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话音落下,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几名军士打扮的人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燕殊旁边恭顺地汇报着训练的进度。

    军士们中领头的男人身材高大,一身戎装,目若寒星,看起来气势极为迫人。

    在燕殊面前,他却微低着头拱手汇报着,态度谦卑。

    赵明月听见燕殊喊他百里都尉,熟悉的称呼让赵明月原本认真划过卷宗一行行字的手顿了顿。

    实在是这个姓氏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她记得在原书中也有一个百里都尉,在吴大将军手底下任职。

    她没记错的话,吴大将军在原书中恃功骄恣,曾在旭通集结反叛军,意图谋反,幸有其他将领忠心耿耿以及男主高超的计谋才平息下来。

    最终吴大将军以及百里都尉和一众反叛军斩首的斩首,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燕殊在原书中对男主忠心不二,怎么会与百里都尉认识?

    少年习以为常地听完,在手下士兵汇报完后才低声嘱咐了什么。

    “明月,我派兵带埋尸的衙役们去找找马顺的尸体可好?”

    燕殊淡淡开口道,但女子僵着脊背久久不回他,他低下头耐心地等待着。

    阳光顺着大敞的门窗照在堂内的砖石上,直至抚上女子新绿色的发带。

    浓绿的发带淌着暖意十足的金色,勾勒出一整个春天的生机盎然。

    赵明月感到脊背染上了阳光滚烫的温度,才如梦初醒般抬头。

    视线里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暗色眼眸,少年深沉的瞳孔中夹杂着一丝探究。

    燕殊见赵明月神色带着些许怀疑,他眼底乌沉一片,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是潭县的驻兵,因为要剿匪暂时由我接管了,百里都尉是皇兄助我剿匪的,姐姐想到哪里去了?”

    听了燕殊的解释,赵明月心下已信了一大半。

    她将卷宗递还给燕殊意外道:“剿匪行动凶险万分,已经在练兵了吗?我听阿殊昨日说的话还以为要很久呢。”

    “百里都尉说潭县的士兵目无军纪,来了潭县后每天都在校场操练呢。

    我不懂兵队的事,也怕士兵们见我形单影只的,会欺瞒我。姐姐下午要陪我到校场巡视监督吗?”

    燕殊一副天真的样子,语气诚恳,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自己撇个一干二净。

    燕殊好歹是王爷,士兵们怎么可能吃了雄心豹子胆要去欺瞒堂堂永安侯?

    赵明月好笑地摇摇头,但念及燕殊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少年可能是真的害怕。

    她缓声说道:“等我把推着的事务处理了,还要往城中的米铺去调查一下,赶不及陪你去校场了。”

    阳光照进赵明月明净的双眸,像是照进了一片澄静的湖面,惊不起一丝波澜。

    在屋檐上的鸟雀们被衙役驱赶着正飞上了天,女子被这振翅的声响惊得瑟缩了一下肩膀。

    她转头向外望去,眼眸倒映着鸟雀蓬松的尾羽。

    什么事情都能轻易夺取她在自己这里的注意力啊……

    燕殊偏头温柔地看着赵明月,乖巧地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少年的下颌线却倏尔绷紧,眼中的游刃有余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赵明月与燕殊告别后赶紧去处理起昨日堆积的事务,除去周围的匪贼隐患,潭县里平日也不会产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汪安通不怎么管事,百姓们听闻潭县来了个负责的县丞都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诉求往赵明月这里递。

