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以为这个冰冷的吻之后会发生什么,她惊惶不安地看着燕殊。

    燕殊看到她的眼神之后眼底黯淡了些,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遮住她的眼眸,她感受到燕殊的手指在颤抖,新帝手背明显青筋隆起。

    过了很久之后,赵明月害怕的一切并没有发生,燕殊颤抖着放下手让她休息。

    自己则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长生殿,而多日不亏待自己,从不晚睡的明月今夜第一次失眠。

    整个大殿只剩下更漏的声音,明月叹息地睁眼,那声音温柔而安静地嘲笑着他们之间破烂不堪的情感,或许只剩一人在苦苦缝补。

    ……

    自这日之后,燕殊渐渐恢复从前黏人乖巧的性子。

    新.政实施,他白日里总有许多事务要办,但夜间总会回到长生殿,到了后来,他干脆把大部分奏折搬来长生殿处理。

    她依旧不明白朝廷的局势怎样变换,宫人们从不与她沟通,她只知道燕殊每次回来长生殿的装潢又要华丽不少。

    若不是唯唯诺诺的宫人以及自己脚踝处无时无刻彰显自己存在的镣铐,明月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赵明月倒是希望自己只做了场噩梦,她倒是很想念在潭县的日子,自由自在,很少发疯的燕殊也在身边。

    现下,燕殊只要空闲时对两人亲密接触的需求便愈发频繁,他需要以此来获得某种安全感。

    明月也暂时压下自己想要逃离的心思,转而把自己当作长生殿的主人一般朝燕殊索取些奇珍异宝或是书籍。

    她索要的举动愈发大胆,上次差点索要了滇池的孔雀,在得知孔雀难以在烨京生存时她才惋惜地放弃了。

    燕殊仿佛能从她这种索求无度的行为里获取些安全感,在知道她不能如愿养只孔雀之后,他絮絮地讲着能送进来的玩宠,任她挑选,每日都会主动问她还想要什么。

    慢慢的,她宫里多了些正常的宫人,能陪她说说话。

    两人以这种诡异的关系和谐地度过了一些时日,最近这段时日燕殊似乎整顿好内.政之后跑出去御驾亲征征服西域的小国了。

    她虽然还不能走出长生殿,但燕殊已经把她的镣铐去掉了,她待在殿里也不算无事可做。

    在长生殿里,她最喜欢的是被送过来供她解闷的那只绣眼鸟,它全身呈暗绿色,眼周围了一圈白色的绒羽,平日里在鸟笼里蹦蹦跳跳的很是可爱。

    常去看绣眼鸟之后,也常与训鸟人一名为小宁子的小太监交流得也多了,小宁子面若好女,平日里总会敷层厚厚的粉。

    和明月搭上话之后,他行事总是莽撞些,会不时忘了对赵明月行礼,明月是穿书而来的,常会忘记这些事情。

    但长生殿里的宫人们会提醒小宁子,小宁子也不以为意,毕竟皇后娘娘也不在意。

    冬至的前一天,明月闲着无聊在殿门外看蓬莱池,身边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感到头顶有些潮湿,明月还以为下雨了,伸手一摸是化开的冰,她抬头一看天上已经飘起了细细的雪,这雪的架势不大,跟妆奁里的粉末一样细。

    也不知道,燕殊这仗打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平安回来。

    赵明月正出神地想着,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太监抱着精致的鸟笼跑了过来。

    他故意靠得与明月极近,礼也没行便兴奋地说道:“娘娘您看,它今日多吃了许多,健康了不少。”

    小鸟是前些日子病的,眼下终于好起来了,明月也没计较小宁子与她过近的距离,只是面色温和道:“才好转些就不用拿出来为了给我看受冻了,小宁子快送回去吧。”

    小太监抿了抿红艳艳的嘴唇,他眼底泛了些泪:“娘娘唤奴玉宁可好,奴就想听这个。”

    明月奇怪地瞥了一眼小宁子,她一向把人往好处想,还以为是小宁子想受尊重。

    于是她只是稍稍拉开了小宁子与她的距离,笑了笑:“玉宁,去吧。”

    “呵……”

    一声极轻极轻的冷笑声传来,其中的阴鸷与寒意让周围的宫人们脸色骤变,纷纷跪下。

    帝王身披龙袍,面色冷峻,冷风吹得他龙袍猎猎作响。

    长生殿前只剩她和他站着遥遥相望,燕殊看都没看两股战战的小宁子一眼,他只说了三个字:“拖下去。”

    他身边的侍卫便捂了小宁子的嘴,拖了小太监下去,太监嘴里仍然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乞求皇后救救他。

    不过他不知道明月处境,按燕殊生气的程度来看,明月觉得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了。

    天上还在下着雪,明月长发上微微沾了一层雪粒,明月唇角的笑意逐渐消散。

    燕殊看了面色愈发阴沉,如同风暴欲来的前一刻,他睥睨着自己在雪中微微发抖的皇后,慢慢走向她:“居然有人能让明月这么开心地笑出来。”

    真是个小疯子。

    明月骤然又看见发疯状态下的燕殊,不由得脚步又往后退了半步。

    小疯子缓缓露出微笑,他从宫人手里接过披风给她披上,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触女子白皙的脖颈动脉处。

    手指带来的凉意让明月猛得推开燕殊,她惊叫了一声:“燕殊!”

