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个男人看着捅进自己腹部的宝剑，抬眼茫然望向她。
任今宓颤抖着想将剑抽出，她杀过很多人——不，那些已经不是人了，但这是唯一一个会让她感到心头绞痛的。
男子依然静静地看着她，面上毫无表情，只双眼中开始流出透明液体。
那是眼泪吗？像他们这样的……也会流泪吗？
任今宓轻吸一口气，但终究没有狠心把剑拔出。
也许她曾经真的这么干了，但这只是梦境而已，她不想再那样做了。
但眼前场景再次变幻，面前的男子变做一名男童，他躺在塌上双手捂着腹部，面色木然，双眼紧紧盯着她所在的方向，流出几缕血泪来，双嘴一张一合——他是想说什么来着。
任今宓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
太吵了，周围惊慌失措的宫人们不停呐喊、尖叫，太医、帝后将床榻重重围住，但他的视线依然穿过层层阻隔，死死钉在她的脸上。
他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下一瞬她只觉脖子一痛，一根弩箭刺穿了她的脖颈，她直直往地上倒去。
算了，如果再有下辈子，他们不要再见了。
“呼——”
文琦钰扑到她身上，挂着她的脖子晃悠：“阿宓，起来嘛，午歇你睡了好久了。”
任今宓擦擦自己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任由小姑子将自己拉起。
现在她们正待在汤山山腰一座别院内，她洗漱更衣后才跟着文琦钰往正院走，她的小侄女棠姐儿此时正在屋内默默弹琴，只是琴声断断续续，说不上好听。
文琦钰边走边问她：“你最近是怎么了，我每次去找你，你都躺在床上睡觉，把你叫醒，你就跟做了噩梦似的。”
任今宓努力支起一个笑脸：“我在替香竹斧正她写的那些神怪话本罢了。”
“真有那么吓人？”文琦钰接着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说起吓人……你听说了吗？庐州的吴将军那事？”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听说官衙派人过去，只看到一地无头尸，可怕极了。”
走到她对面落座的任今宓无奈撇了她一眼，轻叹一声：“你呀，别当着棠姐儿的面说这些。”
文琦钰撇了下嘴。
这位吴郗敏吴大人，月初才被上头授封昭勇将军，不想如今竟被爆出虐杀侍妾通房的丑闻，这事连泰安县都传遍了，她有心八卦一番，只是在别院里，想说话都凑不到几个人。
任今宓轻声道：“可怜一地芳魂尸骨不全，听说吴郗敏人也消失了，未必是他干的。现在人找着了吗？”
文琦钰摇摇头道：“谁敢在吴家杀他的女人呀，吃了豹子胆不成？据说，吴家有下人亲眼见着吴郗敏背着一大包东西从后门走了，还说包裹里滴着血哩。”
任今宓哑然，吴郗敏好歹是个三品官，就算要办坏事。也不至于大张旗鼓、亲力亲为，只是：“若真是他做下的，我只盼老天有眼，能教他血债血偿。若不是他，那真是个大案、奇案了。”
文琦钰也不禁沉重地点点头：“石崇的结局是什么？全家被杀、家财散尽，可见老天确实有眼，他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说罢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她今日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这吴郗敏，是不是同任家四娘有过婚约那位？……我听说他们，曾经很要好。”
任今宓夹起点心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文琦钰见状有些后悔自己谈起这个话题了，只见她二嫂放下点心，叹气道：“不是，但吴家确实请过媒婆上门，至于是不是找郡主提亲，我不清楚。况且他一个性格暴烈的未婚男子，同我妹妹怎么就谈得上要好了。”
不是去找任四娘提亲的，那还能是谁。只是文琦钰自觉说错话，连忙道：“八成是姓吴的瘌□□想吃天鹅肉，没成也是好事，不然那场祸事里焉知……”她说完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任四娘早已不在世上，这提亲对象是不是她、成还是不成，对一个死人而言，没有意义。
她一时沉默了，任今宓替她斟茶，浅笑道：“好了好了，不聊这个了。”
