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的杜宣缘动作一顿,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男身,再多跟水圆闲聊可能会引起误会。

    杜宣缘问那些作为当事人清清楚楚的问题,其实是为了和水圆拉近关系。

    她从来不觉得皇宫里的贵人就一定比下人知道的多。

    在被皇帝关在皇宫里这些年,杜宣缘也试图跟照顾她的宫女们说几句话,拉近拉近关系,打听打听宫里的情况,但宫女只要一遇上她,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太监更别提了,男主在场时,一切非男主层级的染色体为XY的生物都别想靠近她半步,包括太医——杜宣缘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会让这个世界的悬丝诊脉技术得到飞速发展。

    难得见到正常状态的水圆,杜宣缘这不得抓紧机会和人增进增进感情?

    但她忘记自己现在是“陈仲因”了。

    杜宣缘在心里叹了口气,快速包扎好水圆额头上的伤口,一点儿也没弄疼她,随后后撤半步跟她保持良好的社交距离。

    水圆起身向“陈太医”行礼道谢,接着就立刻离开太医院。

    杜宣缘则还在这里琢磨事情——好像只要一远离男女主,这个世界的“路人”就变得正常多了。

    她的脑海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身后的“突然袭击”差点拍翻过去。

    “想什么呢,陈太医!”一个吊儿郎当的医吏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问。

    杜宣缘揉着生疼的后背心,心道:这人手劲可真大。

    一股橘子味慢慢飘到她鼻尖,杜宣缘目光一瞟——这医吏手里正抓住一把陈皮当零食嚼。

    可以的,有“公司”便宜不占是傻子。

    见杜宣缘扫了眼自己手上的陈皮,他倒也大方,直接递给杜宣缘分享,不是自己的就是不心疼。

    杜宣缘看着他手指缝里的黑泥敬谢不敏。

    “不愧是正直的陈太医。”那医吏又说。

    就是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

    这熟悉的语气让杜宣缘想明白了,这家伙就是刚刚喊“善心大发”的人。

    她转移话题,问他自己能不能用这屋里的药材。

    医吏自己就在“用”公家的药材,当然不会拦着杜宣缘用。

    不过他嘴巴多,一边嚼嚼嚼一边问:“怎么不去前边拿点?那儿的药材比咱们这儿的好多了。”

    他们这儿的药材确实不够好,陈皮都晒得不够干,所以给他当磨牙零嘴吃刚刚好。

    杜宣缘没吭声,扮演着沉默寡言的小陈太医。

    他嚼着嚼着,又问:“晌午还听说你要被革职了呢,怎么?又回来了?”

    杜宣缘一边借着技能余热给自己配了副暖身驱寒的药,一边闷声说:“陛下开恩。”

    陈皮哥终于闭嘴了。

    他自己也知道以他的嘴贱程度,再说下去保不齐一个嘴快就把九族说没了。

    盛夏的天实在燥热,她一路走回来,身上的外衣虽然被太阳晒得大干,但严密的衣物里层被汗水浸湿,跟还没被日头晒走的池水混作一块,黏在她后背上,实在难受。

    陈皮哥起初以为“陈仲因”身上黏答答是因为外边热,仔细一看她发间还有点儿水草,咂摸着问:“陈太医,你下河摸蚌蚌去了?”

    杜宣缘睨了他一眼,道:“救人。”

    陈皮哥倒是机灵得很,立马将“救人”和“陛下开恩”两件事联系到一块,笑道:“那你这是平步青云了啊?”

    杜宣缘沉默片刻,做出惭愧的神情,闷声道:“没救上来,人没了。”

    陈皮哥脸上笑容一僵,像是到嘴的鸭子飞了,遗憾道:“可惜可惜,陈太医,咱们祖上一家,我还指望着你飞黄腾达带我一带呢。”

    杜宣缘正在给自己煎药,听到这话心道:不管是不是乱攀亲戚,这一直嚼陈皮的家伙还真姓陈。

    那边有人打牌输得厉害,将牌一丢,闷头睡觉去了,那些人赶紧喊着:“陈三!陈三!过来顶一顶!”

