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妾唤作虞娘,她的居所是史大公子特意安排的一栋二层小楼。

    小楼提名金羽楼,楼内美玉香木,绫罗绸缎,皆是上品。楼内面积算不得大,依然能让人看出其有多受宠。

    甫一进去,便能闻到一味香甜的花果香,初时尚浅,多嗅几次,则会多添一份惑人的甜腻感。

    虞娘让贴身丫鬟找来一套衣衫递给白若桉,又唤人准备了热水:“需要留两个丫鬟服侍吗?”

    白若桉摇摇头:“不用了,多谢虞娘。”

    虞娘便笑笑,领着人出去外面等着。

    白若桉走到屏风后,开始解衣带。衣衫层层滑落在地,那酒液撒的多,沾在皮肤上都是酒气。她用帕子将身子细细擦过,这才去够屏风上搭着的衣衫。

    鼻尖的味道愈发浓郁了,还参杂着酒气,让她莫名感到脑子有点轻飘飘的虚浮感。

    她有些不适的皱了皱鼻子,有点受不了这个甜腻到醉人的香味了。

    白若桉动作加快,却在系衣带的时候怎么也系不上。她看着那两根细绳,眼前重影叠叠,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试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勉强系上。

    “奇怪……怎么这么晕。”

    她喃喃自语道,嗓子莫名干涩,连带着说出口的声音都轻的连她自己都差点没听着。白若桉舒了口气,脚步虚浮地往屏风外走去。

    她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已经出现迟缓的大脑根本找不出明确的头绪,便只能依靠本能,去远离现在这个让她感觉有点不对的位置。

    门离的并不远。

    白若桉眯着眼,努力分辨着方向,然而跨出的每一步都迟钝的要命,以至于喘了好几口气也没能退开那扇门。身上的力气似乎在被抽走,在某一刻忽然眼前一花,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

    摔倒的动作撞倒了一旁安置的架子,一阵凌乱的声响突兀响起。

    白若桉见到那扇门终于被打开,然而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虞娘早已收起了温柔解意的笑颜,她面色冷淡地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女,吩咐道:“把她搬到侧室的铺上去。”

    丫鬟双烟应声上前,不一会儿,便将白若桉挪了过去。

    “夫人,现在怎么办?”双烟问道。

    “自然是按小姐的意思办。”虞娘冷笑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双烟低声道:“都好了。”

    虞娘瞪了一眼:“那还不快去布置?”

    双烟去后,虞娘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有些惋惜的扫了眼室内:“可惜了。”

    她又走回到榻前,素手轻抬,修剪圆润的指甲划过榻上少女的侧脸,在肌肤上带起一道淡淡的白痕。床上人无知无觉,虞娘轻语,嗓音依旧轻柔:“你可莫要怪我,谁让你非要得罪小姐呢。”

    言罢,她注意到少女发间簪着的一只翡翠发笄,略一思索,伸手将其取了下来。

    ……

    白若桉不知为何,又梦到了死前那一幕。

    烈火灼烧着皮肉,她站在一片火海之中,茫然四顾,找不到方向。周围全是坍塌的木架,空气因为高温呈现出扭曲的视觉效果,烟雾滚滚,她眯着眼,感到呼吸有些呛人。

    她本能的想要逃离现下的处境。

    然而空间似乎成了一个闭环,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走,所见之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景物,看不到出路。

    她感到氧气越渐稀薄,白若桉晃了晃头,视线无意间掠过自身。却见身上衣衫早已被火焚烧地破烂不堪,连带皮肉都是焦黑一片,腐烂的伤口不停地渗出深色的血迹,混杂着灰烬尘土,可怖而惨烈。

    白若桉当即惊叫一声,然而嗓子却在一瞬间如同被抑制住了似的,除了“嗬嗬”的干哑气音,什么也发不出来。

    濒死的极度恐慌再次攥取了她的心脏,她看到自己的双手,也被烧灼成一片血肉模糊,迟来的灼痛蔓延上神经,白若桉慌乱地抬首四处张望。

    出口、出口在哪里?人呢……为什么没有人……

    便是在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一道竭力的喊声突然冲破了层层阻碍,蓦地在她耳边炸开来。

    “文舒!”

    “文舒!”

    “白若桉!”

    白若桉猛地张开了双眼。

    眼前一片蒙蒙红光,刚醒过来的脑子还不甚清明。

    然而不清明也只是一霎,因为紧接着,她又听到了那道梦里的喊声。

    “白若桉!”

    白若桉愣愣地望着面前红光一片,一时没分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若是在现实,为何眼前全是火光?

    但是紧接着空气中越攀越高的温度和刺鼻的浓烟味便告诉她,不是做梦!