文琦钰又轻声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
任今宓打断了她的话：“不要胡思乱想。”说罢叹了口气。
文琦钰讪讪道：“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最后把人杀死……志怪小说里，不是也有这种情节吗？”
她关切地看向自个二嫂，此时对方正用手轻抚右边脸颊，面上流露出一丝痛色，只以为对方是忆起往事，心下郁结，连忙安慰道：“哪怕不是吴郗敏干的，我也有预感，这次吴家的案子也许是一个契机，当年的事终究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任今宓放下手回以一笑，默默转移了话题：“但愿如此。说起来姑舅和大伯嫂子，好像去的就是庐州吧，难道也跟吴家有关吗？”
文琦钰想了一会，迟疑道：“娘亲是说要去玄阐宫参加一场法事……爹爹和大哥上回说要去京城一趟，大约只是顺路吧。”
说罢开始叹气：“唉，可惜大嫂也跟了去，也不知哪天能回来，不然我们仨就能像往年一般，踏春游湖了，这里好无聊呀。”
作为一个丹青高手，文琦钰因为手腕受伤，已经很久没有提笔作画了，如今伤好了，便颇有些技痒，过些日子正好去郊游取景……想到这她不禁看向坐在一旁的任今宓，后者正捞起一块汤圆放入嘴中，剪水秋瞳轻眯起，蛾眉拢起复散开，叫人心头一痒。
文琦钰回过神来，不禁扼腕，如此美人，她都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日日围着她看，最好是能将她一颦一笑都刻进画里。
回想当初任今宓嫁进文家时，骨瘦如柴，脂粉都难掩憔悴相，也难怪，这世上哪个女人遇上那种事还能安之若素呢？幸好他们文家够养人，如今二嫂是丰腴有度，美貌一日更赛一日。偏他二哥是个睁眼瞎……
文琦钰回忆起半年前她去二哥书房里头取书，还看见他书案上添了不少新的画作，画上依旧是那位红颜命薄的任四娘，冤孽啊。
平心而论，那位任四娘年纪轻轻命丧黄泉固然可怜可叹，可她二嫂又何辜，嫁进他们文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独守空闺。
任今宓却并不难过，她放下茶碗，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快道：“好呀，我还听说五子山的雾今年过了季春还没散呢，正好能去赏赏雾景。”文琦钰的思绪一时有些卡壳，此时两人耳边断断续续的琴声也乍然停了下来。
只听弹琴的小姑娘拉着脸拖长了声音一字一字道:“我-也-要-去！”
任今宓笑嘻嘻地夹起一枚果子状的小点心就往小姑娘嘴边凑去，当下就让那张包子脸漏了气:“棠姐儿，瞧你这嘴嘟的……纵是我和你姑姑肯，你娘也不让呀。”
文琦钰掩面偷笑道:“这个家你娘说了算，你若说不动你娘，谁来了都不好使。”
棠姐儿今年才六岁，听了姑姑婶婶的话当即哇哇大叫:“你们骗人，骗我来给你们弹琴取乐，说好的有好东西呢，我的手都快弹断了！弹断了！”说罢还埋头在桌子上假哭。
任今宓连忙笑着去哄她，文琦钰眼珠子一转，笑道:“大吵大闹地成何体统。别喊了，姑姑这就回去，给你拿个好东西，你保准喜欢。”
说罢就起身往外走去，准备去拿她画的“佳作”，那是她在几年前画的，里头是三岁出头的侄女被小猫吓得坐在地上哭，可爱极了。
文琦钰在书房内独自找了好一会才找着。
这几日任今宓破天荒来借了不少画纸和朱砂，说是要学画画，又在书房内关着门不知道画了些什么，原本放在桌子和架子上的一堆画卷被挪到别处。
想到棠姐儿待会看到这份礼物时的表情，文琦钰在心底暗暗偷笑。她脚步轻快地往院内走去，坐在廊下的丫鬟们也起身向她行礼，因着她们吃茶聊天时不喜有下人旁听伺候，所以仆从们都在院子里东一对西一对地散在各处聊天。
还不等文琦钰示意她们起身，一个沉闷的脚步声就在她耳边响起，她转身看去，二哥文宏标面色青黑，眼窝深陷，嘴角紧抿着，正大跨步向这边走来，一个小丫鬟不知所措地迈着小碎步紧跟其后，看见她后紧忙投出求救的目光。
院中轻松愉快的氛围被他一脚踏碎，丫鬟婆子们纷纷聚集到廊下低头等候吩咐。文琦钰见状也是心头一紧，这场景仿佛回到许多年前，任今珺死的那天。
她立马几步走上前去，挡在文宏标的身前皱眉道：“二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支会声。”
见他甩袖绕开，文琦钰越发不安，扯住他的袖子：“嫂子和棠姐儿正在屋里吃茶呢，你拉着个脸就别往这里跑，今日大家都高兴着呢，谁惹了你你找谁去，跑回家发什么火？”