    “来了!”陈三把手中的剩余的陈皮往药柜抽屉里一丢,丢下杜宣缘往牌桌上走去。

    杜宣缘看看装陈皮的柜子,陈三没关严实,还有一截陈皮露出半截牙印冒出一点儿,她又回忆一遍自己刚才抓的药,确认没有可以生吃入嘴的东西后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没等她把药放凉了喝,就有个药童急急忙忙跑进来找“陈仲因”。

    人刚跑进来,刚刚还打得起劲的牌局立马散了,领头的把桌布一掀塞进柜子底下,其余人随便摸了本医书装模做样看起来。

    药童没空搭理这些无药可救的人,拉着杜宣缘说“院正找你”。

    杜宣缘心知自己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但还是不慌不忙拦下药童,将桌上还有些烫的药汤一饮而尽,才随他离开。

    人一走,房间里的医吏们把书一丢,又开始各干各的,也有凑在一起打算继续组局的。

    只有少数几个人围作一团,议论着已经走远的人。

    “院正”应当就是太医院的正院使。

    杜宣缘跟着药童走进一间干净整洁、宽敞明亮的房间,神态慈祥的老者正在桌案后提笔书写。

    怎么说呢,院正的外表放杜宣缘穿越前的时代,就是那种一眼看过去会让人觉得很安心的老中医模样,慈眉善目的。

    他听见动静放下笔,看向杜宣缘的目光温和而沉寂。

    杜宣缘却低着脑袋,惭愧又委屈的模样——院正要跟她玩长辈与晚辈的戏码,杜宣缘当然要配合做一个倔强且正直的孩子。

    “陛下开恩。”院正开口,“你应当谨记皇恩,在太医院中兢兢业业,以保宫中贵人无虞。”

    院正看见面前尚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抿唇,神色中净是不甘,他意味深长地说:“你需要知道,陛下便是天意,是非对错并不重要,上苍给了你这个机会,你更要谨言慎行。”

    杜宣缘眼皮一跳,这话给她的感觉太熟悉,让她有一点儿忍不住想笑。

    不过最后还是憋住,她保持着脸上保持着天真到愚蠢的不服,向太医院正院使不情不愿地应答一声。

    院正又叮嘱她一会儿换一身干净衣服,再交代了一些杜宣缘听着云里雾里的工作。

    等杜宣缘走后,院正却没有继续提笔,反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喃喃道:“这孩子,实在乖巧得让人可怜。难怪连孤高清质的张笃清都对他另眼相看。”

    杜宣缘没听见院正的自言自语,不过她还没走多远,便遇上院正口中的“张笃清”。

    张渥,字笃清,太医院副院使。

    人看着年纪比院正小不到哪儿去,但精神矍铄,腰背挺直,如松如竹,一看就是正直过头的老学究。

    杜宣缘对这位院副的印象要比院正更深,因为人家指着鼻子骂过她。

    当时具体因为什么她忘了,反正是连皇帝带她一块臭骂一通,看着不像是仰人鼻息的太医,倒像是外边天天这谏那谏的直臣谏官。

    平日里在嘴上挂着“陪葬”的皇帝到最后也没敢真让这位杏林巨擘人头落地,憋到这老太医拂袖而去后皇帝硬生生砸了一屋子东西泄气。

    杜宣缘看了这样一场热闹,当天心情好得不得了,饭都多吃一碗。

    张渥的性格大概也是他学识、经验、家世都胜于现在的太医院院正,但却屈居其下的根本原因。

    虽然看见张院副勾起了杜宣缘一点回忆,但她现在可不敢跟张院副叙旧,遇上了只假作唯唯诺诺的行礼,打个招呼了事。

    不曾想张渥居然叫住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许久,最后叹息一声将她放走。

    把人叫停又什么话没说,看着像是莫名其妙的举动,不过杜宣缘在心里一琢磨,便猜小陈太医应当是挺得张院副青眼的。

    只是这两个人性子像,陈仲因又比张渥更多几分对医术的痴与年轻人特有的呆,所以他们也仅仅是萍水相逢,张渥叫住自己看好的晚辈,可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教导的话来。

    引她来的药童早就已经没了踪影,左右无人,杜宣缘的伪装便松懈许多,一个人悠哉游哉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她有系统地图,但地图上只会标注男主相关的地点与方位,所以太医院这种不在剧情中心的地方,也不会给她标明具体的地方。

    杜宣缘知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但这个世界并没有一套成文的剧情。

    它更像是一个集古早网络虐文小说热梗为一体的垃圾桶,只要符合系统的男主条件,都能获得追逐女主的入场券,在系统的推动下和女主展开一轮又一轮又臭又长的“虐恋”,至于最后谁会从中取胜,还没有一个定论。

    所以系统那些千奇百怪的技能也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逻辑,毕竟这个世界本身就不符合逻辑。

    不过杜宣缘并不想跟所谓的男主玩不合逻辑的虐恋情深,她的目光落在系统地图上,距离女主这个坐标点的千里之外,那个名为苍安县的地方,还有上边两个金光闪闪的男主标识。

    早晚有一天,她会回到那里——回到她出生的地方,去取他们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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