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色总是格外晴朗,橘红的日光破开云雾,雾霭朦胧的远山慢慢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白若桉掀开车帘,望着外面三三两两同路而行的路人,全是今日上香赶庙的香客。她兴高采烈地回头,对顾止羽笑:“你看,好热闹啊!”

    顾止羽却只是颇为复杂的看着她。

    他知她一向大胆,却没想会大胆到分明自己已经回绝了她的请帖,她还会直接上门捞人的程度。

    早晨他听到芝兰通报时,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白若桉一看他那神色,就知道他在想早上的事。她放下帘子,端正坐好,才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非要拉殿下出来,我幼时生病,听医师说过的,长久静养容易积郁,偶尔还是要出门走走。”

    顾止羽微笑颔首:“二小姐费心了。”

    马车晃晃悠悠,在半山腰停了下来。观音庙在靠近山顶的位置,往上须得徒步行段石板路。于是马夫守着车,二人带着芝兰冬月拾阶而上。

    因着昨夜小雨,青石板略微有些湿滑,白若桉提着裙摆,一边小心走着一边还不忘反复提醒顾止羽慢点。原因无它,每每看着顾止羽那张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她老是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能倒过去。

    她是带人出来玩的,为的是打好关系,可不能让人竖着出来横着回去啊!

    顾止羽不知她所想,只觉得这人似乎格外小心,仿佛他是个一碰即碎的瓷瓶儿似的,心中不免觉得有几分别扭,又有点好笑。但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乖乖应是。

    所幸这条路并没有特别长,约莫两刻钟,几人便登上了顶。

    庙间香客络绎不绝,香烟袅袅而上,不时有和尚诵经声悠悠传来,红灯笼点缀其间,求签的,拜佛的,上香的,祝祷的,一刻未停。

    二人依序上前上香拜佛请愿,说来,她原本是不信神佛的,可偏偏重生这样荒谬的事却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白若桉双手合十,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虔诚。

    起身后,白若桉笑问:“来都来了,去求个平安符吧?”

    顾止羽自然点头应好。

    求符问签的地方都在另一个侧殿,白若桉正犹豫是先求签还是先求符时,一个看似十来岁的小和尚忽然匆匆而来,同一旁候着的芝兰低声说了几句。

    小和尚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只见芝兰点了点头,便走上前来,同顾止羽耳语了几句。

    顾止羽眉头微皱,淡声道:“不去。”

    白若桉疑惑抬眸:“怎么了?”

    顾止羽:“芝兰说寺庙的云寂师父想找我说几句话。”

    云寂大师是庙里主持的师兄,平日很少见人,在这一片都十分有资历威望。

    白若桉立刻叫住转身要去回绝的芝兰,说:“去啊!干嘛不去,大师难得见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顾止羽面露迟疑,似极为不愿。小和尚适时上前,双手合十:“不会叨扰太久。”

    白若桉催他:“快去!”

    顾止羽叹了口气,他垂下眸子,鸦羽似的眼睫下一双漆黑双眸安静的凝视着她,轻声说了句:“我很快回来。”。

    白若桉愣愣点头,目送顾止羽和芝兰同小和尚离去。然后猛地深吸口气,拍了拍好像有点热的面颊,嘟囔了句“不就离开一会儿么……那么认真干嘛。”

    “什么?”冬月没听清。

    白若桉舔了下嘴唇:“没事。”

    冬月纳闷地看着她,忽然道:“小姐?你脸好红啊。”

    “啊?有吗?”白若桉搅了下手指,很快镇定下来,煞有其事地反问:“是不是你早上抹胭脂不小心抹重了?”

    “怎么可能!”冬月立刻反驳。

    白若桉快速地眨了眨眼,“哦”了一声,眼睛在四周转了圈,又对冬月说:“我觉得有点热。”

    冬月不确定的看着她。

    白若桉:“还有点渴。”

    冬月犹豫了下,颔首道:“我去找僧人要点水来,你就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

    白若桉乖巧点头。

    目送冬月离开后,白若桉这才感觉紧张的心情有所舒缓。签筒摇晃的“唰唰”声不绝于耳,左右无事,她就好奇地望着祈福的香客们,那些人神色各异,有欣喜若狂,有欣慰,有羞怯,也有愁苦。

    她忍不住在心里祈祷等会抽签手气可不要太差才好。

    抬眼间,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门口一晃而过,白若桉一愣。

    她眉头轻锁,脑子还没回过味,脚已经下意识往门口追了出去。几步追到门口,白若桉只来得及看到那抹鹅黄倩影隐没在转角,似是去了后山。

    她慢慢反应过来,秦黛,那个明月阁的艺伶,她怎么会在这儿?

    虽然只是一瞥,但她不会看错的,她此时不是应该被收押大牢吗?

    来不及多想,白若桉忙紧跟着追了上去。

    寺庙后种着一整片桃林,已过了花期的桃树只余三两枝头还能窥见几朵嫩红点缀,取而代之的是抽新的绿叶,和一个个小巧玲珑的幼果。

    白若桉屏息凝神,小心地朝远处伫立的两道人影靠近。而随着靠近,人影的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鹅黄色的女子正是秦黛。

    至于另一人,白若桉躲在一棵格外粗壮的桃树后,眯着眼一点点挪动视角,蓦地,她睁大了双眸。

    同秦黛会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顾止延。

    一月前,明月阁发生了一出命案,明月阁的艺怜秦黛在房中失手杀害了兵部尚书的小儿子。据口供,当时小公子和几位好友一同光临,叫她前去唱曲,秦黛自称卖艺不卖身,不料酒过三巡,小公子硬要强迫于她,在房中躲避时,不慎扯断了腕上戴着的玛瑙手串。

    一时珠玉落地,那小公子本就醉酒,一脚踩上,重心不稳,摔倒时正好撞上床头的鎏金烛台,尖锐的铜尖直接穿喉而过,小公子当场毙命。

    白若桉忍不住捂住嘴唇,才不至于让自己发出声响。她眼睁睁看着二人似乎低声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没能听清,然后秦黛从袖中取出几页纸张递给了顾止延。

    她之所以会对这个秦黛记忆深刻,是因为当时这桩案子在经过勘察后发现似有隐情,秦黛有受指示之嫌,于是兜兜转转,这案子最后落到了刚回京的大理寺卿,也就是白若桉的兄长,白珩之身上。

    然白珩之接手不过三天,秦黛便被发现在大牢身亡,死因,他杀。

    兵部尚书晚年得子,身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突然丧子本就让他暴怒,结果幕后主使没挖出来,唯一线索还就这么没了。于是弹劾的奏章一溜圈地往上递,白珩之因此被降职罚俸。

    远处,秦黛递完东西后就走了,独留那道玄色身影还驻足原地。

    白若桉的拳头捏了又捏,秦黛是顾止延的人。在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后,巨大的恐慌忽然盈满了胸腔。

    她想到前世,那时她还痴迷于顾止延,也曾邀其同游陇景山,当时一向对她冷淡的四皇子忽然答应了自己的请帖,为此白若桉高兴地半宿没睡着。

    即便上山没多久,顾止延就借口有事暂离,即便她后来在庙前等到日薄西山,只等来他有急事,已先行下山的消息,她也只是有点失望而已。

    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恰好送上门的踏脚石而已。

    可如果秦黛是顾止延的人,对兵部尚书之子动手是他的主意,那后面秦黛死于大牢又是怎么回事?也是顾止延动的手吗?他为的是……

    大理寺卿之位。

    这个念头忽然从脑子里浮现出来,她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白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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