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空气清朗,晴云轻漾,晴空一碧万顷。

    院中池塘清澈见底,流水潺湲。

    池塘边的四人却互相不对付。

    氅衣男子背挂黑色帷帽,持剑拦住某人去路。

    拦的……自然是安平这个大冤种。

    “跟我回去。”游思行淡淡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

    感受到来者不善。

    谢平衣移开他的手,护在安平身前。

    “门主究竟何意,从昨夜就一直针对安平。”

    昨晚他和游思行打过照面,才知道他是符香门门主,但也因为对方嘲讽他的狐妖血脉而不爽。

    后来又从柳轻芸那得知,符香门因为安平修习邪术的事,受尽众修行者冷眼。

    上个月游思行出关,门人散尽。

    此番下山,应当是捉拿妖女给众人一个交代。

    可安平修为尽失,如何撑得住符香门的刑罚。

    这门主在他看来一点都不近人情。

    “自家事,与你何干。”

    游思行斜眼瞥他,怪他多管闲事。

    生怕二人吵架,安平站到谢平衣身侧,诚恳道:“是我修习邪术在先。”

    显然游思行并不吃她这套,收起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修为已废,”安平垂下眼帘,说话细声细气,“门主要我回去领罚我认,哪怕现在肉体凡胎,我也甘愿受罚。”

    “谁人废你修为?以肉身受罚,你如何撑住?”

    游思行踱步到她面前,剑尖直指她颈间的动脉。

    清澈透亮的眼眸泛起杀意。

    冰冷无情。

    “你想一死了之,我成全你。”

    剑锋往前几分,血珠顺着脖颈滑下,安平吃痛出声。

    原主被人废去修为的经历,她还以为他早就知道,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天才门主铺开神识,等级威压困得她呼吸困难。

    源于原身的恐惧爬上心头,她止不住战栗。

    也不知道破系统去哪了,说好的致命伤免伤呢。

    她不甘心,原身造的孽,凭什么要她承担后果,成天被人妖女妖女地叫唤。

    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安平气不打一处,眼睛一闭,泄愤似的决然道:“动手吧,世人欺我辱我,与其受尽羞辱,不如死得干脆。”

    她笃定游思行不会杀她,却不想她和这具身体融合得并不好,眼泪不自觉在眼眶打转。

    此刻,她面无血色,眉头拧作一处,双眼通红,声音哽咽。

    妥妥一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病弱女子。

    原本硬气的话语经她这样说出,话音婉转,反而像埋怨。

    饶是游思行再铁石心肠,也不由愣住。

    他总感觉失去修为的安平变了,原先这人工于心计,经常借一些小善举伪装龌蹉心思,现下却灵识干净,连带看他的眼神都真挚无比,竟像真的受了委屈。

    如此巨大之转变只能是夺舍,但她身上没有一丝被夺舍的痕迹。

    难不成清空修为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游思行眉头微皱,缓缓收剑。

    转危为安的安平倍感无力,流泪只是原主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表面上她看起来很激动,其实内心毫无波澜。

    系统怎么还没出来,游思行太难对付了。

    “我会配合你,直到查出邪术秘籍的下落。”

    安平尝试缓和二人的关系,继续道:“有人在我的功法秘籍上做手脚,后半部分全换成了邪术,等我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单处罚我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我也是被人陷害,盗取邪术的另有他人。”

    她也是听系统介绍才知道,原身被动修习邪术,邪修并不是她的本意。

    “暂且信你,一旦让我发现你在开脱,”游思行抬起眼,稍作停顿,“碎尸万段。”

    好凶。

    乱动杀念,难怪最后会入魔。

    看来任务的着手点是他的心态。

    “何必如此紧张,她没见过秘籍原本,又是新习,如何分清自己修的是不是邪术。”谢平衣替安平打抱不平。

    符香门的矛盾他略有耳闻,但安平灵识清净,断然做不出此等腌臜之事。

    游思行冷哼一声,道:“希望如此。”

    “仙官大义,老朽一家感激不尽。”老伯携家人为他们送行,见面便言谢。

    “客气,还要做些收尾。”游思行面对老伯,表情柔和。

    “邪神的本体仍在庙中,昨夜驱的只是它的灵,不过对你们影响不大,安心休息便好。”

    老伯一家沉默。

    他们名义上的小女儿幺妹还未归家。

    眼看一家子就要坐不住,安平忙安抚道:“这位是符香门门主,天底下术法最强的仙人,有他在你们尽管放心,必定带回幺妹。”

    游思行戴上帷帽,挡住一家人的视线。

    柳轻芸问他:“游公下山究竟为何事?”

    即便有丝网遮挡,游思行对柳轻芸的态度依旧温和,他道:“占出此处有怪事,特地赶来一趟,顺道收徒。”

    “既然这样,”柳轻芸想说服他帮忙,“游公能否和我们一道行动,除去那邪物。”

    来了来了,他怎么可能拒绝,你就是他未来的亲亲徒弟呀。

    安平看着二人,嘴角不自觉上扬。

    “占的正是此事,事关苍生,怎可推辞。”游思行颔首,表示同意。

    他拿起剑就往门外走。

    行到安平跟前却停下来,伸手敲了下她的脑袋。

    修长的手从她头顶晃过,留下一条金色轨迹。

    只听他小声训道:“傻笑什么,收敛些。”

    安平跟在柳轻芸身边,不停打量游思行食指上符文闪烁的骨戒,清透素雅,好奇原料究竟是牛骨还是鸟骨。

    早先还晴朗的天突然暗下来。

    雾气笼罩城镇,模糊了亭台阁楼。

    四人在雾中行走,一路走来除了人少一些,并未发现任何异样,顺道打听到山庙的过往。

    寄居在泥塑里的邪神一开始并非大恶,甚至在接受供奉的前期,惊云城一带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奈何总有好逸恶劳之徒,不满足于当下,向它许下丧良知的愿望,求子、求财、诅咒……

