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中午，林知和柯洛在学校吃饭，林知选了个边上的座位坐着，柯洛去窗口打饭。
以她之前的生活水平来说，已经吃不惯食堂里的饭菜，不过他们回去也麻烦，因为赵女士不会做饭。
林知隐约记得他们小的时候，赵女士是下过厨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做饭的人就变成了柯洛，他每次都会多煮些早饭，留一部分给赵女士等她中午出来直接热着吃，晚饭会放到她门口的柜子上，敲两下门，过不久赵女士就会出来把饭端走，这是林知每天唯一一次见到她的机会。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林知看着食堂窗口前的队伍很努力地想，想得入神了连柯洛回来了都没发现。
柯洛给她打了三菜一汤，都是她以前相对爱吃的菜色，林知在他的威压下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数着米吃。
“你是从什么时候……”林知抬头刚要问柯洛，正好看到夏柔和唐睿一起端着盘子走来。
唐睿是被夏柔给拉过来的，来到他们这桌后，夏柔主动坐到柯洛身边还偷偷向林知挑了下眉。
唐睿没得选，只能在林知旁边坐下。他看了林知一眼，在夏柔的暗示下还是开了口：
“听夏柔说……”
“好恶心啊。”林知满脸嫌弃地捂着鼻子，“我现在闻不了一点香水味，柯洛，我们去别的桌吃吧。”
她说的香水味是唐睿身上带的。
作为唐氏集团的贵公子，唐睿算是整个学校最会捯饬自己的男生，不仅有专人帮忙做发型，还经常会往自己身上喷点香水，他就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虽然跟周围的人穿着一样的校服，但经过了更加精心的打扮，加上本就出众的外表，看起来就是要比别人优越几分。
他身上的香也很高级，不仅不难闻，还为他平添了几分氛围感，否则他也不会成为全校女生公认的建校至今最帅校草，收获包括从前的林知在内的无数迷妹。
林知的话让唐睿本来就有点僵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端起盘子离开后，柯洛对唐睿道：“不好意思，她现在有病，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他和唐睿夏柔其实不熟，因为林知的关系，相互之间保持一丝客气，成了偶尔遇到会互相问候的点头之交。
“有病就在家好好治，这么敏感出门干嘛？大街上那么多喷香水的怎么没把你恶心死？”唐睿的一些迷妹也早看林知不爽，有个坐在附近的女生看唐睿尴尬，没忍住为他出头。
林知端着盘子走到她面前一个暴扣直接把饭都倒她脸上。
食堂一阵欢腾，有不少好事者开始吹口哨并大声向围过来看热闹的人播报：“有两个女生为校草打起来了！”
迷妹撩起袖子就想找林知算账，被周围的人纷纷拦住。
“算了，她有病。”
“她精神不太好，你别跟她认真。”
“你怎么回事？”柯洛把林知拉到一旁说她，“去跟同学道歉。”
“我不！”林知理不直气也壮地答。
“我说错了吗？”大家越是拦着，迷妹越觉得委屈，听到林知的回答和周围人的哄笑声，又见唐睿也走过来看到自己出丑的样子，没忍住哭了出来，“难道得精神病就能随便欺负人？”
“得精神病不仅能随便欺负人，还能随便杀人呢！你要不要……唔……”林知被柯洛捂嘴拖走。
这事闹得很大，性质也很严重，林知得了精神病，在食堂攻击同学还公然放话要杀人的事已经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她的精神状态让全校师生都感到不安。
下午的课还没上，林知和柯洛就被叫到教导主任办公室。
“她是生病了，但她有在吃药，这些药物能稳定她的情绪，杀人只是当时争吵的一句非理性发言，她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行为，而且她也拿不到任何可以杀人的工具。”柯洛为林知据理力争。
她家的情况学校也是知道的。
林知有着一对最让校方头疼的甩手型父母，父不祥，母亲从不出席家长会，电话不接，家访也拒绝，把孩子往学校一丢再给点钱让她活着就觉得已经是在养她了。
相比她的父母，教导主任时常觉得寄养在她家的柯洛反倒更像林知的监护人，但现在这事跟柯洛一个未成年说也没用。
“还是回去叫家长吧。”最后教导主任还是下了个可能完全没用的最后通牒。
柯洛心里清楚，林知这次大概要被退学了。
课当然也上不成了，柯洛和林知回了家，一路上两人没说一句话。
