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淇从小热衷于养殖各种街头的迷你宠物,套圈的奖品金鱼,路边的彩壳乌龟甚至超市热销的蜂王,无一幸免皆是飞升了天堂。

    最长的也就活过一个月,她的父母只能安慰她说街边的宠物本就是病病殃殃的,养不活很正常。

    病病殃殃,从小她也常常听家里人这么说她,所以何思淇觉得街边的宠物很可怜,总是选只最瘦小的带回家。

    小时候何思淇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它们静静的,一动也不动,再过几天就会凭空消失。直到她发现是被妈妈丢出了窗外,那天她独自在院子里坐了一整个下午。

    后来家里再没人提起过这类字眼,因为何思淇说这些词让她感觉伤心。

    上学那天,她一听到妈妈说什么“养不活”就急地大哭,哭湿了整个袖口,但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话很悲伤,这是何思淇对她家少有的印象。

    “发什么呆呢。”佟芸拍向何思淇的手很大力,她忍不住吃痛地皱眉,又听佟芸开口:“徐娇娇不在连空气都甜了,她那个香水我忍好久了。”

    之前佟芸曾向她要过同款,当时徐娇娇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掐着腰卖了好几个关子才交出了链接,不过她肯定没想到,在她走后佟芸立马把整个店铺拉黑避雷了。

    只记得她疯狂吐槽:马桶冲剂都比这家店的香水好闻。

    自早上的风波之后,徐娇娇在人事部闹着要离职,最后不知怎么被劝了下来,二组都没人关心,只有陆子轩那个爱八卦的竖着耳朵打探。

    还真让他给打探出来点,据陆子轩的独家情报,嘉映给她休了假,趁着中午办公区没人就回家调整去了,她戴着墨镜,从侧面还是能看到肿得像金鱼的眼。

    明明最需要休假的人此刻正喝着速溶咖啡,踩着不舒服的高跟鞋,坐在电脑前为公司卖力。

    简约的女式手表随着何思淇手腕的起伏松松垮垮,看了眼时间,已是下午五点。

    “佟芸,这个展位分区还是有点问题,我把演示区和活动区调换了位置,你再看看。”

    “好的。”

    何思淇舒散着手臂,伸腰时伴随着咔滋作响,每活动一下都在提醒她身体有多糟糕,随后她看向自己的小助理佟芸,“已经下班了,明天再做吧,只要在开会之前完成就行。”

    没有回话也没有表情,这是要与工作再战三百回合的架势,什么时候佟芸也开始主动加班了,她莫名想到了自己那段被公司内卷加班最终妥协的实习期,果然愤怒地接受加班是每个实习生都要经历的过程。

    走进电梯里她恍然大悟,人家哪是加班,分明是在“加餐”。

    电脑屏幕停留在桌面根本没动,眼神已经被勾走了,这样直勾勾的眼神想必只有陆子轩那样顿感的人才能毫无察觉。

    何思淇不禁替她捏把汗,中午那个恨不得扑上来啃自己的佟芸,竟然在关键时刻玩起了暗恋戏码。

    震动声响起,她把手机夹在颈间,口红顺着嘴角涂抹,一气呵成。

    “我怎么记得某人说要请我吃饭。”

    “你不是很难约吗?”

    电话里的人默不作声,开口时的底气全都消失殆尽,再出声时何思淇竟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央求。

    “你有插队特权。”

    “晚了。”

    “不晚,我在你公司楼下。”

    伴随着喇叭声,路边的车灯亮起又灭,深蓝色的颜色把将将蒙上的夜色压了下去。

    刚到车旁,车门就被陈桉从里打开,他坐在驾驶座上,带着动漫涂鸦的纯黑卫衣把他衬得孩子气了些。

    何思淇看了眼身上的知性穿搭,再往车里一坐,他还真像被自己包了的纯情男大。

    陈桉没有回头,车里的氛围音乐被他放大了些,他轻拽袖口,露出素白的手腕,而后双手轻覆在方向盘上,看向车的两旁。

    “准备出发。”

    没顾他的开口,现在何思淇眼里只有他无死角的下颌线,陈桉迅速瞥了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覆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有节奏地缓慢轻叩着,抿抿唇,又是开口:“我可不提供系安全带的服务。”

    他的话让何思淇立马回神,心里默念: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陈桉的左手还覆在方向盘上,右手顺势拿了瓶汽水递来,何思淇用手轻推着婉拒,触碰后又立马弹开,他的手一直都冰冰凉。

    何思淇忽然心疼和他握手的每一个人,在这双手上多停留一会都免不了拉肚子吧。

    “我刚补了口红。”

    “一会吃饭怎么办?”

