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的一声,僧人手中的匕首被击得偏离了一瞬,但他很显然是练过的,他调整了姿势继续朝裴秾刺去。

    裴秾转身躲避,还是被匕首险险地擦过手腕,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僧人惊恐地望了望屋檐,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不再去追裴秾,自己反而仓惶地逃窜了。

    裴秾散开的发如同瀑布一般贴在他绀青色的衣物上,汗湿了的发丝有几绺贴合在他白皙的脖颈处。

    他眉眼本就偏阴柔,受了惊吓后更显得楚楚可怜。

    裴秾手腕间的血痕开始汩汩地冒出血花,不知是不是割了他的脉络,那出血量让人都不忍看。

    赵明月干脆利落地撕了裴秾长袍上干净的布条,她将布条覆盖在男人的伤口处堪堪止住了血。

    一直这么按着也不是办法,赵明月想了想扯下自己的红色头绳,给包裹住裴秾伤口的布条缠绕了好几圈。

    垂下的发丝随着风飞扬,明灯映着她白如瓷的侧脸,让神色肃穆的明月眉眼柔和了几分。

    裴秾微笑地夸赞着赵明月:“明月刚刚太厉害了,救了在下的性命。”

    他的夸赞带着点危险,丝毫不在意刚刚自己经历了什么。

    刚刚明月不来的话,那僧人不会留活口的。这么善良的孩子,必须要死在他手上啊。

    裴秾很少有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脖颈的经络兴奋地跳动着,他被赵明月冰凉的手拉着按住了自己的伤口,以免失血。

    其实他的手更想按上她柔软脆弱的脖颈,看她如同掉入蛛网之蝶的蝶翼般微微的颤抖,听她临死前含糊的咕哝声。

    赵明月帮他包扎好后没应他,而是在角落捡回了自己的点翠头花。

    碰上坚硬的匕首,头花明显变形了,玉石雕刻而成的花瓣磕落了一点

    ……

    “您娘子是这么让我告诉您的……”

    被赵明月嘱托的夫人越说发现少年的表情越不对劲,她害怕地减轻了声音。

    燕殊此刻的神情几乎是冷漠和暴戾的结合,这样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脸上同时出现。

    他周身的气质就像是藏在刀鞘之中韬光养晦许久的刀剑一般,现在完全露出锋芒,必然要嗜血才能收回。

    燕殊快步朝赵明月所说的空地走去,一道鬼魅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旁,忠诚地报告自己的行动。

    “别留活口,杀了。”

    燕殊眼底有一瞬的猩红,亏得他叫暗卫去跟踪要刺杀裴秾的僧人,必要时帮僧人补刀杀了裴秾,斩草除根。

    暗卫在执行任务时却看见了明月来救裴秾,他拿不定主意,转而去生擒了僧人。

    原来,他的爱意那么明显。

    连只忠于执行命令的暗卫都知晓了,那姐姐你呢?

    你对我的不在意似乎也很明显啊。

    燕殊漂亮的眼眸翻腾着晦暗不明的墨色,像是两粒黑浓的毒药一般。

    得知明月一切安好,并没有受什么伤之后,燕殊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空地上,赵明月站起身,她很快看向自己关心的东西,那尊女神像已经不翼而飞了,眼中多了些疑惑。

    “赵明月。”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少年站在空地拐角处眼神偏执地与她对视,目光比淬了火后最锋利的刃还锐利。

    明月一仰头便看到了那双目光灼灼的丹凤眼,很是漂亮,少年的眼角周围很干燥,没有哭过的痕迹。

    燕殊那些装乖卖哭的技巧只在她面前用,现在多了外人,自然不会露出那副模样。

    赵明月抿唇,她今日是惹他生气两次了吧……

    燕殊每朝她靠近一步,她便看到少年的眼里的情绪渐渐地不再隐藏,又浓了几分。

    燕殊先检查了赵明月有无伤处,女子脸色苍白,乌黑的发散了一身,饶是病容也清丽动人。

    他很快瞥到了女子手中虚握着的点翠头花,头花上多了划痕,她的手尽力往后缩着。

    燕殊死死地扣住女子单薄的肩,他不由分说地将赵明月锁在怀里,力度极大,要将她嵌进怀里一般。

    姝丽的少年捏着赵明月的脖颈,朝她压了下来。

    这次的吻又急又重,他长驱直入,开合太过的唇角淹没了女子的惊呼,明月感到自己舌尖发痛,燕殊缠着她的舌头用力地亲吻着,直到赵明月快要窒息。

    “啊。”赵明月以为结束了,却没想到唇角传来痛感,她惊愕地喊道。

    燕殊眸光阴沉地死死咬着她的唇角,直到女子通红湿润的唇瓣渗出了血丝。

    燕殊手上的动作温柔些,他一点一点掰开赵明月的紧攥头花的手,然后毫不犹豫地散了自己的发带为女子扎好发髻。

    “很好看。”最后燕殊将那海棠头花重新插回明月发间,满足地喟叹了一句。

    风卷得少年发丝胡乱飞舞,他唇色嫣红,像是深潭里爬上来的水妖,笑容妖异地纠缠着明月。

    他将赵明月禁锢在怀里,手上力道极大地按着她的头,不让她抬头与裴秾对视。在外人看来,他们只是相拥的一对爱侣。

    燕冷冽的眼眸扫了一眼裴秾,视线带着杀意。

    再靠近姐姐,他绝不留裴秾的性命。

    裴秾一个任何手段用尽的杀手,都经历了他人刺杀不知多少遍了,会需要姐姐来救被刺杀的他吗?

