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虞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适才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宫女已经回来,她细细描绘起了当时的情景:“那是王上要去上朝的时候,刚坐上步撵过了宣德殿却见一贼人猛地扑了过来,他手持匕首胡乱砍杀,大叫道为我王复仇,因事发突然左右一时不察倒真令他靠近了王上身边,砍死好几个内侍王上似乎也受了些伤……”

    虞惜越听越觉得对自己不利,待宫女说完全部事宜后心里更是隐隐不安了起来。

    这刺客被禁军擒住以后坦然交代他是虞国人今日刺杀赵王只是为虞王报仇,话毕就服下了早已藏在舌下的毒丸,他死的倒是一个干脆可对于虞惜来说这简直太不妙了。

    她刚入了赵宫还没有几天赵王便被刺杀,刺杀也就罢了但那刺客还自称是虞国人要为虞王报仇。

    宫中戒备森严,刺客不可能平白无故混入宫中,虽然她被册封为美人不过三五日时间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掩过禁军耳目将刺客带进来,还策划出如此一场刺杀,但她是虞国人,而且是虞国公主,这层身份本就惹人怀疑。

    何况那刺客打着为虞王报仇的幌子这就使得她更令人怀疑了。

    诚然她是恨赵王,恨赵国灭了虞国,如果有机会她恨不得手刃仇敌为父王报仇,但也不能不分情况就胡乱去送人头啊,她现在在赵宫根基未稳,什么势力都没有她怎么去报仇?

    急不可耐地冲上去和敌人拼命那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细细想来,那自称虞国人的刺客也是十分可疑,怎么偏偏刺杀完了一交代自己的身份便服毒自尽,摆明了是早有准备,现下死无对证在真相出来以前他只能是被当作虞国人。

    虞惜的记忆里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赵王被刺杀这样的事,这也就是说明,这场刺杀是因为今生什么突发的变故,抑或者是前世赵国诸位公子的夺权争斗提前了。

    会是谁呢?

    赵决?赵阳?赵佑?

    难道是太子栉?

    她心里把赵国的每一位公子都数过一遍,甚至连已经重病不起的太子栉也算上了,但越想越觉得每一个人都不可能,他们没有刺杀赵王的理由。

    赵决虽然身份不俗在朝中多有势力,但眼下太子栉还在,他这么做对他没有好处,赵阳不久前才在伐虞之战中初露头角,严格来算的话此时在诸位公子中也不算起眼,他也没有理由刺杀赵王,何况以他现在的势力也根本没有能力这样做。

    至于赵佑和太子栉那就更不可能了,一个是赵王幼子年纪轻轻深受赵王宠爱,另一个则是已然病入膏肓根本没有心力去谋划。

    若是说此案是某位公子为了陷害其他公子而设计,虞惜觉得也不太可能,因为此时太子栉还占着赵国太子的名分,现在谋划储君之位还为时尚早,一个不小心败露了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得不偿失。

    真是烧脑,要是这刺客不说自己是虞国人便好了,这样她也不用好端端地从局外人变成了涉案人牵扯其中。

    虞惜这边思绪纷飞,一辆撵车却悄无声息停在了曲兰台前。

    赵王命虞惜速来见驾。

    命她过去还派了辆撵车,想来赵王此时的心情还不算太糟糕。

    她心里暗自盘算着赵王的想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她已然被卷了进来那就坦然应对,反正她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好怕的。

    一踏入宣德殿便觉得此处安静得有些可怕,赵王屏退左右徒留内侍吉山近身伺候。

    眼前的帘幕遮挡了视线虞惜看不清赵王的身影,只是隐约见那榻上侧卧了一个人。

    “王上万年。”她隔着帘幕行礼叩拜。

    那人不作声响,良久才道:“起来吧。”

    “不知王上唤我来所为何事?”她假装不知道赵王被刺杀一事。

    赵王没有说话,内侍吉山道:“王上今早被刺杀了,而刺客,是个虞国人。”

    虞惜脸上做出惊讶的表情,“竟有此事?”随后担忧道:“那王上没有受什么伤吧?”

    相隔一层帘幕,赵王的神色被很好地掩藏了起来,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哀乐,“倒是无甚大碍,只不过,对于那刺客的身份虞美人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上恕罪,妾一听到王上遇刺心忧不已,情急之下竟是顾不得其他,现在王上问起,那刺客与妾同是虞人这倒是妾的罪过了。”

    “虽不知那刺客是怎样混入宫来行刺,但他既敢刺杀王上,不管他是哪一国人都应该是死罪。”

    “是啊,他是死罪,但他到底是怎样混入宫来的呢,虞美人,你与他同是虞国人,不会是你把他放进来的吧?”赵王幽幽的声音传来。

    虞惜心里一惊,莫不是这赵王想把刺杀他的罪名推到她身上,随后心里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若是他有此打算的话应该一开始就会把她抓起来拷问而不是还派撵车过来接她问话。