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他的痛点，他竟一把推开文琦钰，冷冷道:“不关你的事，我有话要问她，回你屋里头去。”
他双眼通红直瞪过来，文琦钰吓了一跳，连忙卸力扶着柱子喘了下气，就这一会子功夫，文宏标已走到厅外，文琦钰跑过去时到底慢了一步，大门被啪地关上，她伸手去推，不想却推不开，竟是被栓了起来。
屋里头的任今宓见状也吓了一跳，见文宏标来者不善，不由沉下脸起身，将一脸忐忑的棠姐儿护在身后，喝道：“你搞什么？”在他身后，文琦钰和下人们已经开始不停拍门。
文宏标大踏步走近，任今宓面色愈发严肃，但内心却依旧平静无波，她只将棠姐儿往身后又推了推。
往日冷峻中不失翩翩风度的男子，现在双目满是血丝，眼下发黑，面色苍白，在任今珺死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她名义上的夫君就是这样一副颓丧的模样，偶尔看向她的目光也十分阴森吓人。
文宏标盯着她阴恻恻地道：“任今宓，你的报应终于要到了——”
任今宓来不及去思索，只见文宏标的袖袍下寒光一闪，她下意识推开向她靠近的棠姐儿，并急忙往左边倒去。
与此同时，大门终于被砸开，强光从外头撞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众人嘈杂的声音，但任今宓已来不及庆幸，腰腹间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对方竟毫不犹豫地将利刃拔出。
任今宓有些想笑，那个人在被她捅个对穿时是什么感觉呢？
她大约是无法共情的，因为她并不喜欢文宏标。
那他呢？他大概也不喜欢她，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心生悔意，后悔错信了她。
真的很痛啊，要是上次拔剑时轻点就好啦……
在此起彼伏的各种声响中，任今宓重重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前她好像看见了文琦钰暴喝着扑向文宏标，但一道白光已往她脸上劈来。
而瞬息过后，跌倒在旁的棠姐儿看着滚落在身侧的东西，发出了能响彻整个别院的尖叫声。
任今宓颤抖着想将剑抽出，她杀过很多人——不，那些已经不是人了，但这是唯一一个会让她感到心头绞痛的。
男子依然静静地看着她，面上毫无表情，只双眼中开始流出透明液体。
那是眼泪吗？像他们这样的……也会流泪吗？
任今宓轻吸一口气，但终究没有狠心把剑拔出。
也许她曾经真的这么干了，但这只是梦境而已，她不想再那样做了。
但眼前场景再次变幻，面前的男子变做一名男童，他躺在塌上双手捂着腹部，面色木然，双眼紧紧盯着她所在的方向，流出几缕血泪来，双嘴一张一合——他是想说什么来着。
任今宓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
太吵了，周围惊慌失措的宫人们不停呐喊、尖叫，太医、帝后将床榻重重围住，但他的视线依然穿过层层阻隔，死死钉在她的脸上。
他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下一瞬她只觉脖子一痛，一根弩箭刺穿了她的脖颈，她直直往地上倒去。
算了，如果再有下辈子，他们不要再见了。
“呼——”
文琦钰扑到她身上，挂着她的脖子晃悠：“阿宓，起来嘛，午歇你睡了好久了。”
任今宓擦擦自己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任由小姑子将自己拉起。
现在她们正待在汤山山腰一座别院内，她洗漱更衣后才跟着文琦钰往正院走，她的小侄女棠姐儿此时正在屋内默默弹琴，只是琴声断断续续，说不上好听。
文琦钰边走边问她：“你最近是怎么了，我每次去找你，你都躺在床上睡觉，把你叫醒，你就跟做了噩梦似的。”
任今宓努力支起一个笑脸：“我在替香竹斧正她写的那些神怪话本罢了。”
“真有那么吓人？”文琦钰接着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说起吓人……你听说了吗？庐州的吴将军那事？”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听说官衙派人过去，只看到一地无头尸，可怕极了。”
走到她对面落座的任今宓无奈撇了她一眼，轻叹一声：“你呀，别当着棠姐儿的面说这些。”
文琦钰撇了下嘴。