    裴秾无辜地歪头,似乎是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燕殊,但在无人注意时他舌尖暗自顶了顶腮帮,在心底啧了一下。

    燕殊冷哼一声,他取了一件披风出来,将女子裹得严严实实,强硬地将赵明月带离了现场。

    赵明月挣扎着,终于从燕殊怀里挣脱出来,她的身子经过大量体力消耗后又推开了支撑自己的燕殊,反而重重地踉跄了一下。

    燕殊一把揽起赵明月下沉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女子青竹般坚韧的腰肢紧贴着他,他掌心的温度清晰地被明月感知到。

    赵明月索性不再挣扎,唇角灼热的痛感让她不由地嘶了一声。

    燕殊看着她全身无力,只能依靠他的模样心里才落到了实处。

    “姐姐这里的伤口痛对吗?”燕殊目视前方,低声问道。

    她今日唯一受的伤就是燕殊刚刚蛮横地咬自己时唇瓣的伤了。

    一想到这,赵明月的心里五味杂陈,可还没等她质问燕殊,燕殊倒是直接承认了。

    燕殊便有恃无恐地开口了:“对,我故意的。我就是想让姐姐记住了这次。”

    “若不是我派了暗卫去跟踪那位僧人,姐姐你受的伤就不单单是唇角这点了。”

    赵明月道:“你已经派了暗卫?”

    “没错,”燕殊带着掌控全局的神色道,“差不多能确定是空明大师是凶手,我难道会只让咱们三个闯入虎穴吗?”

    “若是裴秾遇到了危险,”燕殊顿了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暗卫也会就他的。”

    到了大殿,人已经差不多散去了。

    燕殊以抱小孩的姿态将赵明月小心翼翼地放下,燕殊单手抬起赵明月的下巴,他仔细看了看女子唇角的咬痕,眼里是惊人的执拗。

    “姐姐与裴秾交谈过程中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是不是?”

    燕殊松了捏着明月下巴的手,滑腻的触感使他心尖微痒,他以诱哄的口吻循循善诱道。

    赵明月缓缓点头,燕殊稠丽的面容上出现了无奈的神色,他半真半假道:“裴秾虽然效忠于皇兄,性子却极为阴毒,为了达到目的杀了不少人。

    他有武功哦,那僧人的匕首他完全能察觉到并躲开。”

    仿佛猜到了赵明月要问的,燕殊回答着,他试探性地环抱住困惑的女子,但是这次力道轻了许多。

    “我不知道他故意装成弱不禁风的样子要干什么,但我知道他为了自己的目的,可能真的会对姐姐的性命产生威胁。”

    燕殊眼尾泛红,他正在簌簌地落着泪,泪水沾湿长长的睫毛,安静而哀伤。

    “若姐姐死了,我便去将皇陵里千年沉木棺挖出来,据说这棺材能保人尸身不腐。

    我会怕姐姐不想在下面的世界等我,也怕自己年老色衰,失去了浓艳的容颜,姐姐不喜怎么办?姐姐下葬当天,一定是阿殊下葬的日子。

    我绝不独活。”

    燕殊尾音极轻,但不难听出他语气的坚定,他真打算这么干。

    赵明月顿了顿手,她抚上燕殊的脊背,语气还略带着生气:“我会远离裴秾的,也不会在不提前告知阿殊的情况下独自犯险的。

    阿殊你也不要动不动……咬我。”

    闻言,燕殊鼻尖挨着她脖颈后的皮肤亲昵地蹭着,他轻柔地舔舐着明月的伤口,像一只知道自己犯错了的小犬一般。

    他们往大殿内走去,阮维正等在大殿里,他正与几位僧人寒暄着。

    这些僧人们不知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派去刺杀裴秾的僧人已经被燕殊的暗卫解决丢在了原地。

    看僧人们的表情如常,没有一丝异样。

    与僧人们告辞后,阮维挠了挠头,主动讲了自己待在大殿里的后续:“空明大师他还介绍自己从佛塔请出的舍利子,舍利子呈白色,看着像是……人的牙齿,或许是上一任主持的。”

    赵明月极快地捕捉到了阮维口中的“佛塔”一词,她蹙着细眉,眼里是带了几分好奇。

    “怎么没听说明怜寺有座佛塔,是不在这周围吗?”

    阮维摇头否认道:“并不是的,这佛塔就在明怜寺不远处的山上。但我问过瞻仰过佛塔的香客们,那佛塔很小。

    所以我便排除了佛塔是藏尸地的猜测。”

    “姐姐很在意的话,我派暗卫去调查佛塔。但今晚就不要再去独自调查了。”

    燕殊观察到赵明月脸上仍未打消疑虑,他微微加重“独自”两字的语气,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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