    他心里很清楚谁更有能力去策划刺杀于他,而她,很显然并不在此之列,一个入宫不过三五日的亡国之女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立刻跪下叩首面上呈现惶恐之色,“王上是怀疑妾吗,妾入宫短短几天一直待在曲兰台没有出来过,连王宫地形都没有摸清楚又谈何避过宫中禁军引刺客进来呢,更何况王宫戒备森严出入进去皆有排查,妾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做这些啊。”

    “虞美人不必惊慌,寡人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只是问一问罢了。”

    帘幕后面的声音平淡如水,像是闲话家常一样,但虞惜并没有因此就觉得安全了,反而如履薄冰,不敢说错一句话。

    上位者喜好玩弄人心,最是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嘴里说着毫不怀疑,也许下一秒就让你脑袋搬家。

    “虞美人。”

    陡然出声虞惜心起慌乱,生怕他下达什么可怕的命令。

    “寡人有些乏了,你且退下。”

    “诺。”

    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真的没有什么,谁料虞惜刚一出去内侍吉山便跟了过来传达赵王的口谕,“虞美人,王上说既然你平日里一直待在曲兰台不曾熟悉过王宫,那便趁此机会熟悉一下,王上命美人不许乘撵车徒步走回曲兰台。”

    “……诺。”

    从宣德殿走到曲兰台可不近,纵使她步履匆匆怎么也得半个时辰,他让她徒步走回去,累就不说了,一路上肯定会被人看见,来时坐着撵车,回去徒步而走,想来不多时便会传起谣言。

    无非就是什么新来的美人失宠了之类的,但更重要的是,她来是因为虞国刺客一事,回去时赵王命她徒步而行不正好说明了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吗,不能说是厌恶但至少是不喜她的身份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

    赵王尚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虞惜也是不得而知,嘴上说着不怀疑她下一刻就让她不许乘撵车徒步走回去,那他到底是怀没怀疑她?

    真是喜怒无常。

    也罢,既然他让她走回去那她就走回去,就当多看看赵宫中的风景好了。

    冬天草木凋零自是比不得春夏之际景色宜人,也不知此时的风景有甚好看,寒风习习吹得人怪冷的。

    夏日盛开满池莲花的莲花池空荡荡地一览无余,虽说此时还未结冰却也快了。

    行至僻静处,本以为四下无人,却见不远处几个内侍正在池塘边与一人拉扯,推搡之间扑通一声那人便落入水中,紧接着便是一阵扑腾池水的声音响起。

    那几名内侍幸灾乐祸地离去,丝毫不顾及池中人。

    虞惜定睛一看,一瘦弱身影在池塘里跌跌撞撞,忽起忽落间在水中不断挣扎,明明他离岸很近池水也不深可就是怎么也站不起来,折腾了好久眼看就要溺水。

    她连忙命身边内侍将那人捞了上来。

    这人身量修长,那池水不过堪堪才到他大腿,怎就如此狼狈?

    人们往往以为只有深水才能淹死人,但其实浅水也同样可以淹死人,若一人不会游水骤然落入水中,惊慌失措间重心不稳发现怎么也站不起来便会四处跌撞直至脸沉入水中,无法起身窒息身亡。

    很显然眼前这人就是这种情况。

    他年纪约莫十六七岁,面如冠玉,身若修竹,沁水墨发湿漉漉披散在白衣上,虽因晕厥紧闭双眼但依稀可以窥见几分清冽气质。

    好一个冷峻的美少年!

    原本虞惜还在奇怪他为何会被几个内侍给推下水,现在观他容貌和所穿的一袭白衣当即心下明白了。

    这身白衣装扮是赵国王宫中伶人的服饰,他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假以时日定会讨得宫中贵人的欢心,如今只怕是惹了同僚的嫉妒。

    虞惜前世在宫中伶人处待过,她最是知道那里伶人的厉害,为了在贵人面前表现手段层出不穷,不惜陷害同伴。

    赵宫中的伶人全是俊男美女,虽说姿容上乘然而心地却不怎么好,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竟是比起后宫妃嫔争斗也是丝毫不差,她就曾见过有一伶人为了在公子佑面前表现而不惜给同伴下毒的。

    公子佑是赵王幼子,因年纪尚轻至今还未出宫建府仍旧居于宫中,平日里最是喜欢与伶人嬉戏,尤其是伶人里长相俊秀的少年。

    虞惜心里叹息,这少年长相出众,只怕方才那些内侍就是被他的同僚收买了来对付他的。

    真是可怜,她也想起了上一世在伶人处那些小心翼翼的日子。

    须臾,少年脸色苍白羽睫轻轻颤动,已然悠悠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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