他把她带到二楼卧室，从书包里翻出药，又给她倒了杯水。
“你先把药吃了，等会儿做好饭了，我来叫你。”
林知猜不准他现在是不是特生气，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得要命，以她后来跟柯洛打交道的经验来说，他的平静有时反而才是生气的表现，尤其他这时要是再笑一下的话，那情况就更糟了。
她听话地把药吃下去，又急忙卖了个乖：“柯洛，你去学校上课吧，不用管我。”
林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一些。
柯洛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现在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但至少没有攻击性，于是坐到她身旁打算跟她聊聊，上次在医院做完测试林知就不愿再进行更深层的沟通，所以他一直不清楚这一切的症结究竟在哪。
“不管你的话，你知道自己会怎样吗？”柯洛先顺着她的话问。
“我会一直睡觉，然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林知理所当然地回答。
“对。”柯洛觉得她的说法文艺了点，但基本的认知还在，于是引导她，“那你想过你死了的话，我要怎么办？赵女士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林知听不懂他在问什么，她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要对很在意的人提问，可是她不管对柯洛、还是对赵女士而言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我不管你，把你关房间里活活饿死了，警察上门来，我和赵女士该怎么跟他们说？”
“怎么可能？”林知没忍住被他的提问逗笑了，“我死我自己的，这个时候的林知应该还在啊？”
柯洛没听懂：“什么叫‘这个时候的林知’？”
“我是我，这个时候的林知是这个时候的林知啊！”
柯洛努力理解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瞬间感到头疼，他觉得昨天的检查结果可能不完整，就林知现在的状况，至少还有个精神分裂没被查出来。
“你死了要怎么保证这个时候的林知还在？”他试图用她的逻辑来沟通，“你看你现在在这，对吧？那这个时候的林知在哪？”
“她……”林知一下被问住了，是啊，眼前这一切到底是她的记忆还是她的梦？
如果是记忆的话，那为什么能依照她的意愿改变事件走向？
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细节可以做到这么全面，她房间墙壁上的漆哪里抹不平，海报上折起的角，床头柜上的划痕，书包的线头，闹钟上显示的时间，这些东西都清楚无比。
“我不知道……”林知迷惘地看着柯洛，他的问题太难答了，让她感到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好。”柯洛不打算逼她，又问起另一个话题，“你今天为什么打人？你认识那个同学吗？”
“不认识。”说到这事，林知有些心虚，“我就是讨厌她帮唐睿说话。”
柯洛再次试图理解她的行为：“你吃醋？”
“怎么可能？”林知一副受辱的模样，“我恶心唐睿还来不及！”
“你为什么恶心他？”柯洛实在不明白，“你前两天还特别喜欢他来着。”
“因为他杀了我啊！”
林知的话听起来恐怖极了。
柯洛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觉得心理医生收费贵是应该的，有时真不能跟精神病细聊，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问：“你不是好好地在这吗？他怎么杀的你？”
“他在十五年后杀了我！”
柯洛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聊了：“那什么，你先休息吧，我做好饭叫你。”
林知看他要走，忙抓住他的手问：“你没生气，对不对？”
柯洛看着她有些紧张的样子，试探性地问：“你怕我生气？”
林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嗯。”
柯洛不觉得林知什么时候怕过他，能让她一下发生转变的唯一可能——
“十五年后……我对你很差吗？”
其实……有些事也算是她咎由自取吧，但林知怎么可能把自己背刺他的事说出来？
