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桉黛眉高扬,眸中掠过惊异之色。

    这个小乞丐……

    不待她多想,小乞丐喘着气,见一击未中,只停顿一瞬,立刻又挥着刀扑了上来。

    白若桉:“!”

    什么疯子!

    少女一个猫腰灵活的闪动再次避开,刀刃撞击墙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白若桉不敢大意,转头拔腿就跑。

    同时嘴巴一张,大声喊道:“救……!”

    然而话刚冒头,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她一下子被扑倒在地,突然的天旋地转让她脑子一懵,声音也紧接着卡在了喉间。

    手腕传来一阵濡湿的冰冷触感,激得她一下子打了个寒蝉。

    “你……”沙哑至极的声音近在咫尺,那个小乞丐压住了她半边身子。

    白若桉心脏突然漏跳一拍,她缓缓回头,僵着脖子回头去看。一边懊恼自己手脚怎的这样差劲,一边快速盘算着自救办法。

    然而还没待她想出个一二三,却发现那小乞丐半耷拉着眼皮,眼眸失焦,状态明显不对劲。她目光下移,小乞丐死死抓住她手腕的那只干瘦的手上,正有一股股的血迹顺着手臂从上往下地不停滴落,脏了她的衣袖。

    “砰——”

    小乞丐身子一歪,突然彻底倒了过去。

    白若桉:“……”

    她探了下对方的鼻息,嗯,没死。白若桉深吸口气,又慢慢吁出,她将人推开,看了眼被攥住的手腕,抽了抽。

    没抽动。

    她皱了下眉,半蹲起身再扯了一下。

    白若桉看着即便昏迷过去,依然死攥着自己不松开的那只手:“……”

    咬了咬牙,一根根地将那只手掰开,然后用力一推。小乞丐因此翻了个身,滚到了靠墙的边缘。

    白若桉有些嫌恶的甩了甩手上的血渍,找出手帕擦完丢掉,又低头瞧了眼身上同样沾染的污渍。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着肯定好不到哪儿去,白若桉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噌噌噌地往上冒。

    她就不该想着走近道!看看这遇到的事!

    不对,她就该直接坐马车回去的,这下真是火上添油了。

    都怪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乞丐!

    白若桉狠狠瞪了一眼昏过去的人,回去就找人来收拾了他!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去了,明亮的圆月悬挂高空,光线刚好照到了小乞丐的脸上。那人凌乱的头发垂在地上,白若桉看着这人露出的半张脸,突然觉得有几分眼熟。

    她微微一怔,上前重新蹲下,将这人的头发彻底撩开,细细打量起来。

    越看,越觉眼熟。

    白若桉不自觉皱紧眉头,开始回想这份熟悉是从何而来。

    她应当是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乞丐才对。

    但是真没见过,又怎会觉得眼熟?

    白若桉再次将目光落回这人的脸上,忽然,小乞丐唇下那颗浅淡的痣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慢慢睁大了眼睛。

    这人,是喻知卿?

    ……

    西小院,冬月正奇怪今日小姐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一转头,就看到自家小姐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从门口溜了进来。

    她松了口气:“小姐你怎么才回……你受伤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刚凑近,一下子就看到白若桉衣衫上的脏乱还有一抹鲜红,冬月心一紧,陡然拔高音量。

    “嘘!”白若桉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你别叫,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

    冬月快急死了,都弄成这样了,就算是别人的血那肯定也是出事了!她抓着白若桉的双手,前后左右翻来覆去的打量,最后心疼地看着少女手心的擦伤,又急忙去拿伤药。

    白若桉抢先接过药瓶,对冬月道:“好了好了,这个先放一边,现在有个很重要的事要你帮我。”

    冬月眼中没有什么比先替小姐上药更重要的事,但见小姐一脸凝重认真,她也只得道:“小姐你说。”

    白若桉简单把在巷子里遇到了喻知卿的事说了一下,但隐去了比较惊险的部分,只说遇到了一个乞丐,似乎受了重伤,让冬月去找人,然后安顿一下。

    冬月没想到她说的重要的事就这个:“这有什么好管的?”她不理解,不就是一个乞丐吗?

    白若桉没法解释,只板着脸:“非常重要!你只管去就是了,再给他找个大夫。”

    冬月不情不愿的点头:“好吧。”

    白若桉:“再帮我叫下热水,我要沐浴。”怕冬月去慢了。又催了一下:“你快点去。”

    冬月便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下人将热水备好,白若桉自己沐浴更衣,头发擦到一半的时候,冬月回来了。

    白若桉便让其他下人退下,问她:“找到人了吗?安顿好了吗?”

