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等王上病逝垂帘听政》 /南珣著

    顺叔驻着拐杖,不用健的搀扶,一步一步走入内。

    他人尚且没走几步,就被掌柜的一哄而上给围住了。

    “真是顺叔!”

    有人直接爆发出了哭腔,“顺叔,你还活着!这么多年,你都去哪了?”

    “顺叔,你这腿怎么回事?”

    “顺叔,我想死你了!”

    “顺叔……”

    顺叔像哄孩子一般,挨个将这些掌柜哄好,“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见了我这老头子怎么跟小时候一样,都让开,气都喘不上来了。”

    这些掌柜,将顺叔围得密不透风,闻言不好意思给顺叔让出条道来,可目光还注视着他。

    他们都是打小就进了褚商的,几乎每个人都被当时的商队领队顺叔教导过栽培过,要不是当时褚哲赶走顺叔太过突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等他们知道时,顺叔已经消失了。

    要不然哪怕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阻止褚哲,阻止不了,大不了和顺叔一块走,可是顺叔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还以为……今天终于见到他人了。

    有人还在拭泪,顺叔已经走到褚时英面前了。

    饱经风霜的脸,看到褚时英时咧出了一个花,“时英,顺叔来了。”

    自被褚时英接出来,在郸阳城给他请巫医治病,知道他这一把老骨头还有用,他得帮褚时英将褚商抢回来,他的精神头就肉眼的变好了。

    从风烛残年的老人,变成了摩拳擦掌的老者。

    “顺叔快坐。”褚时英站起身,和秦岐玉一左一右搀扶着顺叔坐下,健缩回自己的手,默默跟在顺叔身边。

    褚时英美目看过在场或激动、或沉思、或铁青的脸,问道:“可用之人我给诸位找来了,诸位可还有异议?”

    豪闭了闭眼,就连他,都得尊称顺叔一声叔,什么人能比顺叔更知道褚商。

    至于打铁铁器,就算顺叔不懂,他也能找到能懂的人。

    红着眼眶的掌柜的齐声大喊:“无!”

    “甚好!”

    褚时英斩钉截铁:“鹿符在上,传我之令,将逾期不交账本者逐出褚商,其身家财产全部没收,以填补店铺亏空。”

    “喏!”

    “还有,苏钰!”

    秦岐玉上前双手托举帛书,根本不用看,直接道:“本次查账十八家店铺近五年账目,除八家盈利,其余全部处于亏损状态,其中城东干果铺、城西铜器铺与玉料铺子亏损最为严重。”

    “把账目都给他们看看。”褚时英发话,秦岐玉将帛书交给豪,豪打开快速扫了一遍,将其重重砸在被点名的一位掌柜怀中。

    帛书上账目详细,不容他们抵赖,被隐藏的假账都被查了出来,有人忍不住用愤恨的目光看向秦岐玉。

    这个人,账查得快也就算了,怎么能连这种陈年烂账都查得出来。

    褚时英道:“这三家掌柜的,掌管铺子不利,从今日起,贬为伙计。”

    她用指尖转着鹿符,“我以鹿符为令,此三间铺子,同不交账的五间铺子,全部交由顺叔负责。”

    “啪”鹿符没有手指支撑倒在案几上,又弹了两弹。

    “可有人有意见?”

    “无!”

    “甚好,”褚时英微扬着下巴,又道,“那从外地而来的账本,应交到谁处,你们可知晓?”

    外地掌柜的收回看向顺叔的激动目光,齐齐应声:“自是交到伯英手中。”

    “嗯,”褚时英道,“之后查账我会交给顺叔负责,你们将账目悉数交到顺叔那。”

    可以通过交账和顺叔再相处,外地掌柜的喏得更真情实意了。

    吩咐完这些,褚时英丹凤眼光彩流转,定在豪的身上,问道:“豪,我这样安排,你可服?”

    豪拱手,“伯英说笑了,伯英的安排,豪岂敢多嘴。”

    轻笑声在屋内响起,褚时英掩着唇,明明是很做作风情的动作,可在她身上,你能感受到踌躇满志。

    青葱玉指将鹿符往豪的方向推了推,“豪,你可认这鹿符?”

    这鹿符乃褚鲜之物,见它如见褚鲜,豪四下扫视了一番见到顺叔而显露亲昵之态的掌柜们,弯下腰,“自是认得。”

    褚时英道:“那我以鹿符之令,命你交上商路图,你可交?”

    豪脸色倏地变了,商路线路图乃是褚商立商根本,那是用鲜血浇灌,用人命填出来的安全之路,也是他手里最大的倚仗。

    他道:“伯英,你未走过商路,也未掌管过褚商,不知它的重要性,非主公亲口说出命我交出商路图,恕我难以从命。”

    “也就是说,你不交,”褚时英紧紧盯视着豪,“看来我这鹿符,还是不好用啊。”

    健在顺叔身后刚唤了一声,“伯……”褚时英就抬手将他要说的话压下。

    她自嘲一笑,“也是,一个生死不明的主公,怎么比得上就在褚宅待着的主公。”

    此言一出,屋内掌柜的,但凡跟过褚鲜的老人,纷纷对豪怒目而视。

    豪猛地抬起头,对上褚时英幽深又别有深意的眸子,莫名打了个寒颤,听到她问:“你是郑国人吧?就生于郸阳城?”