只能果断点头铿锵有力地回答：“嗯！”
柯洛下楼做饭时发现赵女士今天还没出来吃饭，于是多煮了一份。
煮完先送到她房门口，再去楼上喊林知。
他没打算跟赵女士说去学校的事。
他们现在就读的这所国际学校是私人承办，按理来说只要交够学费，就能从小学一直保升到高中。
听说建校的大金主现在还在计划办大学。
在众多学子中，林知是少数几个差点被国际高中劝退的学生，因为能在这里上学的人要么学习好，要么家世好，林知的父母从不现身，也就相当于放弃了走人脉关系这条路，属于两不沾。
那时柯洛曾为了林知的升学资格，尝试劝赵女士去参加家长会。
“不管你再怎么不喜欢林知，做你的孩子也不是她的选择，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应该为她的将来和前途考虑一下！”
赵女士冷漠的神情柯洛至今记忆犹新。
她说：“她的将来和前途不需要你我操心，小洛，你还是多为自己想一想吧。”
后来柯洛打算跟着林知一起退学，学校为了留他才勉强把她收进高中。
很多人都觉得柯洛重情重义，为了报被赵女士收养的恩情才这么做。只有他自己明白，之所以愿意为林知做到这一步，只是因为他在原生家庭的处境跟林知很类似。
柯洛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去世了，父亲对他的态度就跟赵女士对林知的态度差不多……不对，甚至更差。他连把他留在身边随便养养都不愿意。
每次看到林知像只丧家之犬似地用眼神追逐赵女士，努力摇着尾巴想从她那里得到关注，因为他这个入侵者多跟赵女士说了几句话就恨不得扑上来咬死的模样，他就会想——
林知真可怜。
所以林知说十五年后他对她很差劲这件事，柯洛一听就知道她是在犯病。
他或许并不喜欢她，但怎么可能对她很差劲。
这次他也一样，会自己想办法让林知不被劝退。
林知下楼的脚步一顿，走在她身后的柯洛差点撞到她。
等他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也跟着愣了一下。
他们很少会在饭桌前看到赵女士——应该说是从来没有过，她在家里总是回避着林知，就连出门浇花都会刻意选她不在的时候。
但此时她就那样娴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对他们的到来一无所知，一个人优雅地用着饭。
林知呆呆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赵女士很讨厌拍照，她离开后家里一张照片也没留下，时间一久，林知已经记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了。
现在再见到，林知唯一的想法是——自己怎么长得跟她那么不像？
是不是因为身上有很多像那个人的地方，所以赵女士才那么讨厌她？
直到柯洛绕到前面把她拉出去，林知这才匆忙擦了眼泪。
但她通红的眼睛骗不了人。
好在赵女士也没看她，也减少了她的窘迫。
柯洛让她坐在赵女士对面，林知摇了摇头，选了对面旁边的椅子坐下。
柯洛把饭盛出来后自己坐在她对面，林知一直低着头吃往嘴里塞东西，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安静地哭了一会儿，情绪终于平缓下来，然后她听见赵女士开口问。
“小洛，你喜欢国际高中吗？”
林知抬头有些羡慕地看着柯洛。
柯洛的表情很淡然，就像普通人过年回家被一个不那么熟的长辈硬找话题闲聊差不多。
给的回答也很常规。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一个读书的地方。”
“哦。”赵女士沉默了几秒，又问，“那你……想换个喜欢点的学校读吗？”
林知的表情一下惊住，她不敢回头看赵女士，还是紧紧地盯着柯洛，然后她接收到柯洛回给她同样惊讶的眼神。
他们都意识到赵女士真正想问的人不是柯洛。
柯洛学习成绩优异，在学校是仅次于唐睿的高人气学员，各科老师都视他如珍宝，夸张点说他简直被全世界爱着，哪里需要换学校？
反倒是林知最近……
林知好不容易才停住的眼泪又一次决堤。
她知道，赵女士难受了这么多年，这或许是她能给自己最大程度的关心了。
她轻轻地背过身去，觉得自己哭的样子肯定很丑。
“嗯……”柯洛不确定林知的想法，于是道，“我晚点回答你可以吗？”
“可以。”赵女士淡定地点点头。
没多久她就起身把碗拿进厨房冲洗。
然后又回了房间。
从始至终她没多看林知一眼。
林知趴在椅背上一直无声地掉眼泪，等她终于哭够了才低低地喊了一声柯洛的名字。
“嗯？”