    是真的起火了!

    她呼吸一滞,前世临死时的记忆立刻如缚骨之蛆般缠绕而上,混杂着梦境里才见过的可怖形态,仿佛一下子将她拉回了过去。

    那种被烈焰吞噬的恐惧、大火燃烧引起的缺氧、以及席卷全身的烧灼痛楚……

    白若桉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快来人!”“白小姐!”“白姑娘!”“人还在里面!”“快取水!”

    “……”

    似乎有一些模糊的人声从远处传进,但白若桉什么都听不清。她太阳穴突突发胀,思绪一团浆糊,还带着隐隐的阵痛。

    她根本无法思考,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出现在一间走水的房间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念头。

    快跑!

    “嘎吱——”

    飞灰簌簌而下,头顶传来一道清脆的异响。白若桉稍一抬头,就瞧见角落一块摇摇欲坠的木桩,下一秒,猛地往她所在的床铺砸了下来。

    白若桉:“!!!”

    身体先一步大脑作出反应,她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扑,狼狈地滚到地上。同时身后一声闷响,白若桉回头,就见那半截燃烧的木头正正落在了榻上,不过几个呼吸,火舌便席卷上了被褥。

    面颊上被炙烤的灼热感是如此鲜明,白若桉咽了口唾沫,额角都浸出细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慌忙爬起,因为手脚发软还踉跄了好几下,好不容易站起身,她深深吸了口气,连空气都是干热的。

    她必须得冷静下来。

    白若桉快速扫了眼四周,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个内室,这火虽然看着烈,但目前还没完全烧到里面。

    但是想出去,直冲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水。

    水……

    白若桉在室内找了一圈,结果莫说水,连茶壶里都是空荡见底的。

    她咬了咬下唇,全身不停地泛起无力感。

    “白若桉!你听得见吗?!”

    一道响亮的喊声再次落进她的耳畔。

    白若桉一怔,她这才,这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道响亮清晰的男声好像并不是她以为的梦里的声音。

    她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张嘴喊道:“我在这儿!咳咳……”

    然话刚一出口,浓重的烟气便呛地她咳了起来。

    于此同时,外间的房间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白若桉顾不得难受,立刻往唯一的房门冲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眼花,在靠近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白若桉蹙着眉头,望着被烧了一半的门,捡了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条,施力将半掩的小房门捅开来。

    房门往旁侧轰然坍塌,她跑到外间,果然看到一个男子立在窗子口。

    她以为这人便是方才听见的叫她的人,忙道:“我在这里!”同时往那人身边靠近。

    谁料那男子闻声只是草草回头望了她一眼,神色惊慌,竟是理也没理她的呼喊,一转头迎着烈火就从窗子口跳了出去。

    下一瞬,窗台也垮了下来。

    火焰猛地窜出半米高,白若桉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情况?

    她好像误会了,这人也许并不是来救她的。

    那他是谁?那个神情、纵火的人?

    白若桉脑子里乱成一团,屋内的温度已经攀升到了临界点,她全身都被汗水浸透。

    头顶的梁柱已经接连不断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白若桉随手撩了下散落到眼前的青丝,眼前的路被堵了,她只能转头走其他的路。

    脚步软的紧,她眯着眼努力分辨能跑或者能躲的地方,然而目之所急,全是占满了视线的红光。

    周围不断有碎屑飞灰落下,白若桉脚步踉跄,只是为了躲避头顶会落下的火屑断木就已经很勉强了。

    头好晕……

    又是一截木块坠落在身侧,白若桉下意识往旁边躲,脚下瞬间软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嘭——”

    她摔在地上,大脑迟滞地连痛觉都感觉不到了。

    白若桉半撑起身子,想爬起来。

    头顶又是一阵熟悉的咔咔声。

    白若桉费力抬头,只来得及看到瞳眸里快速放大的一团焰火。

    “砰——”

    正房门被猛地撞开来。

    ……

    翊王府的书房,顾止羽正立在案前,铺纸提笔,书写着什么。

    他面色淡然,姿势端正,但若是有人离得近了,便会发现他执笔的手不仅遍布乌紫斑块,并且还在微微颤抖,落在宣纸上的字迹也是毫不成型。

    几个字下来,杂乱的墨迹占了一半。

    他抿了下唇,将纸随手一团,丢进了纸篓里。

    纸篓里满满当当,全是同样的纸团。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书房的门被猛地打开,顾止羽眼帘微抬,就见一向稳重持礼的芝兰喘着粗气,面色紧绷,直直看着他,沉声道。

    “主子,不好了,白小姐出事了!”

    顾止羽瞳孔微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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