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凡人
乐儿像掰馒头似的，把手里的火球掰成两半，火球被掰开后，又生长到原来的大小。她踮着脚，把其中一个递给柏染。
“给你。”
柏染牵着乐儿的手，微微喘着气，边走边向女孩解释：“这座山叫虞林，之前阿爹来过这里，找救回你阿娘的方法的时候，拿这里试过，曾经扎穿过一点通路，但只能硬塞下一些亡灵。阿爹过来看看，顺便修补一番。”
“你擅自打穿了通路，神主不会降罪吗？”女孩问。
“会啊，但我估计他也没发现吧。所以要在神主发现之前，把它修补好。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火焰在乐儿手上轻轻摇曳，一片漆黑死寂的虞林，仅有这两团小小的光亮跳动。
“鬼可能已经知道了。”乐儿看着前面漆黑的树林说道，“虞林在‘人间’，不应该有鬼出现吧？”
柏染也发现了林中的异样，许多漆黑的身影趴在树上，躲闪着观察着他们。
“估计是那时候掉下来的吧。”
柏染手上化出许多柏叶，微亮着绿光，一叶装一个，把虞林山上的孤魂野鬼全都扯进叶子里，装了小小一袋叶子。
柏染收灵之际，乐儿已经走了好几步路远，回头望向柏染，说：“虞城是这个方向吗？阿爹，快跟上来。”
“乐儿，停下来，你听，”柏染把手上的火球一纂，四周黑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发现西北方向，林中隐约蔓延着的点点火光，“好像有人在喊，好多人。”
乐儿也把手心里的火球收起，在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中，乐儿听出了喊声的内容：“他们像在找人。”
四周一片漆黑，仅剩的天光也被枝杈拦住去路。女孩攥紧的手心里蹦出一两颗火星子，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芒好像惊醒了静立在这里不知过了几百年的树林，风声传来，树林也像那人声一样，竟阵阵哀嚎起来。
“找人……”乐儿像是想起什么，“阿爹，往回走，刚刚那里好像有个人。”
乐儿拽着父亲的手，把手心摊开，火球又长大起来，往回穿进一片灌木林。
藤蔓和枝杈相互交缠着，拦住了乐儿的去路。柏染左手一挥，密枝如蛛网的藤条就自动散开来，缠绕住其他遮挡的树杈，往四周拉开去。
“今天是虞城冬狩，会不会是受伤的野鹿……”
柏染还没说完，在火光的映照下，灌木丛中分明映出一张染血的人脸，枝条把这个人遮蔽住，若不是知道这里有一个人，谁都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开荒到这里。
乐儿嫌这长得比她还高的枝杈碍事，手中火球一摧，周围的灌木不见明火便已化为灰烬。那人的样貌也清晰起来，是一个少年模样。
借着手上的火光，乐儿看见少年的胸口被刺了一个大洞，有血肉被撕扯的痕迹，依稀还有血渗出来，最开始流出的血已经变黑凝成霜，渍在衣服上。嘴上的血蜿蜒着流到耳朵根、脖子上，虽然火光是红色的，但还是映不红少年惨白的脸色。
乐儿手一挥，把少年身上攀爬着的寒气都化开去。柏染则摸上少年的脉搏。
“怎么样？活的还是死了？”
“按理说，一个凡人流这么多的血，早该死了，可是他还有一口气。”父亲说着，伸手抚上少年的胸口，藤蔓一样蜿蜒的绿光在那人的伤口上生长开来，把伤口暂时嵌合了起来。
乐儿把手搭在少年的心口处，仔细探查一番，看见了一颗如掌心大小的白色毛绒球，仍隐隐发出光亮，便说：“心脉有一团……唔，白色的光护着，所以没有死，但是现在我看不清是什么。阿爹，这是个凡人吗？”
柏染摇摇头：“凡人是不会有这一团白色光团护心的，这看着也不像是一种灵觉。”
“那，白色的光团会是什么啊？”乐儿问。
柏染摇摇头，说：“我也说不清。”
若凡人拥有灵觉，便成为人间的巫觋，世称人巫，神界十巫下凡传旨，就是由人巫负责在人间接令执行的。人间所持灵觉一般是风雨水电这种自然现象，会发出温和白光的凡间灵觉，至少博学如斯的柏染没有听说过，而且虞城人巫的灵觉，众所周知是水。
况且，即便是人巫，这种程度的伤害，也早就成了一缕孤魂了。
乐儿于是又问：“那，我们要救他吗？还是……取了他的灵魂？”