“你明天……一定要叫我起床，好不好？”
“好。”
以她之前的生活水平来说，已经吃不惯食堂里的饭菜，不过他们回去也麻烦，因为赵女士不会做饭。
林知隐约记得他们小的时候，赵女士是下过厨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做饭的人就变成了柯洛，他每次都会多煮些早饭，留一部分给赵女士等她中午出来直接热着吃，晚饭会放到她门口的柜子上，敲两下门，过不久赵女士就会出来把饭端走，这是林知每天唯一一次见到她的机会。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林知看着食堂窗口前的队伍很努力地想，想得入神了连柯洛回来了都没发现。
柯洛给她打了三菜一汤，都是她以前相对爱吃的菜色，林知在他的威压下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数着米吃。
“你是从什么时候……”林知抬头刚要问柯洛，正好看到夏柔和唐睿一起端着盘子走来。
唐睿是被夏柔给拉过来的，来到他们这桌后，夏柔主动坐到柯洛身边还偷偷向林知挑了下眉。
唐睿没得选，只能在林知旁边坐下。他看了林知一眼，在夏柔的暗示下还是开了口：
“听夏柔说……”
“好恶心啊。”林知满脸嫌弃地捂着鼻子，“我现在闻不了一点香水味，柯洛，我们去别的桌吃吧。”
她说的香水味是唐睿身上带的。
作为唐氏集团的贵公子，唐睿算是整个学校最会捯饬自己的男生，不仅有专人帮忙做发型，还经常会往自己身上喷点香水，他就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虽然跟周围的人穿着一样的校服，但经过了更加精心的打扮，加上本就出众的外表，看起来就是要比别人优越几分。
他身上的香也很高级，不仅不难闻，还为他平添了几分氛围感，否则他也不会成为全校女生公认的建校至今最帅校草，收获包括从前的林知在内的无数迷妹。
林知的话让唐睿本来就有点僵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端起盘子离开后，柯洛对唐睿道：“不好意思，她现在有病，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他和唐睿夏柔其实不熟，因为林知的关系，相互之间保持一丝客气，成了偶尔遇到会互相问候的点头之交。
“有病就在家好好治，这么敏感出门干嘛？大街上那么多喷香水的怎么没把你恶心死？”唐睿的一些迷妹也早看林知不爽，有个坐在附近的女生看唐睿尴尬，没忍住为他出头。
林知端着盘子走到她面前一个暴扣直接把饭都倒她脸上。
食堂一阵欢腾，有不少好事者开始吹口哨并大声向围过来看热闹的人播报：“有两个女生为校草打起来了！”
迷妹撩起袖子就想找林知算账，被周围的人纷纷拦住。
“算了，她有病。”
“她精神不太好，你别跟她认真。”
“你怎么回事？”柯洛把林知拉到一旁说她，“去跟同学道歉。”
“我不！”林知理不直气也壮地答。
“我说错了吗？”大家越是拦着，迷妹越觉得委屈，听到林知的回答和周围人的哄笑声，又见唐睿也走过来看到自己出丑的样子，没忍住哭了出来，“难道得精神病就能随便欺负人？”
“得精神病不仅能随便欺负人，还能随便杀人呢！你要不要……唔……”林知被柯洛捂嘴拖走。
这事闹得很大，性质也很严重，林知得了精神病，在食堂攻击同学还公然放话要杀人的事已经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她的精神状态让全校师生都感到不安。
下午的课还没上，林知和柯洛就被叫到教导主任办公室。
“她是生病了，但她有在吃药，这些药物能稳定她的情绪，杀人只是当时争吵的一句非理性发言，她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行为，而且她也拿不到任何可以杀人的工具。”柯洛为林知据理力争。
她家的情况学校也是知道的。
林知有着一对最让校方头疼的甩手型父母，父不祥，母亲从不出席家长会，电话不接，家访也拒绝，把孩子往学校一丢再给点钱让她活着就觉得已经是在养她了。
相比她的父母，教导主任时常觉得寄养在她家的柯洛反倒更像林知的监护人，但现在这事跟柯洛一个未成年说也没用。
“还是回去叫家长吧。”最后教导主任还是下了个可能完全没用的最后通牒。
柯洛心里清楚，林知这次大概要被退学了。
课当然也上不成了，柯洛和林知回了家，一路上两人没说一句话。
他把她带到二楼卧室，从书包里翻出药，又给她倒了杯水。
“你先把药吃了，等会儿做好饭了，我来叫你。”
