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惊堂木一拍,堂上坐着的不是赵明月,而是再次溜回来的汪安通。

    赵明月站在一侧眯眼观察汪安通,这汪安通自从听她要审讯陈大龙态度便出奇的积极,自告奋勇要来审问陈大龙。

    问话已到了尾声,汪安通就像是与陈大龙串通好一般,汪安通问得不轻不重,陈大龙回答得也滴水不漏。

    陈大龙还是透露了一些自己未被发现的偷盗事迹。

    偷到的东西价值不大,就算是数罪并罚也就是打顿板子,关几天牢的事。

    “念你认罪态度良好,本官……”

    “慢着——”

    赵明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汪安通的话,汪安通也知道她与永安候交好,即便再焦急也没说什么。

    等周围人安静下来后,赵明月直截了当地取下了自己腰间的平安扣,她走到陈大龙面前。

    “来,仔细盯着这枚平安扣,腾空心中杂念。”

    陈大龙疑惑地照做着,不知不觉间,他看着眼前以固定节奏摇晃的平安扣,眼神发直。

    “陈大龙,你现在来到了一酒桌前,你看了看眼前和你一起吃香喝辣的伙伴,是马顺。”

    听到马顺的名字,一旁的汪安通不安地跺脚,被赵明月用眼神止住了动作。

    “这是你最后一次看到与自己一起偷盗的伙伴马顺,时间是在……”

    “成安九年三月十九晚上。”陈大龙道。

    赵明月抿紧了唇,继续问道:“你发现马顺今日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他与你闹了不愉快吗?”

    “……鬼知道他今天怎么了,他说自己被青楼的贱人伤了,让我给他包扎好后居然还要占钱财的大头。大部分都是我亲自偷的,他就在外面望风,凭什么!”

    “你们发生了口角,他似乎不太服,和你打起来了吗?”

    “他趁我不注意,抢了那日到手的钱就跑,真是狗娘养的,我要杀了他……”

    “你冲上去一拳打了他,你把他打趴下了了吗?”

    “没,我……”

    陈大龙吃力地说着,脸上出现挣扎的神情。

    “本官就知道!”

    汪安通突然大声叫了起来,陈大龙原本失神的眼眸恢复原状,他腿软得倒在地上,两腿抖擞不已。

    汪安通迅速判了陈大龙死刑,衙役们得了命令要拖陈大龙离开。

    不同于判玉儿的死刑都在九月后了,汪安通判了陈大龙三日后死刑。

    这态度过于蹊跷了。

    “陈大龙你想清楚了,你是想替谁隐瞒?任何刑罚都比死刑要来得轻,你还不说出实话吗?”

    赵明月清澈的声音在风中微微颤抖,却带着一股坚定。

    “县丞大人,冤枉啊!在下没有杀害马顺……”

    也许是死到临头,陈大龙爆发了最后的潜力,他挣脱开拉住他的衙役们跪在赵明月面前将一切缓缓道来。

    原来成安九年三月十九日,马顺在群芳楼折磨了玉儿许久,终于被不堪忍受的玉儿用簪子刺伤。

    被一柔弱女子刺伤听起来不光彩,想到自己和陈大龙商量分赃一事,马顺去往与陈大龙约定好的地方处理了伤口后却因分赃不均发生口角。

    陈大龙矮小瘦弱,打了马顺一拳便被马顺打翻在地昏死过去,等他醒来,发现大部分钱财被马顺洗劫一空了。

    他猜到马顺这赌徒肯定是拿了钱到赌场逍遥去了,陈大龙凭自己矮小的身材潜入赌场,在遍寻马顺无果后去了赌场后院查看。

    后院内,马顺被打得奄奄一息,他心头一惊逃走了。陈大龙想着报官,但又怕报了官那些开赌场的人贿赂了县令,自己还要被打击报复。

    陈大龙干脆心一横,去马顺的住处拿了马顺未花完的钱财,再加上自己偷的钱,准备远走高飞时县令断好了案,那群芳楼的女子被判了刑。

    当听到陈大龙怕县令被贿赂时,赵明月瞟了一眼汪安通,汪安通感觉到了视线,心虚地往四处瞧瞧。

    “可那开赌场的人,本官听说他们早就投靠了黑风寨啊,怕是难寻踪迹了。”

