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楼下,陈桉没再往前,习惯性地望着何思淇离开的背影。

    但她放慢的脚步停在了门口,手顺着卷发撩拨,而后不带犹豫地转身向陈桉走去。

    走来时她的笑自信张扬,模糊了身边的景色,墨绿色的高领长裙竟被她穿得浓艳,连夜色也淡泊了几分。

    她环着陈桉的腰腹,贴身靠近,却还是保持着些许距离,蜻蜓点水般轻抱了一下,“谢谢你。”

    趁着陈桉没来得及反应,她已转身走向公寓楼。

    这个拥抱短暂利落,大方不含一丝暧昧,就像面对多年的好友。

    那刻的情感简单得就如孩童时的他们互相拥抱鼓励一样,掺杂任何多余的感情都不再赤诚。

    房间灯亮后,何思淇还是能从窗户看到楼下的他,也许他们相视却不自知,也许他们都在等待对方先离开自己的视线,暗暗较量。

    僵持了一会,他还是停留在楼下,何思淇终是投降,熄灯瘫倒在床上。

    翌日,何思淇卡着点走进公司,在她进入办公区的一刻,策案组的讨论声渐渐隐匿。

    周围的眼光越来越大胆,策案二组本就是由新人组成,人心涣散,再加上何思淇的传言遍地飞,组长位同虚设。

    佟芸的办公桌旁三杯珍珠奶茶整齐地摆成一排,她带着懒意趴在桌子上,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听到何思淇的声音,猛地直坐起,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许颤抖,“思淇姐,救我。”

    桌子上的文件堆叠着,桌面的凌乱如同佟芸的精神状态,她有些沮丧地盯着手机屏幕,“星盘说我事业坎坷,我靠我事业最大的坎坷就是徐娇娇!”

    刚实习就遇到徐娇娇这样难搞的同事,要不是佟芸遇事就发疯的性格,换其他人一定连夜赶出辞职信跑路。

    “这周结束我就辞职!”

    佟芸双拳齐下,桌子一震,珍珠就在奶茶中翻滚起来。

    好吧,即使是连佟芸这样弹性极强的人也无法适应徐娇娇的管控。

    “今天才周二。”

    何思淇只是随口一句,立马将佟芸一触即发的怒火扑灭,发泄般她握着吸管的手朝着奶茶重重砸下,吸管被成功掰弯。

    “组长,这些工作给我做吧。”

    格子衬衫,镜框眼镜,凌乱的卷发,他是比佟芸晚来两个星期的实习生,陆子轩。

    此刻他正傻呵着乐,呆滞的眼神里皆是刚入社会的清澈感,主动揽活的实习生,这还是第一次见。

    未等开口,佟芸已经把一半的文件交到了他的手上,“那就交给你了!”

    其实这些工作本该是徐娇娇的分内事,但她一直对二组很有意见,很多工作都找着借口派了过来。

    因为昨天何思淇与她的不愉快,徐娇娇竟还变本加厉,堆叠的文件明显多了许多。

    拿到文件后陆子轩大步朝着徐娇娇的办公室走去,等他出来时,这些杂七杂八的文件已经不在他手里。

    “我去牛哇。”佟芸的眼睛瞪圆,好长时间下巴都没合上,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实习生不仅主动揽活还顺带整顿了职场,如若他顺利度过了实习期,没准真的能压徐娇娇一头。

    回到座位后何思淇不经意对上佟芸如炬的目光,轻咳两声她起身装作去接咖啡,刚迈出脚就回想起了昨日休闲室的一片狼藉。

    迟疑几秒后脚步又收了回来,转身向对桌走去,比起进入休闲室她选择直面佟芸。

    “说吧,还有什么要我分担的。”

    何思淇摊开掌心等着即将交入自己手中的工作,但佟芸并没有行动,双手掐腰,耐人寻味的目光直白地看向锁骨间的项链。

    被盯得有些发怵,何思淇一手挡在胸口前后退几步,“我承认我的身材让无数少女垂涎。”

    “别演了,快交代一下项链怎么回事。”

    眼前人一副严刑逼供的样子,从实坦白的结果就是公司里人尽皆知,从此抱大腿的名号被坐实,何思淇永无翻身之日。

    淡蓝色条纹衬衫配着喇叭牛仔裤,黑色外套与手提的黑包很是适配,袖口的纽扣设计又显得不那么单调。

    微眯的眼睛,上挑眼线更加显眼了些,此刻她居高临下的样子倒真的像是女星。

    “请离偶像的生活远一点。”

    “你们两个没事就去后面帮忙,人手不够。”

    粗犷的声音吓得佟芸一颤,何思淇真不想承认,尽管入职已有两年,但总有几个人始终让她对不上号,例如眼前这位。

    秃顶的中年男人手里握着普洱茶,脚上皮鞋也不及他头顶空旷一片锃亮。

    这样的打扮不是领导就是领导家属,惹不起。

    “快去啊。”