这位吴郗敏吴大人，月初才被上头授封昭勇将军，不想如今竟被爆出虐杀侍妾通房的丑闻，这事连泰安县都传遍了，她有心八卦一番，只是在别院里，想说话都凑不到几个人。
任今宓轻声道：“可怜一地芳魂尸骨不全，听说吴郗敏人也消失了，未必是他干的。现在人找着了吗？”
文琦钰摇摇头道：“谁敢在吴家杀他的女人呀，吃了豹子胆不成？据说，吴家有下人亲眼见着吴郗敏背着一大包东西从后门走了，还说包裹里滴着血哩。”
任今宓哑然，吴郗敏好歹是个三品官，就算要办坏事。也不至于大张旗鼓、亲力亲为，只是：“若真是他做下的，我只盼老天有眼，能教他血债血偿。若不是他，那真是个大案、奇案了。”
文琦钰也不禁沉重地点点头：“石崇的结局是什么？全家被杀、家财散尽，可见老天确实有眼，他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说罢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她今日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这吴郗敏，是不是同任家四娘有过婚约那位？……我听说他们，曾经很要好。”
任今宓夹起点心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文琦钰见状有些后悔自己谈起这个话题了，只见她二嫂放下点心，叹气道：“不是，但吴家确实请过媒婆上门，至于是不是找郡主提亲，我不清楚。况且他一个性格暴烈的未婚男子，同我妹妹怎么就谈得上要好了。”
不是去找任四娘提亲的，那还能是谁。只是文琦钰自觉说错话，连忙道：“八成是姓吴的瘌□□想吃天鹅肉，没成也是好事，不然那场祸事里焉知……”她说完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任四娘早已不在世上，这提亲对象是不是她、成还是不成，对一个死人而言，没有意义。
她一时沉默了，任今宓替她斟茶，浅笑道：“好了好了，不聊这个了。”
文琦钰又轻声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
任今宓打断了她的话：“不要胡思乱想。”说罢叹了口气。
文琦钰讪讪道：“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最后把人杀死……志怪小说里，不是也有这种情节吗？”
她关切地看向自个二嫂，此时对方正用手轻抚右边脸颊，面上流露出一丝痛色，只以为对方是忆起往事，心下郁结，连忙安慰道：“哪怕不是吴郗敏干的，我也有预感，这次吴家的案子也许是一个契机，当年的事终究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任今宓放下手回以一笑，默默转移了话题：“但愿如此。说起来姑舅和大伯嫂子，好像去的就是庐州吧，难道也跟吴家有关吗？”
文琦钰想了一会，迟疑道：“娘亲是说要去玄阐宫参加一场法事……爹爹和大哥上回说要去京城一趟，大约只是顺路吧。”
说罢开始叹气：“唉，可惜大嫂也跟了去，也不知哪天能回来，不然我们仨就能像往年一般，踏春游湖了，这里好无聊呀。”
作为一个丹青高手，文琦钰因为手腕受伤，已经很久没有提笔作画了，如今伤好了，便颇有些技痒，过些日子正好去郊游取景……想到这她不禁看向坐在一旁的任今宓，后者正捞起一块汤圆放入嘴中，剪水秋瞳轻眯起，蛾眉拢起复散开，叫人心头一痒。
文琦钰回过神来，不禁扼腕，如此美人，她都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日日围着她看，最好是能将她一颦一笑都刻进画里。
回想当初任今宓嫁进文家时，骨瘦如柴，脂粉都难掩憔悴相，也难怪，这世上哪个女人遇上那种事还能安之若素呢？幸好他们文家够养人，如今二嫂是丰腴有度，美貌一日更赛一日。偏他二哥是个睁眼瞎……
文琦钰回忆起半年前她去二哥书房里头取书，还看见他书案上添了不少新的画作，画上依旧是那位红颜命薄的任四娘，冤孽啊。
平心而论，那位任四娘年纪轻轻命丧黄泉固然可怜可叹，可她二嫂又何辜，嫁进他们文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独守空闺。
任今宓却并不难过，她放下茶碗，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快道：“好呀，我还听说五子山的雾今年过了季春还没散呢，正好能去赏赏雾景。”文琦钰的思绪一时有些卡壳，此时两人耳边断断续续的琴声也乍然停了下来。