    汪安通小心翼翼地告知赵明月,他又迅速改了对陈大龙的宣判,不至于死刑,但几年的牢狱之灾是难免了。

    “汪县令,先放了牢里的玉儿姑娘吧。”

    汪安通连连点头,口中夸赞着赵明月断案本领高强。

    汪县令脑门冒着冷汗,面色苍白,他加快了摇着竹扇的手。

    扇面绘制着一卧虎图,猛兽獠牙,栩栩如生。

    她又没有失忆,杜娘递给她的是一块官银的部分啊。

    这案子表面上是结束了,背地里恐怕牵扯更多。

    或许,还牵扯到了潭县官府。

    想起汪安通怪异的态度,赵明月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紧,直觉告诉她要等到汪安通露出马脚来。

    流云飘动在晴空中,校场内擂鼓声震天响,军士们动作划一,神情肃穆。

    赵明月没特地告知燕殊自己要来校场,她本来只打算在校场外看一眼。

    不料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百里都尉认出了她,百里都尉请她进来,以为她有事找燕殊便在前面带着路。

    校场内旌旗被风吹得猎猎,赵明月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潭县的士兵明显被区分了出来,一个个训练时腿止不住地打颤,面如土灰。

    到了燕殊所在的地方,他换了一身大红箭袖服,箭袖上金蟒腾飞,窄瘦流畅的腰身被暗色蹀躞带勾勒出来。

    骑装在刺眼的日芒下红得有些炽烈,他高高束起的发丝随风肆意地飘动着,眉眼间凝着一股冷意。

    少年俊美的侧脸泛着生人勿近的冷意,他敛了眸子去取箭篓里的铁箭。

    燕殊握着弓箭的手白皙而骨节修长,与玄色的弓箭搭在一起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

    他直取了三支铁箭,沉甸甸的六石弓在他手里被轻而易举地拉满。

    随着破空的一声箭鸣,箭风凌厉,三支铁箭犹如长虹贯日,势不可挡地正中靶心。

    不,不仅仅是正中靶心,在极大的冲击力之下,靶子居然“砰”的一声倒下了。

    燕殊顿觉无趣极了,看着赶去扶正箭靶的士兵们,他正要放下弓,不远处却传来了吵嚷声。

    他眼尾一扫,看见了一位潭县的士兵,此人忍受不住高强度的练兵,口中嚷嚷着要走。周围几个士兵追了上来准备把他拉走。

    “啊……”

    铁箭携着漫天的杀意袭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擦过了士兵的脸庞,留下一道正在流血的伤痕。

    士兵惊魂未定地看着越过自己射在身后的铁箭,箭头深深没入土地,洁白的箭羽还轻颤着。

    士兵抬头看去,燕殊如鹰隼一般的眼眸死死地锁定了他,燕殊唇边勾起森冷的笑意,他缓缓拉开弓对准了这位士兵。

    “本候今日心情不太好,你跑快些,让我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箭快。”

    士兵自然感受到了刚刚那一箭中所蕴含的杀气,他看着对准自己尖利的箭头,他再也跑不开,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燕殊收了弓势,歪头看了眼那位士兵轻嗤一声:“按军法处置。”

    “是。”

    百里都尉应了一声,燕殊转头这才瞧见了目瞪口呆的赵明月。

    少年握着弓箭的手顿了顿,他眼帘低垂,长睫挡住了眼眸中暗藏的戾气。

    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们总觉得周围压抑的氛围逐渐消散。

    燕殊将弓箭递给旁人后阖了阖眼,再睁眼时少年盯着赵明月的眼眸略微泛红,似乎是委屈极了,他伸出自己的手掌给女子看。

    燕殊掌心有几道红痕,看着触目惊心。

    连燕殊一贯清冽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他委屈巴巴地诉苦道:“姐姐,我手好痛,这里的士兵不听我管教……”

    赵明月扫了一眼燕殊的掌心,又看看正好被扶起的箭靶,反问了一句:“你身子骨真的不好吗?”

    “君子六艺自小便跟着老师们学着,只是我的身子不好,不能长时间进行这些活动。

    ……校场内的靶子都是坏过再修,修了再用的,质量很不好。”

    燕殊想了想,又干巴巴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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