柏染说：“不急，等弄清这一光团是什么，再取灵魂不迟。”
随后柏染又想到，他好像已经没力气去扛眼前这个少年回城了，自然乐儿也做不到拖这个半死少年回去。
四周也黑漆漆阴森森的无法过夜，正在为难之际，柏染又听到了那一阵远处喧嚣的人声。
“他们好像没有找到这个方向来，你在这守着，我去引他们过来，他就有救了。”乐儿也看出柏染所想，说着，正要过去，就被柏染喊了回来。
“傻乐儿，你怎么确定他们要救的就是这个人？你怎么确定他们是来救他而不是杀人灭口的？要记住我跟你说的，凡人都是算计且狡黠的。”
“但是……”
柏染坐在那半死少年身边，双手向后撑着地，仰起头看着乐儿：“说出你的看法。”
“第一，这个人身上的衣服，不是普通的凡人穿得起的。第二，可能我比阿爹耳朵要灵一点，听得出那边的人喊的是少主……语气还比较着急。第三，这个人本来就要死了，如果不死野兽也能吃了他，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深更半夜这么多人举着火把在找，闲的？所以，这群凡人应该是要来救他的。”
柏染点点头，像是认可了乐儿的说法，说：“去吧，小心点路。”
“不用走，用藤蔓引他们过来就好。”
“引他们过来之后怎么解释？总不能是我们害了这个人吧？如果他们过来一看，说是我们害的，我们岂不就引火烧身了？”父亲询问一般地看向乐儿。
“我们为何要怕这些凡人？他们能对我们怎么样吗？”
柏染原还以为乐儿的心智真像她回答前一个问题一般成熟了，听到此处，才晃过神来，乐儿也不过只是一小孩，聪明虽有，经验不足。
“不用怕他们，那为什么神主不会把凡间占为己有呢？那样岂不是比派我们几个神巫传话更方便？”
神主自然是忌惮凡间的。一两个凡人做错事，神主可以降下神罚，可要是一堆人和他对着干，那局面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他们会成群结队地攀咬你，从你身上榨干他们想得到的利益，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而你，见过被猛兽饱餐过后的动物残骸吗？你就会是那样的下场。”
柏染并没有过多渲染的语气，只是用他温润的嗓音在这寂寥的山林中叙说出来，便已足够令人胆寒了。他自然也见过堕神落入凡间后的下场，那乌压压一群凡人围着堕神，想要分一杯羹的场面，说好听点，是被千万蚂蚁啃食，说难听点，便是蛆虫分尸了。
“唔……先前还说凡人弱小不堪用呢。”乐儿虽知道棘手，但已经着手想别的计策了，“那……我们可以留一盏灯在这里，然后趁他们还没到的时候离开？这样他们就不会看见我们了。”
“是个好主意。”柏染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今晚又只能在树上过夜咯，城门关了，不跟着他们找人的时候混进去，我们今晚就进不去了。”
“那我们也打扮成他们的样子混进去？”乐儿道，“这些天不是荒地就是树上，我不——想再睡树上了阿爹！”
乐儿看向柏染，奈何柏染眼神都躲到树梢上去了，一副“别问我”的样子写在脸上。乐儿心一急，走过去伸手按住柏染的脸颊，把柏染游移不定的目光强行对上自己：“快说呀！”
柏染眨巴眨巴眼睛，被乐儿的手挤得嘟起来的嘴蠕动着说：“你猜我为什么放着几百个人间城邑不选，偏偏选这儿？”
柏染手指向躺在地上的少年，说：“这个人长得和虞城城主年轻时一模一样，应该就是他儿子没错了。恰好我跟他父亲比较熟。”
“所以你认识这个人的父亲，也就是说……”乐儿松开手，往后挪了两步，嘴里喃喃着，“你认识城主？！早说嘛……”
乐儿双手捧着火球，火球向上生长出藤蔓一样的火鞭子，在空中舒展了一番，忽而那火鞭转换了颜色，变成围绕着莹火虫的绿莹莹的线条光亮，向人声的方向伸过去。
随着光亮的指引，人群终于举着火把向这边涌过来，奈何他们□□凡躯，披荆斩棘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么慢……”乐儿嫌弃地拍了拍身上被灌木蹭出来的灰，说，“要是我，一把火烧出一条路出来。”
“不准烧。”柏染听见乐儿这样说，瞬间严肃起来，说道：“记住，除了通路开启，我们前去接你阿娘以外，在此之前，你不可以将习得的火灵觉展现于人前，如果你不想被凡人分食殆尽，就给我牢牢记住了！”