林知猜不准他现在是不是特生气，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得要命，以她后来跟柯洛打交道的经验来说，他的平静有时反而才是生气的表现，尤其他这时要是再笑一下的话，那情况就更糟了。
她听话地把药吃下去，又急忙卖了个乖：“柯洛，你去学校上课吧，不用管我。”
林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一些。
柯洛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现在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但至少没有攻击性，于是坐到她身旁打算跟她聊聊，上次在医院做完测试林知就不愿再进行更深层的沟通，所以他一直不清楚这一切的症结究竟在哪。
“不管你的话，你知道自己会怎样吗？”柯洛先顺着她的话问。
“我会一直睡觉，然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林知理所当然地回答。
“对。”柯洛觉得她的说法文艺了点，但基本的认知还在，于是引导她，“那你想过你死了的话，我要怎么办？赵女士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林知听不懂他在问什么，她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要对很在意的人提问，可是她不管对柯洛、还是对赵女士而言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我不管你，把你关房间里活活饿死了，警察上门来，我和赵女士该怎么跟他们说？”
“怎么可能？”林知没忍住被他的提问逗笑了，“我死我自己的，这个时候的林知应该还在啊？”
柯洛没听懂：“什么叫‘这个时候的林知’？”
“我是我，这个时候的林知是这个时候的林知啊！”
柯洛努力理解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瞬间感到头疼，他觉得昨天的检查结果可能不完整，就林知现在的状况，至少还有个精神分裂没被查出来。
“你死了要怎么保证这个时候的林知还在？”他试图用她的逻辑来沟通，“你看你现在在这，对吧？那这个时候的林知在哪？”
“她……”林知一下被问住了，是啊，眼前这一切到底是她的记忆还是她的梦？
如果是记忆的话，那为什么能依照她的意愿改变事件走向？
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细节可以做到这么全面，她房间墙壁上的漆哪里抹不平，海报上折起的角，床头柜上的划痕，书包的线头，闹钟上显示的时间，这些东西都清楚无比。
“我不知道……”林知迷惘地看着柯洛，他的问题太难答了，让她感到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好。”柯洛不打算逼她，又问起另一个话题，“你今天为什么打人？你认识那个同学吗？”
“不认识。”说到这事，林知有些心虚，“我就是讨厌她帮唐睿说话。”
柯洛再次试图理解她的行为：“你吃醋？”
“怎么可能？”林知一副受辱的模样，“我恶心唐睿还来不及！”
“你为什么恶心他？”柯洛实在不明白，“你前两天还特别喜欢他来着。”
“因为他杀了我啊！”
林知的话听起来恐怖极了。
柯洛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觉得心理医生收费贵是应该的，有时真不能跟精神病细聊，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问：“你不是好好地在这吗？他怎么杀的你？”
“他在十五年后杀了我！”
柯洛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聊了：“那什么，你先休息吧，我做好饭叫你。”
林知看他要走，忙抓住他的手问：“你没生气，对不对？”
柯洛看着她有些紧张的样子，试探性地问：“你怕我生气？”
林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嗯。”
柯洛不觉得林知什么时候怕过他，能让她一下发生转变的唯一可能——
“十五年后……我对你很差吗？”
其实……有些事也算是她咎由自取吧，但林知怎么可能把自己背刺他的事说出来？
只能果断点头铿锵有力地回答：“嗯！”
柯洛下楼做饭时发现赵女士今天还没出来吃饭，于是多煮了一份。
