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及初夏,蝉鸣的聒噪已经此起彼伏,初见端倪了。

    白若桉趴在一张石桌上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还未睁眼前,虫鸣便已经急不可待地钻进她的耳朵,一睁眼,刺目的白光晃动着视野,待适应过后,她惊觉自己好像陷进了一场幻梦里。

    温暖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扑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和记忆里那场大火带来的痛苦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般舒适的体验了。

    白若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死后没有立刻去阴曹地府报到,她脑海中什么想法也没有,只单纯的,小心的,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犹如人间的幻象,生怕下一秒,眼前的一切就会像水中花镜中月似的,轰然消散。

    直到眼睛开始酸涩难耐,一只飞虫从眼前路过,她才控制不住的眨了眨眼。

    一切如常,连飞虫停留的位置都没有挪动半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于是她屏住呼吸,试探地动了动手指,然后是胳膊,在发现眼前人间并没有随她的动作而消失后,白若桉猛地坐起身来。

    夏风轻柔地吹拂过衣角,头顶的光影温暖明亮,虫鸣鸟叫,花草芬芳,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她还活着!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白若桉整个人直接打了个哆嗦。一抖,手边碰上了一个硬硬的物体。

    白若桉垂眸,愣愣的看到一只朱红的画笔,和一副工整铺开,画工拙劣却明显保管地极好的画卷。画卷只画了一个人,她在看到那张熟悉眉眼的下一秒猛地惊叫出声,条件反射地一挥手,画卷和画笔便被她一起挥到了地上,而她自己也直接站起跳开,仿佛那画卷是什么洪水猛兽。

    冬月刚踏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心中疑惑,脚下却不停,三两步来到近前,将画卷从地上拾起,一边小心检查有没有染上脏污,一边奇怪地说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最宝贝这张画像了吗?”

    却直到她把画卷重新放在桌上摆好,都没听到一句答话。冬月纳闷地转头,就见小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那表情,活像见了鬼了。

    冬月瞬间迟疑了:“小姐……”怎么了?她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刚想问出声,就见少女直接冲了上来,一双手“啪”的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白若桉不可思议的捏了捏手下柔软的肌肤,又抓着对方双手,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来回打量了个遍,震惊的发现居然真的是活生生的冬月!

    冬月也没死!

    白若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惊喜,猛地将人一把抱住,不停的说道:“冬月,你还活着!你没死!”

    冬月被人扑的一个踉跄,面露迷茫,她怎么听不懂小姐说的话?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我当然活着呀。”说着,脑中忽然闪过刚刚少女挥落画卷的反常举止,脱口而出道:“不会是四殿下那边出了什么事吧?”

    话一问出口又觉不对,小姐和四皇子的事她最清楚了,若是真出什么事,没理由她不知道。可紧接着她就敏锐地感觉到小姐动作一滞,当即感觉抓住了关键,惊道:“真和四殿下有关?”

    白若桉慢慢松开双手,望着冬月的脸,慢吞吞的重复道:“四殿下?”

    即便顾止延还没有正式登基,称呼也应该是谦王,怎么会是四殿下?

    白若桉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开始重新打量起所处的地方,院内的槐树,桌台的画卷,闺房、窗台,还有花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不正是她还未出嫁时的闺房院落么?

    白若桉微微失神,再次抓住了冬月的手腕,急声道:“冬月,告诉我,现在是何年何时?”

    冬月不解,但还是答道:“辰宇十四年四月初七。”说完担忧的看着她:“小姐,你还好吗?”

    白若桉愣愣松手,什么也注意不到了,她脑子里不断盘桓着这一个念头。

    辰宇十四年?辰宇十四年!

    她居然真的重生了!!

    她回到了还没有嫁给顾止延的这一年!这是真的吗?她真的没有在做梦吗?

    巨大的狂喜瞬间吞没了她,几个呼吸间,她脑子里已经闪过成百上千的念头,最后定格记忆中那一张单薄的文简上。

    爹、娘。

    白若桉一下子就站不住了,拔腿便跑,冬月不知所以,忙随其后。却见少女才跑到门口,又猛地折返回来,拾起桌上那副她亲手所绘的四殿下画像,看也不看,便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冬月目瞪口呆。

    白若桉只觉得心口重重舒了口气,喜悦之色溢上眉梢,再不做过多停留,转而去寻双亲去了。

    ……

    方踏进前院,便同正准备来寻她的茶叔撞了个正着。

    得知双亲此刻都在堂中,白若桉迫不及待地往里冲,被茶叔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茶叔是太师府的管家,虽年逾半百却依然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是府里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见状,白若桉疑惑的看向他,“茶叔?”

    茶叔叹了口气,此事本不该他多嘴,可眼瞅着老爷夫人为着小姐的事日日愁眉不展,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拦住人说道:“小姐,老爷这会儿心情不是很好,您说话可缓着点。”

    然而白若桉此时根本察觉不到对方话里的不对,想见双亲的心胜过一切,闻言也只是应付式地点点头,便一溜烟地窜了进去。

    隔着老远便看到了堂中一坐一立的两道身影。

    ……

    正堂里,那头茶叔刚走,这头白太师和夫人柳氏就忍不住争论起来。

    白亦年站在堂中,怒道:“你养的好女儿!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柳秋婉本就担忧,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怎么?那不是你女儿?”

    “是!但是我可没教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别家姑娘大打出手!”白太师气急:“如今这事已经传到了皇上面前!你说怎么办!”

    “你就道全是文舒的错?若不是那史家女儿编排在先,文舒如何会动手?”柳氏也知自家姑娘的任性,不是没私下数落过几番,可再如何那也是自家姑娘,哪有胳膊肘总往外拐的道理?

    柳氏继续反驳道:“我可听说了,那史家女儿四处扬言我家姑娘德行有亏,还说四殿下决计瞧不上,外人不知,你还不知文舒的心意脾性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白亦年就觉得头疼。自从去年盛夏,带女儿参加了宫中举办的百花宴,便一眼相中了四殿下,从此闹的满城皆知,嚷着一定要嫁给四皇子。

    可依他来看,那四殿下并不适合文舒,遑论女儿自幼便定下过婚约,如何能嫁?为这事,父女二人没少争吵。

    一向正如松,肃如钟的太师,此刻也难免露出几分疲态,他抬首揉了揉额角,正要继续说话,忽闻外面传来一声大喊。

    “爹!娘!”

    声音由远及近,人还未跨过门槛,声音已经响彻整个前院。

    堂中二老争论的架势一顿,才转首,一抹明亮的天青色倩影就已经冲到近前,如同乳燕归巢,浪子回家,一个猛子便闷头扑进了座上柳秋婉的怀里。

    而后,放肆的哭声就像憋闷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某个排泄口似的,倾泻而出。

    把后面追了一路的冬月,和堂中原本又愁又怒的太师和夫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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