    在这些纷杂的诉求中,她看到了几封诉苦的信,信中极为巧合地都来自去了城中米铺的百姓。

    他们写到自己去过米铺后身上的财物、首饰都不翼而飞了。

    丢失财物的百姓将怀疑的矛头对准米铺的老板陈大龙,她也在只言片语中逐渐拼凑出陈大龙的来历。

    陈大龙之前是县里有名的无赖,正事不干,招猫逗狗的事干了个全,平日与同伴以偷盗他人财物为生。

    不知怎么的,他几月前发了一笔横财,开起了米铺。

    而这个同伴,赵明月眼底有股山雨欲来的平静,她指尖点着纸上熟悉的名字——马顺。

    潭县的街道上行人往来得匆忙,快到午时了,各处的摊贩叫得热闹,路边的饭馆、酒铺里飘香十足。

    陈大龙的米铺面前聚集了不少人,里面爆发出一阵阵吵闹声。

    一瘦弱女子拽住了米铺老板的领子,她与米铺老板陈大龙争夺着一块碎银。

    她恨恨道:“陈大龙,我刚刚可是看见了,你偷了咱们的银子,快拿出来还给我。”

    陈大龙身量矮小,身穿一皂袍,他任由女人抓着自己的衣角,神情正义道:“张娘子,谁看见了在下偷你银子啊。

    怎么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再这样下去,在下可是要去报官了!”

    张娘子身边是她的丈夫,是个教书先生。

    他瞧陈大龙这咄咄逼人的气势便扯扯张娘子,小声劝道:“算了吧,娘子。”

    张娘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懦弱的丈夫一眼,嚷道:“你个缩头缩脑的,还读过书。书上教你被偷了东西忍气吞声吗?”

    张娘子连用了两个成语,妙语连珠,瞧着比自己的丈夫还有文化些。

    “这位……张娘子,能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个女子礼貌的声音打断了张娘子骂自己丈夫的话语,张娘子先是松了陈大龙的衣角,转头望向门外。

    一女子身着绕襟深衣,垂下的乌发被绿色发带松松垮垮地系了一个结,细眉红唇,笑容让人看着便觉得舒服。

    她腰间挂着一素色的平安扣,像是大户人家里端庄秀美的大小姐。

    赵明月朝张娘子友好地笑了笑,张娘子则是有些无措地抚平自己因扭打而起了褶皱的衣领。

    张娘子清清嗓子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日张娘子和丈夫出来买些家里缺的鱼肉大米,没想到刚进米铺她便看见丈夫兜里的铜板被陈大龙偷了去。

    围观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陈大龙的一些事迹,都站在张娘子这边。

    “你说看到便是看到了?张娘子,我都改邪归正了,你不要在这里编故事来诓我。”

    陈大龙大声打断道,赵明月小心地请张娘子的丈夫把还没被偷的银子展示出来。

    只见教书先生默默地掏出一个手帕,手帕有些脏了,沾着油渍,里面裹了些碎银和铜板。

    “这油渍倒像是新沾上去的……”赵明月道。

    张娘子叹了口气道:“早上去王屠户那儿的摊子换的,我家丈夫今日刚得了给欧阳员外家大儿子教书的银子。

    怕找不开,便到相熟的王屠户那儿换成了散钱,就是老叶忍不了这上面的油渍要用手帕垫着。”

    赵明月勾唇一笑,她拍拍手,人群里走出了几名等候已久的衙役,他们堵住了陈大龙前后的路。

    赵明月朗声吩咐道:“去取一盆温水来,将陈大龙与张娘子争的这块碎银放进去,若有油渍漂浮于水面上则证明这是张娘子他们的银子。”

    围观的人们脸上呈现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这女子便是前不久刚来潭县上任的女县丞——赵明月。

    陈大龙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没等衙役们端来水,他便颓然地跪在地上哀求道:“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求赵大人放过!”

    “既然认罪了,那先押入牢中吧。”赵明月眼神冷冽道。

    衙役们朝着陈大龙一步步靠近,轻易地擒住了陈大龙,陈大龙急得脑门的青筋爆起,他嚷嚷道:“在下就犯了个小错,赵大人何故要押我入牢?”

    “现在怀疑你与城中多起盗窃案有关,特押入牢中审问。”

    赵明月走到陈大龙面前,以只能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缓缓道:“以及马顺的死亡,也怀疑与你有关,你好好想想。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陈大龙听到马顺的名字,脸上浮现多种神色——惊诧、心虚、怒意混杂在一起,他被衙役们迅速带回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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