘻嘻的提着训练用的木头棒子就上场了。
看到对方手里拿的武器，蒙晟皱眉，“你欲辱我？！”
“哟！这话说的，”老兵一脸无辜，“寻常切磋演练用木棒木棍，神女可说了，不能将利器对准自己的同袍。”
蒙晟一愣，下意识看向沐暖这边。
沐暖点头，“确实是我说的，演练武器与实战武器区分开是垚县的规矩，你可以选择不去遵守。”
听在诸人耳中，就是侧面对老兵实力的认可了。
老兵乐呵呵的冲着沐暖抱了下拳。
蒙晟抿着嘴，半晌将手中刀放在场边，也捡起一根一旁堆放的木棍。
“不能用利器对准同袍，受教了。”脸上还带着气，但也结结实实的抱了下拳。
沐暖：……这么可爱的吗？
挖墙脚的铁锹真的已经按耐不住了。
老兵也讶异了一下，没想到小年轻被这么起哄，憋的脸都红了，还能做出这种反应。
他人以礼待我，再逗就说不过去了。
脸上的神色终于端正了些，站正抱拳还礼，“某乃千人顺麾下百人长阿励，请教了！”
“还有医疗队，这个招人较少，不限男女，目前还在试运行，具体的章程也没定。”
“关于军功累积的擢升制度有专门记录撰写刻碑，县政府大厅门口左边那个就是。”
也没有讲很细，粗略的过了一下。
顺在那边和扶苏说话，沐暖听了没一会儿就背着手溜达到那些侍卫旁边，选定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上前拍肩。
侍卫们原本也在听，部队相关的事和他们自然也有关系，大家听的都很认真。沐暖拍两下，那个被拍肩的青年唬了一跳，眼睛瞪的老圆。
沐暖笑问，“你要不要下场试试呀？”
扶苏带来的这一队侍卫，领头的是蒙家旁支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名晟，自小论勇武，同辈里基本没怎么输过，也懂些兵法。其余诸侍卫出身也都不错，还有李家和王家的旁支。
都是各家年轻一辈的翘楚，这些人才是正儿八经秦王点给扶苏的助力。
兵家之间的交流，讲实力的，不给你打嘴炮，沐暖这一问刚好戳到了蒙晟的痒处。
他们跟着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校场演练，内行人看的都是门道，自然也看出训练的招式干净利落，比他们练的那一套看起来更好些。
特别好奇！
蒙晟内心毛抓毛抓的。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得行，得先问下公子的意思。
可公子还在与此地千人谈话，他的职责和修养都让他不好过去贸然插话。
就还挺衷心，也懂得约束自己，传说中的神女发话都不带动弹的。
虽说她这个薛定谔的神女也的确没什么威慑力叭。
没答应，沐暖反而注意到了蒙晟的优点。
挖墙脚的铁锹蠢蠢欲动。
看他纠结，沐暖干脆又溜达到已经聊到其它地方的扶苏和顺那里。
二人见沐暖过来，谈话有一瞬间的停顿。
沐暖见缝插针，向着扶苏，“借你的侍卫用用，可以吗？”
挠挠头，“好奇，就想看看咸阳来的精锐有多能打。”
这话有点拱火的意思，钩的略明目张胆。
顺左右看了看，目光带上了点了然，也跟着开始拱火，“卑下也有些好奇，不知公子可否成全。”
神女想把这些侍卫暂时留在营里，想必是有要事与公子相商。
脑回路莫名其妙的对上了，垚县决策层默契度谜之加分。
扶苏没见过这阵仗，在咸阳时谁会这样对他啊？
都是懂事有礼的公子来公子去，区别只在——矜持的贴上来、故作高深的贴上来、狗皮膏药似的想要黏上来、别别扭扭的要贴不贴和避嫌但尊重祝福之间。
身份在那放着，甭管心里怎么想，表面都是捧着的。
结果来了垚县，事情就有些失控。先是疑似被神女调/戏了一把，之后又被人用话架了起来。
以前别人架子一搭不用他做什么反应就会有人撸袖子帮他拆，赶算计公子？找抽呢？
现在不同了。
顺又补了一句，“校场演练，都是切磋，公子不是对新的训练方法感兴趣吗？正好也可以看看。”
这是又给往起来抬了一把。
场中原地休息的士兵们注意力基本都在这边，离得近的能听到些对话的，当即用一种悄咪咪的挑剔审视目光对着扶苏带来的众侍卫来来回回的扫。
心中不屑冷哼。
又来了又来了，总有些大家族出身的被塞进来，他们也见过好几个了，来就是千人或者伍佰长的副手，最低也是百人长副，虽然都是虚职，无食无封无奉，但架不住能惹事啊。
好在这些人基本待不了多久就得夹着尾巴走。
刻板印象也有。
不咋能打，但能装。不懂兵，但会瞎嚷嚷。
看不上看不上。
没上过战场的少爷军哦，又来镀金啦？
白眼儿一翻，转头和同袍窃窃私语去了。
真实情况其实是各家看起来有能的，又学了点兵法的，被拎出来丢部队里看看。能行就继续，不行就卷铺盖回家令谋出路，万一真出个将才，这不就多一个能带好兵的将军了吗？