    冬月:“好了好了,我把那人放在四季客栈,大夫也找了,身上只有些外伤,不过因为太久没处理,伤口反复溃烂撕裂,想养好需要点时间。”

    白若桉放下心来:“那就好,他醒过吗?”

    冬月摇头:“没有,我有找人看着他,一有动静就会有人来通报的。”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问道:“小姐,这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一定要救他,你认识他吗?”

    白若桉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其实我也不知道救他对不对。”

    冬月面露茫然。

    但是救都救了,只能这样了。白若桉对冬月道:“我困了。”

    冬月便不再多问,替白若桉擦干头发,服侍其睡下了。

    烛火湮灭,白若桉躺在床上,脑子里想起关于喻知卿的事。

    前世的喻知卿,是一条出了名的疯狗,还是顾止延的疯狗。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只知道他最初入官就是由顾止延举荐。而他的才华也确实不负顾止延的信任,一路从底层爬上,不过三年,就成了京城举足轻重的人物。

    喻知卿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是他的为人脾性却是个十足十的硬石头。换言之,除了顾止延和天子,他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包括其他皇子公主。

    任何想要和他攀关系的,都被他拒之门外。

    只有顾止延,顾止延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典型的认了主的疯狗。

    京城中人,任谁谈起后来的喻知卿,都是一边骂他的臭脾气,一边又害怕这人的偏执,还有一部分好奇他对顾止延如此忠诚的缘由。

    白若桉曾经也好奇过,她还问过顾止延,只是后者并没有告诉她。

    谁能想到,几年后位及人臣、才华横溢、令人又厌又敬的喻知卿,居然也会有这般落魄的时候?她想到当时这人狼狈的模样,怎么也无法同前世那个沉默寡言却又一身风骨的权臣联系在一起。

    若不是那颗引人注目。特点鲜明的唇下痣。

    她绝对认不出来。

    ……

    翌日一大早,白若桉听到冬月说人在客栈醒了,立刻便赶了过去。

    刚进房间,一眼就看到木板床上,被捆地结结实实,动弹不得的人。白若桉柳眉一扬,望向旁边守着的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壮汉挠了挠头,有些无奈:“他老想跑,我们没办法,就只能把他绑起来了。”

    床上的人同时侧头看到了她,半响,忽然道:“是你?”

    声音还是沙哑的,但听着比昨天已经好多了,起码有力气了。

    喻知卿身上原本破烂的衣物已经被换过了,尘垢剔除后,露出少年一张清秀面容,而他唇下的痣却为这副面庞凭添几分惑人的意味。

    这样一看,除了还有点稚嫩之外,倒是和记忆中的那张脸没什么不同。

    白若桉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他说话,总不可能一上来就直接问你和顾止延是什么关系吧?又不能表现出自己认识他,想了想,决定先从外部信息入手。

    白若桉示意看守的人将对方扶着坐起身,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的很好,先问几个不重要的问题打探下虚实。但很显然喻知卿并不想配合她,他看着她,只冷冷说:“要杀就杀。”

    白若桉:“……”

    很好,已经有点前世那讨人厌的味道了。

    她扯了下嘴角,尚还未开口,身边的冬月就已经先怒了,语气不善地训斥道:“你这人好不识好歹!若不是我家小姐救你,你早死了!”

    少年皱了皱眉,垂眸并不作答。

    白若桉拉了下冬月,望着喻知卿的模样,直觉他好像有点什么误会:“我不杀你,我只问你几个问题。”她看到对方重新抬眼看过来,道:“我要杀你我就不救你了,直接走了不管就好了。”

    想了想,她对冬月和另外两个壮汉说:“你们先出去,在门口守着。”

    “这怎么行?”冬月立刻反驳,警惕的看着少年:“万一这人伤着小姐了怎么办?”

    白若桉就问壮汉:“你们绑结实了吗?”

    壮汉拍着胸脯。非常自信:“结实的紧,这个小的最有经验,别说他自己解开,能动一步都算他赢!”

    白若桉便又对冬月道:“你听到了。”

    冬月:“……”

    几人出去后,白若桉这才重新对上少年的目光:“这下可以好好聊聊了。”

    “我没猜错了话,你就是那天在四景坊,从奴隶场逃跑的人,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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