    “在饭送进嘴里的前一刻我都要保证妆容的无暇。”

    车缓缓起步,他的左手在方向盘上轻柔浮滑,途径路灯时,光就打在他的身上,手上的凸起时隐时现,连同那枚黑珍珠戒指也亮莹莹。

    几次转弯后车开出了公司所在的街道又是停下。

    “老板去哪里。”

    ???老板,这一声让何思淇吓得不清,再和这个人聊下去她都要怀疑自己在吃嫩草了。

    嫩草好吃但是喇嘴,身边无数姐弟恋的惨痛事实一直让何思淇保持着清醒。

    “你......下车。”

    这一带路段复杂,她实在不敢相信缺德导航的判断,索性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此时车里的音乐正放到一半,前奏还算好听,中间却突然变了风格,含蓄的歌词却配上煽惑的曲调,那调调何思淇不敢再听第二遍,偏偏这个歌手唱得还有种气不接气的感觉。

    “咳咳。”何思淇有些许尴尬,但旁边的人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撑着头看向窗外。

    隐隐间她感觉车里的热气上涨,呼之欲出,马上要涨破这个狭小的空间,迅捷摇下车窗后她开口,“你介意我停在路边吸根烟吗?”

    “不介意。”陈桉还是撑头看向窗外,像受了气的小媳妇,虽然何思淇知道他只是晕车吹风。

    想到陈桉上午在公司里说他对气味敏感,抽出香烟的手又放了回去,不能真让他受了气。

    继续行驶,前面的大斜坡是每个晕车人的噩梦,何思淇自然有些担心晕车大户陈桉。

    果不其然到达坡顶后,靠着臂力支撑整个脑袋的陈桉瘫在车座上下滑了些,他的声音带着倦意,“慢点,我眯会。”

    “行。”为了照顾他,何思淇把车速恢复到刚拿到驾照时的速度,再贴个实习标,这一路上绝对没车敢挡自己的路。

    本侧着身子吹风的陈桉将车座向后放了放,平躺着眼睛微眯。

    这和刚刚单手握方向盘的人绝对不是同一人,何思淇有些惊异。

    再驶过一个弯,就到何思淇想带他去的餐厅,这家餐厅是何思淇减肥时的动力来源,就想着减下肥后来这里消费一下,缺点就是太远,每次都要七拐八拐。

    车停在路边,这家餐厅在夜色中并不显眼,简约纯白的外观,只有大门和招牌散发着并不刺眼的柔光。

    “到了。”

    音乐戛然而止,车里恢复了悄寂,何思淇暗松口气,这该打上马赛克的音乐总算停了。

    她掏出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人在专心时身边细小的声音都会放大,就例如她这时才听到陈桉细微的呼吸声。

    记得他回国后刚见面那天的拥抱,不同于当时有些急促的呼吸,现在的气息浅浅淡淡。

    “睡着了?”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何思淇竟然提问眼前这个显然进入梦乡的人。

    她凑近了些,对着眼前的人柔声,“该下车了。”

    果然没醒,何思淇把安全带松开,凑得更近了些,却没有叫醒他。

    仔细端详着陈桉,发现他的睫毛比女生还要浓密,一簇一簇像是娃娃,不禁有些酸楚,自己每天都要对着镜子夹半天,这个男人竟然天生就拥有,老天爷真是一碗水端不平。

    她摆弄摆弄陈桉的手,还是不醒,只得拿出杀手锏。

    只要对着腰间一捏,就算他在做梦中梦也能立马醒来,只是......

    这宽松卫衣哪里找得到腰部?!用手估摸着何思淇大概猜到了位置,快准狠捏了下去。

    天杀的卫衣,这小子是在过冬吗?穿这么厚手还是冰凉的。

    何思淇下车绕到陈桉那边,用手在车座下摸索,想把车座恢复到原来的斜度,这个设计很不合理,对力气不大的人来说更是折磨。

    她将身体俯得更低了些,用上了平时拍粉扑的力气,车座忽地弹回了许多,几乎垂直起来。

    耳朵有异样的触觉,只是一瞬又立马消失,松软带着些光润,这个感知像是......

    ......

    嘴唇。

    何思淇屏住了呼吸,不敢出气。

    “姐姐。”几乎是贴在耳边的声音让她浑身打了个颤,仿佛电流从脚底窜促到耳朵,她手上稍一用力,车座又被放了下去。

    陈桉还未从眩晕感中恢复,这一下又被打回了原形,他扶额攒眉,“你趁人之危。”

    没有回应,何思淇立马走出车外,点了根烟,现在她也顾不上什么敏不敏感,只觉得小鹿触心头,一下一下,再不冷静小鹿先命不久矣了。

    她背身,没有看向陈桉,也只是抽了几口压下了心里的悸动后,把烟扔进了车自带的烟灰盒里。

    锁车声响起,陈桉将车钥匙随意揣进了兜,他看起来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对上视线,他只轻轻一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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