    一人如此,便人人如此,久而久之,大家向它求的东西越来越多,却不知和邪物许愿,是要付出同等代价的。

    各种欲望交织,附在贡品上,再让邪神吸收,它亦变得贪婪、暴虐,最终返还到许愿者身上。

    说起来,惊云城的人还真大胆,居然连邪物都供起来拜。

    游思行早已问过安平在城中的经历,现下深入了解这座城镇,她被困在庙中倒也不稀奇。

    “都说了修为没了,让那东西绊一下,脚现在还疼着呢。”安平知道他信不过她的说辞。

    游思行未作回应,面庞藏在丝网后。

    行吧,神秘一哥。

    安平打了个哈欠,心道真是个难相处的人。

    “邪神一般不用供奉,时间一长它自会离开,我很好奇,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让那厮癫狂至此。”柳轻芸道出自己的疑虑。

    “不是它不想离开,”游思行掀开丝网,“而是不能离开,它没有赖着不走的必要,明显有人要它守护这里的世代,供奉却跟不上。”

    求来世代安康,便要世代还。

    一家断便家家断,久了以后反欠那妖邪数件贡品。

    不消片刻,四人来到山庙前。

    五颜六色的花堆在断壁残垣上,贡果引来的虫蚁在其间攀爬,馊臭味熏得安平心中直呼造孽。

    “没出息。”游思行挖苦她。

    “花还鲜艳,这两日有人来过。”

    十五月夜刚出事,谁会这么快就拜庙。

    “出事还到这献花,恐怕是还愿,有人的愿望在十五实现了。”

    游思行绕外墙走一圈,神情严肃。

    他止住谢平衣和柳轻芸进庙的脚步,复而走向安平。

    后者倒吸一口凉气,这祖宗找她干啥。

    每次他找她就没好事。

    她强装镇定等他靠近,发现游思行指间悬着一道符文。

    安平眼睛乱瞟,这哥们不会嫌她拖后腿,现在就要除掉她吧。

    瞧见她吃紧,游思行表情变得不耐烦,左手两指并拢,带着符文贴上她的眉心。

    “呃,你要给我开瓢吗。”安平眼睛随他的手往上抬。

    “……收徒。”游思行显然被她无语到。

    收徒?她还未反应过来,温热的指腹便在她额头上点划。

    骨戒时不时碰及她的眉骨,金色符文闪烁,微微刺痛她的眼睛。

    随着游思行动作,一股冰凉自额头涌入体内,她只觉得四肢轻盈。

    她拿出镜子一照,头顶居然悬着一圈金色符文光环,活像个丘比特,差一双翅膀。

    “只有师徒能互传修为,”游思行浅浅看她一眼,十分不满她的反应,“我先收你为徒,传你些修为,免得进去后无法自保。”

    原来大佬要收的徒弟是她,而不是柳轻芸,为何不早说,害她瞎蒙一场。

    前思后想,原书虽没有写明二人的师徒关系,但游思行将原身带在身边,大差不差。

    四人进到庙中,原本放置泥塑的底座空着,正中间一个破洞。

    游思行拨开洞中的泥,阵阵腥臭味从中涌出。

    “障眼法。”

    他的手实实按下去,整只手轻松陷入土中,再拿出来满手冰碴,而洞中依旧是黄泥。

    安平暗道神奇,同样伸手进洞中,绕了一周,这么大个洞,应该能找到些东西。

    果不其然,她碰到一只冰凉的手。

    未等她作出反应,那只手紧扣她的手腕,拖住她便往下拽。

    安平甚至连声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翻转着被扯进洞中。

    周遭建筑万花筒般过去,她最后看到是……游思行翻白眼的表情。

    泉水从地下汩汩涌出,流淌过冰坡,汇入池中。

    冰池里沸水咕咚咕咚地翻滚,热气腾腾。

    安平见怪对此不怪,短短三日她已经习惯这些突破常识的怪象。

    她从地上爬起,呵出一口气。

    先前被泥塑绊到脚腕,刚才摔那么一下又给磕到,实在是疼。

    这时,头顶传来冰块迸裂声,她趑聚挪动步子,堪堪避开砸下来的东西。

    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冻在冰里的兔子。

    只见顶上密密麻麻被冰封住的动物尸体,个别处还在往外渗血水。

    瞬间明白为何游思行在洞口摸出一手冰碴,感情这是那怪物的冰箱啊。

    然而这么危险的副本,系统居然没提醒她。

    想到这,她尝试和系统联系,识海一片沉默。

    安平丧气垂首,碎碎念叨:“废物系统,我被游思行欺负的时候,你到底去哪了,你不出来我的任务怎么办。”

    “不知悔改。”熟悉又冷漠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安平迅速转过头,游思行的苍虹剑指向她胸口。

    “妖女。”他低声咒骂。

    少女唇色苍白,在寒冰洞中更显无力。

    安平叹出一口气,游思行的剑并无太大威胁,但让她很不舒服。

    “你又……”

    “你还在和邪魔联系,”游思行打断她说话,“系统是何物?你的任务又是什么?先前还狡辩被迫修习邪术。”

    “……”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该怎么解释她只是自言自语,废物系统是个娃娃音,只存在她的识海里。

    但这么说出来,就更像邪修了。

    很快,她灵机一动。

    “系统是我在山下结识的道侣,至于任务……”她佯装难为情道,“是我们之间的约定,短暂分别但要活着相见。门主,你连这种事也要打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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