    本想装作听不见,催促的声音再次发出,何思淇无法再演下去,因为她清楚地看到来自男人嘴边的飞溅,粒粒分明。

    从今后起,这个男人只会以“人形洒水车”的名称出现在何思淇的聊天框里。

    两人向走廊走去,搬着绿植和书柜的人员在走廊口进进出出,何思淇打算趁机溜走,她的工资可不包括出卖体力的费用。

    可佟芸拽着她袖子的手不曾放下过,再是这样僵持,恐怕这衣服明天就变成了几块碎布。

    只要佟芸的好奇心作祟,她是势必要个结果的,终是在她的软磨硬泡下何思淇妥协了。

    玻璃房内,开会的桌子已被搬空,新的书桌和柜子添置了进去,会议室摇身一变成了办公室。

    “这办公室比徐娇娇的还宽敞。”

    身边的佟芸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大沙发。

    往里瞧瞧,何思淇猜想这样好的配置,怕不是公司挖走了谁家的骨干。

    “我大概知道被扣的那份工资都花在哪儿了。”佟芸整个身子贴在玻璃上,望眼欲穿。

    “不帮忙就让开点儿。”

    身后搬着巨大花盆的师傅嚷着,汗从额头淌至下巴,面对这样的场面,何思淇和佟芸都有些于心不忍,那颗乐于助人的心隐隐叫嚣。

    两人对视一眼齐步左转,把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这可不在工作范围内,除非付她加班费。

    趁着人多,她们跑回了办公区,何思淇重新过目了昨日的策展方案,一顿删减后,发送给了徐娇娇。

    徐娇娇平常一副不管事的样子,但审核时十分严苛,就算是细小的问题她也会揪着直到改正。

    每位实习生都会在实习的最后阶段负责小项目,徐娇娇是他们必须要过的一关,因此实习期快结束的几天,她的办公室门口都排着队。

    那场面让何思淇想起了上学时期在老师办公室排队等待审判的日子,一个个都是视死如归的表情,更有时候还能够见到实习生哭着跑出办公室。

    轻咳声响起,电脑右下角的弹窗提醒她方案已审核,鼠标点击。

    评价报告粗略地写了几句套话,修改建议那一栏写着“无修改建议”,何思淇对自己的方案很有信心,通过的结果是她早有预料的。

    她环视了一圈,扫过二组的每位组员,起身开口:“大家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解决的问题吗?”

    安静得没有一声响,还有几个避开她的目光,也许现在的新人都比较腼腆。

    “组长!这里这里。”

    靠左窗最角落里,一只手臂高举着挥动,许多人头中,陆子轩伸长脖子,努力对上何思淇的视线。

    “组长,我的方案被打回来五次了,徐娇娇说再打回一次就叫我全部重写。”

    何思淇握着鼠标上下翻动着他的方案,抿了下唇,“主题和立意都很好,但策展理念有些有些太概括了,展开写写,我把模版发给你你参考一下修改......”

    “改好后你先发给我。”

    “谢谢组长。”

    陆子轩像是一位初中生,说话时手就安静垂在两边,挺胸抬头。

    收拾好文件后,何思淇拎包准备回家,“有任何问题可以给我发消息。”

    “好!”

    佟芸和陆子轩异口同声,冷清的二组多了些喧闹,何思淇最后环视了一遍,离开了公司。

    这一两天或许是她这个月唯一能够休息的日子,方案确定后每天都会变得忙碌,晚上的睡眠时间都会削减。

    此刻她最想做的就是拉上窗帘,隔绝外面所有光线,窝在被窝里看一整天电影和小说。

    脱去一身的束缚,何思淇换上了居家睡衣,卸完妆后瘫倒在床上享受无人打扰的时刻。

    被子卷挟着清香,安心感包裹全身上下,电影刚播放一两分钟,困意就侵占了何思淇的大脑。

    眼皮沉重,周围的温热是睡眠的催促剂,闭眼时男女主还没相遇,再一睁眼两人已经唇枪舌战。

    她放弃了抵抗,按下暂停键,何思淇将被子裹紧了些,在睡意中妥协。

    任由手机震动,她全然没有听到,感受到闷热时,她有些急躁地松开了领口。

    不知睡了多久,缓缓睁眼后,本就昏暗的房间变得更加昏黑。

    顶着腿上的麻意,何思淇艰难翻身,门铃声一阵接着一阵,她忽地清醒。

    手在床头摸索着,打开手机的瞬间光亮有些晃眼,映入眼帘的是几十条消息通知。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门铃声紧促地再次传来。

    她轻挪着脚步,透过猫眼看向门外的人,高挑的身形,整肃的西装。

    是陈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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