    她的语气之中除了害怕怒意还有一丝不解,小宁子只不过是个太监,燕殊怎么会如此震怒?

    燕殊不顾她的挣扎抱起她,明月越躲他抱得越紧,在宫人们看来明月拽着燕殊衣袖的手都像是风雪之中紧紧依偎成鸟的幼鸟。

    宫室内,宫人们全都退下了。

    明月的一袭白衣在深色的床榻之上更像是一抹高山的霜雪,她在床榻上一边后退着一边惊惧地望着燕殊,心里生出些胆寒。

    燕殊的盛怒更具冷意,他慢条斯理地找到了许久没拷上她的镣铐,将她拽了过来,一把铐在了她的脚踝处。

    他神色莫测地凝视着明月,面容升腾起决绝高倨的笑容,他以面对情人般甜蜜絮语的语气道:“怎么姐姐一见到我,就笑不出来了呢?

    既然笑不出来,那姐姐不如恨我,总还能记住我。”

    燕殊呢喃的话语传来,耳畔感觉到的痒意一直顺着脖颈传遍肌肤。

    镣铐碰撞的声音暧昧地传出,明月被按着后背无法后退,她艰难地仰着脖子,手是完全没力气去推燕殊。

    燕殊缠着她的舌头吻她,眼眸中却未有沉溺的神色,而是一直死死地盯着明月。

    ……

    高大的石门被缓缓打开,这里还有一条很长的道,日理万机的新帝耐心地举着烛台,轻车熟路地往里走去。

    走了许久才看到一个巨大的房间,一个又聋又哑的婢女朝她比了几个手势,他点点头才踏进房间。

    房间的功能很单一,只是为了关一个人的。

    里面铺了几层层来自西域的名贵织毯,房间里一件尖锐的器具都没有。

    大梁的皇后在房间中央侧卧着,她正闭眼休息,两弯黛眉却死死地拧着。

    女子披着一牡丹样式浣花锦衫,久久未见日光的脸白得惊人,发丝乌黑浓密,看得出是每日精心打理过的。

    锦衫下脚踝挂着细链,上面青色的筋络与细细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感觉到了光线之后缓慢地睁开眼,明月如有所料地瞥了眼燕殊,然后便半闭着眼扭头不理他。

    自从那日燕殊回来,她便被关到了新的地方,前几次不是没吵过,燕殊丝毫没有放她的意思,她何必多费口舌。

    一阵链子碰撞的声音响起,赵明月突然感觉到自己脚上少了什么东西,轻了许多。

    明月先是感到惊喜,之后又陷入深深的茫然,她睁眼与正看着她的小疯子对视:“你又要做什么?”

    皇后的声音像是碎开的瓷器,在这暗室之中清脆得明显。

    燕殊轻搂住了她,他接了宫人手里的梳子,一下一下给她梳着长发:“明月,我明白了,我们之间的隔阂不都是你认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造成的吗?”

    其实也不全是。明月欲要张嘴,却迟迟说不出话来,于是她问着:“那有什么解决办法?”

    平日里赵明月绝不会与燕殊讲第二句话,燕殊听了眉眼欣然弯起,恍惚之间让她看到当初的那位少年。

    燕殊微微眯起深邃的眼瞳,他捧着明月的脸颊露出一个非常欣喜的笑容,好像他解决了多年之惑:“只要明月忘了这些不就好了?”

    说着,身后的宫人端来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赵明月瞪大眼睛,像是看怪物般看着燕殊。

    “姐姐不是想出去吗?”燕殊做着赵明月的心理建设,他一边端来那碗汤药一边以诱哄的语气说着,“喝了这药之后姐姐想去哪便去哪,我再也不会拦着姐姐了。”

    “燕……燕殊,你冷静一点,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放开我……”明月慌不择路之下甩了燕殊一个巴掌,燕殊的头被打得偏到一边,他仍然笑着靠近。

    明月又以求助的眼神看向宫人,宫人将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见明月不断挣扎,根本不可能主动喝那汤药,燕殊并没有生气。

    “害怕吗?没事的,姐姐忍忍就过去了。”燕殊的语气很轻,像是刚煮开的清茶蔓延开来。

    帝王毫不犹豫喝了那汤药,笑着按住她吻了下去。

    晶莹的泪滴自明月紧闭的眼角溢出,她脸颊粉得像是含苞待放的芍药,她被迫喝这汤药之后扭头不断咳嗽。

    女子小声地哭泣着,嗓子渐渐哭哑。

    在意识逐渐消散之前,明月看了一眼死死抱着她的燕殊,眼神无比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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