只听弹琴的小姑娘拉着脸拖长了声音一字一字道:“我-也-要-去！”
任今宓笑嘻嘻地夹起一枚果子状的小点心就往小姑娘嘴边凑去，当下就让那张包子脸漏了气:“棠姐儿，瞧你这嘴嘟的……纵是我和你姑姑肯，你娘也不让呀。”
文琦钰掩面偷笑道:“这个家你娘说了算，你若说不动你娘，谁来了都不好使。”
棠姐儿今年才六岁，听了姑姑婶婶的话当即哇哇大叫:“你们骗人，骗我来给你们弹琴取乐，说好的有好东西呢，我的手都快弹断了！弹断了！”说罢还埋头在桌子上假哭。
任今宓连忙笑着去哄她，文琦钰眼珠子一转，笑道:“大吵大闹地成何体统。别喊了，姑姑这就回去，给你拿个好东西，你保准喜欢。”
说罢就起身往外走去，准备去拿她画的“佳作”，那是她在几年前画的，里头是三岁出头的侄女被小猫吓得坐在地上哭，可爱极了。
文琦钰在书房内独自找了好一会才找着。
这几日任今宓破天荒来借了不少画纸和朱砂，说是要学画画，又在书房内关着门不知道画了些什么，原本放在桌子和架子上的一堆画卷被挪到别处。
想到棠姐儿待会看到这份礼物时的表情，文琦钰在心底暗暗偷笑。她脚步轻快地往院内走去，坐在廊下的丫鬟们也起身向她行礼，因着她们吃茶聊天时不喜有下人旁听伺候，所以仆从们都在院子里东一对西一对地散在各处聊天。
还不等文琦钰示意她们起身，一个沉闷的脚步声就在她耳边响起，她转身看去，二哥文宏标面色青黑，眼窝深陷，嘴角紧抿着，正大跨步向这边走来，一个小丫鬟不知所措地迈着小碎步紧跟其后，看见她后紧忙投出求救的目光。
院中轻松愉快的氛围被他一脚踏碎，丫鬟婆子们纷纷聚集到廊下低头等候吩咐。文琦钰见状也是心头一紧，这场景仿佛回到许多年前，任今珺死的那天。
她立马几步走上前去，挡在文宏标的身前皱眉道：“二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支会声。”
见他甩袖绕开，文琦钰越发不安，扯住他的袖子：“嫂子和棠姐儿正在屋里吃茶呢，你拉着个脸就别往这里跑，今日大家都高兴着呢，谁惹了你你找谁去，跑回家发什么火？”
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他的痛点，他竟一把推开文琦钰，冷冷道:“不关你的事，我有话要问她，回你屋里头去。”
他双眼通红直瞪过来，文琦钰吓了一跳，连忙卸力扶着柱子喘了下气，就这一会子功夫，文宏标已走到厅外，文琦钰跑过去时到底慢了一步，大门被啪地关上，她伸手去推，不想却推不开，竟是被栓了起来。
屋里头的任今宓见状也吓了一跳，见文宏标来者不善，不由沉下脸起身，将一脸忐忑的棠姐儿护在身后，喝道：“你搞什么？”在他身后，文琦钰和下人们已经开始不停拍门。
文宏标大踏步走近，任今宓面色愈发严肃，但内心却依旧平静无波，她只将棠姐儿往身后又推了推。
往日冷峻中不失翩翩风度的男子，现在双目满是血丝，眼下发黑，面色苍白，在任今珺死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她名义上的夫君就是这样一副颓丧的模样，偶尔看向她的目光也十分阴森吓人。
文宏标盯着她阴恻恻地道：“任今宓，你的报应终于要到了——”
任今宓来不及去思索，只见文宏标的袖袍下寒光一闪，她下意识推开向她靠近的棠姐儿，并急忙往左边倒去。
与此同时，大门终于被砸开，强光从外头撞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众人嘈杂的声音，但任今宓已来不及庆幸，腰腹间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对方竟毫不犹豫地将利刃拔出。
任今宓有些想笑，那个人在被她捅个对穿时是什么感觉呢？
她大约是无法共情的，因为她并不喜欢文宏标。
那他呢？他大概也不喜欢她，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心生悔意，后悔错信了她。
真的很痛啊，要是上次拔剑时轻点就好啦……
在此起彼伏的各种声响中，任今宓重重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前她好像看见了文琦钰暴喝着扑向文宏标，但一道白光已往她脸上劈来。
而瞬息过后，跌倒在旁的棠姐儿看着滚落在身侧的东西，发出了能响彻整个别院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