这些算是普遍做法了，费倪就是这么进的部队。李斯给搭的梯子——法家的小年轻基本都会过一遍李斯的手——塞给了王老将军旗下一个伍佰长，跟着打了好几场硬仗，硬是靠自己攒够了军功换了爵位，转文职了。
能做到费倪这个地步的凤毛麟角，可见是个狠人。
普通士兵就不知道这些，他们看到的总是——塞了个人进来，是绣花枕头，这人走了——这种流程。
刻板印象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扶苏带来的众侍卫被这些明晃晃嫌弃的目光看的火上心头，一个个怒目而视回去。
扶苏：……
就不太明白整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但他还是点头了，“可以。”
得到首肯，蒙晟行礼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三两步跨进了校场，后面众侍卫也跟着来到了场边。
场内的士兵在顺的示意下默契的让开了一个足够进行一些比较刺激的肢体活动的空间。
蒙晟站定拔刀，“我乃蒙晟，尔等谁愿与我一战！”
好好的问句说的一字一顿，声音可响亮，气势是真不错。
然而老兵们可不吃他这套，“把你那身盔甲脱了先，咱们演练都着布衣带沙袋，阁下一身盔甲齐备的邀战，不妥吧？”
此言一出，周围起哄声此起彼伏。
蒙晟年轻不堪激，当即把刀一撂，原地开始脱身上的护具，几名同来的侍卫赶忙上前帮忙，结果又引来周遭一片嘘声。
“连盔甲都不能自己脱啊？”
“咸阳来的贵人咯，要人伺候呐！”
蒙晟的脸涨的通红。
这气氛，火药味十足，一群老兵逮着几只刚出窝的奶娃娃，一逗一个准，其余没经历几场仗的新兵也顺着气氛跟着起哄。
乱糟糟的一片。
扶苏皱眉，转头看向顺，“千人，这……”
公子都出声了，顺也不好再接着看戏，于是使劲清了清嗓子，开口，“都干什么呢？大家都是同袍，友好一点，切磋交流，不要吵嚷。”
扶苏：……这是吵嚷的问题吗？
沐暖在一边开心吃瓜，“第一次见这样的？你以前没进过军营吗？”
扶苏回道，“曾与蒙家兄弟一道观看过演练。”
他口中的蒙家兄弟是本家那几个。
“哦……”想了想，沐暖继续说，“你是秦王的儿子，应该熟知秦的律法？”
扶苏回，“自幼熟读背诵。”
沐暖点了下头，“那你应该知道，秦国的军功授爵制？”
扶苏继续回，“自然。”
“有什么想法？”
扶苏：？
沐暖见复苏没明白，干脆摊开了说，“你看到一条律法，是只去背诵它，还是会去思考这条律法因为什么而立？又因为什么有着可以成功推行的土壤？”
扶苏闻言，这个角度，他还真没想过，于是开始垂眸思考。
沐暖：……
“你不要干想啊，结合实际呀，你现在不是就在军营吗？”
扶苏：……
迷茫的看向沐暖。
把沐暖给逗乐了，“你看我干什么啊？”
军营就是这样的地方，日常不需要什么七窍玲珑心。用眼睛看，用心感受，一言不合撸袖子打一架，就是最好的交流方式了。
它相对更纯粹，战时大家伙裤腰带上别脑袋，上完战场说不定就是天人永隔。同袍之间的情谊，以及天然划分的阵营，从军营里成长起来的人，是大秦最好的补剂。
秦王虽让淳于越教导扶苏，同龄玩伴的选择上却总是偏向兵家的。
顺在一旁忍笑忍的好幸苦，神女虽然长大了些，可在顺眼里还是那个小妹妹模样，看见扶苏人高马大一人被一个小女孩鼓的一愣一愣，实在可乐。
场中，蒙晟终于还是把自己脱的只剩一套里衬，他捡起刀，扬声道，“如此总可以了吧？输了也不需再找借口！”
帮忙的侍卫们抱着脱下来的盔甲又退到了一边，脸上都带着愤愤。
千人已经开过口了，这会儿也就没人起哄了。
蒙晟话音落没多久，一老兵接到顺隐晦的眼神示意，笑嘻嘻的提着训练用的木头棒子就上场了。
看到对方手里拿的武器，蒙晟皱眉，“你欲辱我？！”
“哟！这话说的，”老兵一脸无辜，“寻常切磋演练用木棒木棍，神女可说了，不能将利器对准自己的同袍。”
蒙晟一愣，下意识看向沐暖这边。
沐暖点头，“确实是我说的，演练武器与实战武器区分开是垚县的规矩，你可以选择不去遵守。”
听在诸人耳中，就是侧面对老兵实力的认可了。
老兵乐呵呵的冲着沐暖抱了下拳。
蒙晟抿着嘴，半晌将手中刀放在场边，也捡起一根一旁堆放的木棍。
“不能用利器对准同袍，受教了。”脸上还带着气，但也结结实实的抱了下拳。
沐暖：……这么可爱的吗？
挖墙脚的铁锹真的已经按耐不住了。
老兵也讶异了一下，没想到小年轻被这么起哄，憋的脸都红了，还能做出这种反应。
他人以礼待我，再逗就说不过去了。
脸上的神色终于端正了些，站正抱拳还礼，“某乃千人顺麾下百人长阿励，请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