煮完先送到她房门口，再去楼上喊林知。
他没打算跟赵女士说去学校的事。
他们现在就读的这所国际学校是私人承办，按理来说只要交够学费，就能从小学一直保升到高中。
听说建校的大金主现在还在计划办大学。
在众多学子中，林知是少数几个差点被国际高中劝退的学生，因为能在这里上学的人要么学习好，要么家世好，林知的父母从不现身，也就相当于放弃了走人脉关系这条路，属于两不沾。
那时柯洛曾为了林知的升学资格，尝试劝赵女士去参加家长会。
“不管你再怎么不喜欢林知，做你的孩子也不是她的选择，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应该为她的将来和前途考虑一下！”
赵女士冷漠的神情柯洛至今记忆犹新。
她说：“她的将来和前途不需要你我操心，小洛，你还是多为自己想一想吧。”
后来柯洛打算跟着林知一起退学，学校为了留他才勉强把她收进高中。
很多人都觉得柯洛重情重义，为了报被赵女士收养的恩情才这么做。只有他自己明白，之所以愿意为林知做到这一步，只是因为他在原生家庭的处境跟林知很类似。
柯洛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去世了，父亲对他的态度就跟赵女士对林知的态度差不多……不对，甚至更差。他连把他留在身边随便养养都不愿意。
每次看到林知像只丧家之犬似地用眼神追逐赵女士，努力摇着尾巴想从她那里得到关注，因为他这个入侵者多跟赵女士说了几句话就恨不得扑上来咬死的模样，他就会想——
林知真可怜。
所以林知说十五年后他对她很差劲这件事，柯洛一听就知道她是在犯病。
他或许并不喜欢她，但怎么可能对她很差劲。
这次他也一样，会自己想办法让林知不被劝退。
林知下楼的脚步一顿，走在她身后的柯洛差点撞到她。
等他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也跟着愣了一下。
他们很少会在饭桌前看到赵女士——应该说是从来没有过，她在家里总是回避着林知，就连出门浇花都会刻意选她不在的时候。
但此时她就那样娴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对他们的到来一无所知，一个人优雅地用着饭。
林知呆呆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赵女士很讨厌拍照，她离开后家里一张照片也没留下，时间一久，林知已经记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了。
现在再见到，林知唯一的想法是——自己怎么长得跟她那么不像？
是不是因为身上有很多像那个人的地方，所以赵女士才那么讨厌她？
直到柯洛绕到前面把她拉出去，林知这才匆忙擦了眼泪。
但她通红的眼睛骗不了人。
好在赵女士也没看她，也减少了她的窘迫。
柯洛让她坐在赵女士对面，林知摇了摇头，选了对面旁边的椅子坐下。
柯洛把饭盛出来后自己坐在她对面，林知一直低着头吃往嘴里塞东西，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安静地哭了一会儿，情绪终于平缓下来，然后她听见赵女士开口问。
“小洛，你喜欢国际高中吗？”
林知抬头有些羡慕地看着柯洛。
柯洛的表情很淡然，就像普通人过年回家被一个不那么熟的长辈硬找话题闲聊差不多。
给的回答也很常规。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一个读书的地方。”
“哦。”赵女士沉默了几秒，又问，“那你……想换个喜欢点的学校读吗？”
林知的表情一下惊住，她不敢回头看赵女士，还是紧紧地盯着柯洛，然后她接收到柯洛回给她同样惊讶的眼神。
他们都意识到赵女士真正想问的人不是柯洛。
柯洛学习成绩优异，在学校是仅次于唐睿的高人气学员，各科老师都视他如珍宝，夸张点说他简直被全世界爱着，哪里需要换学校？
反倒是林知最近……
林知好不容易才停住的眼泪又一次决堤。
她知道，赵女士难受了这么多年，这或许是她能给自己最大程度的关心了。
她轻轻地背过身去，觉得自己哭的样子肯定很丑。
“嗯……”柯洛不确定林知的想法，于是道，“我晚点回答你可以吗？”
“可以。”赵女士淡定地点点头。
没多久她就起身把碗拿进厨房冲洗。
然后又回了房间。
从始至终她没多看林知一眼。
林知趴在椅背上一直无声地掉眼泪，等她终于哭够了才低低地喊了一声柯洛的名字。
“嗯？”
“你明天……一定要叫我起床，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