    豪整个人僵住,只见褚时英脸上笑意消失不见,她指指自己,“我是赵国人。”

    又指了指身边的顺叔,“顺叔是赵国人。”

    然后她指向屋内的掌柜们,“他们,大部分都是赵国人!”

    “我们赵国!”她扬声,隐约能听到她愤恨地磨牙音,“我们赵国虽没了,但我们心里记得自己是从哪出生的!”

    “你那宝贝万分的商路图,是我们带着亡国之恨书写的!”

    “什么?主公?也是,你没陪着我们走过那条惶恐不已的路,怎么知道我父亲为我们做了什么!”

    “我告诉你,褚商只有一个主公,那就是褚鲜!”

    说着,她将鹿符狠狠扔在豪的脸上,她怒而起身,“捡起鹿符,给我看清楚上面的每一个弧度,你要知道,没有褚鲜就没有褚商!”

    “我父亲虽不在,但我褚时英还在呢,我虽不是他亲女,但我已经过继给他了,自会继承他的衣钵。”

    “你们想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们也得问过我同不同意!”

    “这商路图,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你不是要问过褚哲么,去问,问完之后,亲自给我交上来!”

    豪脸上的汗都要流下来了,他捧着鹿符,能够感受到身边掌柜对他的不满,那一双双刺人的目光,险些要将他刺穿了。

    只能咬着牙回道:“喏。”

    “滚下去吧,”褚时英冷冷看着这个前世背叛了褚哲,卷走褚商一半财产的领队豪。

    说道,“下次若再敢背着我召开这种秘密会议,我看我就要同褚哲好好说道说道,这商路,也不是非你走不可。”

    “喏。”豪弯腰,努力克制着自己,眼睛都充血了。

    一双修长的手突地出现在他眼前,“鹿符。”

    他后牙都要咬碎了,将鹿符交了出去,秦歧玉收起鹿符,同褚时英微微颔首。

    褚时英对身边顺叔道:“顺叔,我们一起去查抄那几户掌柜的?”

    顺叔颤颤巍巍起身,“走。”

    褚商的家事,无人会管,背叛了主子,没被打死都是好的。

    以褚时英为首,顺叔和秦歧玉陪伴她左右两侧,一行人浩浩荡荡抄了那五家掌柜的家,找出黄金数十斤,金银珠宝无数。

    在众人面前,立下褚时英之威,肯定了顺叔回归。

    事情已了,众掌柜询问了顺叔如今的住处,在褚时英说顺叔身子还需要将养后,才恋恋不舍离去。

    四人上了牛车,先送顺叔回家,褚时英道:“顺叔,日后就麻烦你帮我看着了。”

    能看出顺叔非常高兴,脸上全是笑出来的褶子,“小时英就放心交给顺叔。”

    健在一旁扶着顺叔,问道:“伯英,你要是要商路图,亲父那里就有,这些年褚哲将亲父赶走后,并未扩大商路,依旧还是从前那条路。”

    褚时英倚靠在车壁上,有些乏,本想强打精神解释,秦歧玉却看出她的劳累,给她递上水袋,同健道:“伯英此举,意在打压和逼迫。”

    “在众掌柜面前破坏豪以往说一不二的形象,树立自己的威严。”

    健老实笑道:“是我蠢笨了。”

    褚时英摇头,未来的大商,怎么会蠢笨,若他真蠢笨,就不会打探褚商的消息,还知道褚商这么多年毫无存进,连商路都没延伸过。

    将顺叔送回去,褚时英与秦歧玉折返回家,窗外景色不断倒退,街边有人正在谈论她的婚事,她便冲那些人笑笑,反倒将他们笑得不好意思了。

    秦歧玉静静注视着褚时英,黝黑的眸子深得不可见底。

    他体贴道:“伯英,可是累了?不如在车里小憩一下,奴出去跟车夫一起坐。”

    褚时英回身,反问道:“苏钰,这段日子,你可累?”

    跟着她,又是查账,又是寻找顺叔,为其安排住所,没闲着过。

    他道:“为伯英做事,奴不累。”

    褚时英就笑了,她就不信他不累,口是心非的家伙,她直接从袖子掏出一块金块扔给他,“赏你的,这段日子辛苦了。”

    秦歧玉接过金块,金饼手指粗细,重量不轻,他摩擦着金块,打趣说:“伯英这次不给奴放假回家了?奴想将金块带回家。”

    放假?一想到家中三人那惨绝人寰的做饭技术,褚时英打了寒颤。

    瞪他道:“速去速归,我在城门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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