“给你。”
柏染牵着乐儿的手，微微喘着气，边走边向女孩解释：“这座山叫虞林，之前阿爹来过这里，找救回你阿娘的方法的时候，拿这里试过，曾经扎穿过一点通路，但只能硬塞下一些亡灵。阿爹过来看看，顺便修补一番。”
“你擅自打穿了通路，神主不会降罪吗？”女孩问。
“会啊，但我估计他也没发现吧。所以要在神主发现之前，把它修补好。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火焰在乐儿手上轻轻摇曳，一片漆黑死寂的虞林，仅有这两团小小的光亮跳动。
“鬼可能已经知道了。”乐儿看着前面漆黑的树林说道，“虞林在‘人间’，不应该有鬼出现吧？”
柏染也发现了林中的异样，许多漆黑的身影趴在树上，躲闪着观察着他们。
“估计是那时候掉下来的吧。”
柏染手上化出许多柏叶，微亮着绿光，一叶装一个，把虞林山上的孤魂野鬼全都扯进叶子里，装了小小一袋叶子。
柏染收灵之际，乐儿已经走了好几步路远，回头望向柏染，说：“虞城是这个方向吗？阿爹，快跟上来。”
“乐儿，停下来，你听，”柏染把手上的火球一纂，四周黑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发现西北方向，林中隐约蔓延着的点点火光，“好像有人在喊，好多人。”
乐儿也把手心里的火球收起，在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中，乐儿听出了喊声的内容：“他们像在找人。”
四周一片漆黑，仅剩的天光也被枝杈拦住去路。女孩攥紧的手心里蹦出一两颗火星子，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芒好像惊醒了静立在这里不知过了几百年的树林，风声传来，树林也像那人声一样，竟阵阵哀嚎起来。
“找人……”乐儿像是想起什么，“阿爹，往回走，刚刚那里好像有个人。”
乐儿拽着父亲的手，把手心摊开，火球又长大起来，往回穿进一片灌木林。
藤蔓和枝杈相互交缠着，拦住了乐儿的去路。柏染左手一挥，密枝如蛛网的藤条就自动散开来，缠绕住其他遮挡的树杈，往四周拉开去。
“今天是虞城冬狩，会不会是受伤的野鹿……”
柏染还没说完，在火光的映照下，灌木丛中分明映出一张染血的人脸，枝条把这个人遮蔽住，若不是知道这里有一个人，谁都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开荒到这里。
乐儿嫌这长得比她还高的枝杈碍事，手中火球一摧，周围的灌木不见明火便已化为灰烬。那人的样貌也清晰起来，是一个少年模样。
借着手上的火光，乐儿看见少年的胸口被刺了一个大洞，有血肉被撕扯的痕迹，依稀还有血渗出来，最开始流出的血已经变黑凝成霜，渍在衣服上。嘴上的血蜿蜒着流到耳朵根、脖子上，虽然火光是红色的，但还是映不红少年惨白的脸色。
乐儿手一挥，把少年身上攀爬着的寒气都化开去。柏染则摸上少年的脉搏。
“怎么样？活的还是死了？”
“按理说，一个凡人流这么多的血，早该死了，可是他还有一口气。”父亲说着，伸手抚上少年的胸口，藤蔓一样蜿蜒的绿光在那人的伤口上生长开来，把伤口暂时嵌合了起来。
乐儿把手搭在少年的心口处，仔细探查一番，看见了一颗如掌心大小的白色毛绒球，仍隐隐发出光亮，便说：“心脉有一团……唔，白色的光护着，所以没有死，但是现在我看不清是什么。阿爹，这是个凡人吗？”
柏染摇摇头：“凡人是不会有这一团白色光团护心的，这看着也不像是一种灵觉。”
“那，白色的光团会是什么啊？”乐儿问。
柏染摇摇头，说：“我也说不清。”
若凡人拥有灵觉，便成为人间的巫觋，世称人巫，神界十巫下凡传旨，就是由人巫负责在人间接令执行的。人间所持灵觉一般是风雨水电这种自然现象，会发出温和白光的凡间灵觉，至少博学如斯的柏染没有听说过，而且虞城人巫的灵觉，众所周知是水。
况且，即便是人巫，这种程度的伤害，也早就成了一缕孤魂了。
乐儿于是又问：“那，我们要救他吗？还是……取了他的灵魂？”
柏染说：“不急，等弄清这一光团是什么，再取灵魂不迟。”
随后柏染又想到，他好像已经没力气去扛眼前这个少年回城了，自然乐儿也做不到拖这个半死少年回去。
四周也黑漆漆阴森森的无法过夜，正在为难之际，柏染又听到了那一阵远处喧嚣的人声。
“他们好像没有找到这个方向来，你在这守着，我去引他们过来，他就有救了。”乐儿也看出柏染所想，说着，正要过去，就被柏染喊了回来。
“傻乐儿，你怎么确定他们要救的就是这个人？你怎么确定他们是来救他而不是杀人灭口的？要记住我跟你说的，凡人都是算计且狡黠的。”
“但是……”
柏染坐在那半死少年身边，双手向后撑着地，仰起头看着乐儿：“说出你的看法。”
“第一，这个人身上的衣服，不是普通的凡人穿得起的。第二，可能我比阿爹耳朵要灵一点，听得出那边的人喊的是少主……语气还比较着急。第三，这个人本来就要死了，如果不死野兽也能吃了他，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深更半夜这么多人举着火把在找，闲的？所以，这群凡人应该是要来救他的。”
柏染点点头，像是认可了乐儿的说法，说：“去吧，小心点路。”
“不用走，用藤蔓引他们过来就好。”
“引他们过来之后怎么解释？总不能是我们害了这个人吧？如果他们过来一看，说是我们害的，我们岂不就引火烧身了？”父亲询问一般地看向乐儿。
“我们为何要怕这些凡人？他们能对我们怎么样吗？”
柏染原还以为乐儿的心智真像她回答前一个问题一般成熟了，听到此处，才晃过神来，乐儿也不过只是一小孩，聪明虽有，经验不足。
“不用怕他们，那为什么神主不会把凡间占为己有呢？那样岂不是比派我们几个神巫传话更方便？”
神主自然是忌惮凡间的。一两个凡人做错事，神主可以降下神罚，可要是一堆人和他对着干，那局面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他们会成群结队地攀咬你，从你身上榨干他们想得到的利益，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而你，见过被猛兽饱餐过后的动物残骸吗？你就会是那样的下场。”
柏染并没有过多渲染的语气，只是用他温润的嗓音在这寂寥的山林中叙说出来，便已足够令人胆寒了。他自然也见过堕神落入凡间后的下场，那乌压压一群凡人围着堕神，想要分一杯羹的场面，说好听点，是被千万蚂蚁啃食，说难听点，便是蛆虫分尸了。
“唔……先前还说凡人弱小不堪用呢。”乐儿虽知道棘手，但已经着手想别的计策了，“那……我们可以留一盏灯在这里，然后趁他们还没到的时候离开？这样他们就不会看见我们了。”
“是个好主意。”柏染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今晚又只能在树上过夜咯，城门关了，不跟着他们找人的时候混进去，我们今晚就进不去了。”
“那我们也打扮成他们的样子混进去？”乐儿道，“这些天不是荒地就是树上，我不——想再睡树上了阿爹！”
乐儿看向柏染，奈何柏染眼神都躲到树梢上去了，一副“别问我”的样子写在脸上。乐儿心一急，走过去伸手按住柏染的脸颊，把柏染游移不定的目光强行对上自己：“快说呀！”
柏染眨巴眨巴眼睛，被乐儿的手挤得嘟起来的嘴蠕动着说：“你猜我为什么放着几百个人间城邑不选，偏偏选这儿？”
柏染手指向躺在地上的少年，说：“这个人长得和虞城城主年轻时一模一样，应该就是他儿子没错了。恰好我跟他父亲比较熟。”
“所以你认识这个人的父亲，也就是说……”乐儿松开手，往后挪了两步，嘴里喃喃着，“你认识城主？！早说嘛……”
乐儿双手捧着火球，火球向上生长出藤蔓一样的火鞭子，在空中舒展了一番，忽而那火鞭转换了颜色，变成围绕着莹火虫的绿莹莹的线条光亮，向人声的方向伸过去。
随着光亮的指引，人群终于举着火把向这边涌过来，奈何他们□□凡躯，披荆斩棘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么慢……”乐儿嫌弃地拍了拍身上被灌木蹭出来的灰，说，“要是我，一把火烧出一条路出来。”
“不准烧。”柏染听见乐儿这样说，瞬间严肃起来，说道：“记住，除了通路开启，我们前去接你阿娘以外，在此之前，你不可以将习得的火灵觉展现于人前，如果你不想被凡人分食殆尽，就给我牢牢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