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半天不说话,李幼悟起身,行至他身边将他推了出去。

    “不记得那大夫昨天是怎么和你说的了?回去,补觉!”

    沈不言见她说完就要就关上厢房门,急忙伸手去挡。

    他垂了脑袋道:“我那处太吵了,楼下皆是闲谈之人。”

    今日有暴雨,客栈自是人满为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幼悟也只能侧身让他进来了。

    沈不言倒在了满是她身上寒竹香味的床榻上,侧头就能看见她伏在案桌上一笔一划不知在写着什么。

    沈不言抬手顺着窗外暗弱的光线,一点点对上了她的脸。就像他真的抚着她的脸颊般,那是一种沈不言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明明从前的他与李书均不是这样的……

    沈不言收回了手,好似认命般的笑了笑,在这样心安的环境下,合上了眼。

    李幼悟握笔的手顿了顿,听着床榻上平稳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她侧头去看沈不言,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那个谢重与沈不言为何会生得几分神似,皇后为何要让沈不言来着河东郡,沈不言来这又是查什么?

    暴雨如注而下,伴随着几声响雷,沈不言依是睡得很熟。

    夜已深,李幼悟放下手中的书筒。看着床榻上沉睡的男子,无奈叹了口气。

    沈不言难得睡得这样安稳,她也不愿打扰。

    干脆就抱了几筒书卷出了厢房门,来到了沈不言的厢房。

    左右这样换住所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好像很喜欢抢占自己的床榻。

    简单洗漱过后,李幼悟只是褪去了外袍躺在了床榻上,想着明日就能去见到先生了,很快就泛起了迷糊劲,李幼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

    待她醒来时就看见沈不言负手而立,站在窗边看着街道。

    李幼悟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低头看着床榻出神。

    明明昨夜是睡在外侧的,怎么一觉醒来就靠着墙壁睡到了里侧。

    她睡觉没有乱动的习惯,有些狐疑的去看沈不言。

    “沈不言,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不言回过头看着她双张戒备的双眼,清咳一声道:“半个时辰前。”

    李幼悟表情微微一滞,压根就不信,“你在窗口站了半个时辰?”

    沈不言面色不改道:“我喊你了,你应我后,翻身又睡着了。”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比刚刚有些说服力。沈不言不再理她,又背过身去静静站着。

    他总不能告诉她,他昨夜就过来了。躺在她身侧,玩了她半宿的头发,还鬼使神差的想去解她的中衣,在手掌触碰到那一片平板时。

    梦里的场景仿佛彻底回忆起来,案桌上俯着的美人耳垂微微泛红,还粘上了些许他留下的涎水。素白长裙早就被丢到一旁,乌发也是散乱的披落在肩头,衬得那白嫩的颈部更加诱人。

    耳畔传入的皆是那娇娇柔柔的语调,断断续续的求着他。

    沈不言俯身下来,伸手轻轻捏住身下美人的下巴,微微带近。

    美人生得一张同李书均一模一样的面容,抬起那清澈懵懂的双眸,可怜兮兮求饶道:“不言……”

    脑中轰的一声,顿时僵住了。他究竟是在做什么,沈不言问心自问,是绝对不喜欢男人的。可是独独对她……身上的反应是骗不了人了。

    沈不言站在窗前吹了一夜的冷风,才等到李幼悟悠悠转醒。

    恍惚间,沈不言想起了幼年之时。那时姨母还不是尊贵的皇后,只是宫里一个毫无存在的夫人。

    姨母向皇帝讨了个恩赐,将他接了过来。

    那时,他也只是个乡下来的野孩子。就算是去书院,也是先生漠视,学子相欺。

    沈不言记得,他与李书钧第一回相见。

    这个看上去长得和女子一般的柔弱孩子,明明知道是不可做到的一件事,却还是伸手打算接住从二楼摔下的他……

    李幼悟已经穿戴好了,听着沈不言冷不丁道了一句:“你现在手还疼吗?”

    “什么?”李幼悟疑惑道。

    沈不言微微一愣,看来她已经不记得了。

    “没什么,今日是要去拜访你的先生?”

    “是啊!”一提到这个,李幼悟眸中突然就亮起来了,激动的握紧双手。

    沈不言率先出了门,沉声道:“走吧。”

    听这冷肃的语气,也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不过李幼悟今日没心思去揣摩他,一路上快马而过。

    快马停在了一院落外,一条泥路直通屋舍。屋舍里的男子一身月牙白锦袍,说不出来的温文尔雅,立在阳光洒下的斜阳里。

    李幼悟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下了马一路跑了进去。

    沈不言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暗了下来。他轻扯了下嘴角,自嘲一笑。

    “先生!”

    裴知礼一愣,转过身来,诧异道:“书钧?”

    裴知礼今年二十有七,无妻无子。

    李幼悟点了点头,行礼道:“学生见过先生。”

    裴知礼伸手扶起了她,忙道:“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连招待的好茶水都没有。”

    沈不言半靠在门上,打量着此人,身形清瘦,肩不能提手不能扛。

    裴知礼感受到了他不是很友善的目光,问道:“书钧,这是?”

    李幼悟看都没看,眼睛就和长在裴知礼身上一般,说道:“沈不言。”

    裴知礼盯着他,缓缓开口道:“是长安城内沈昭大将军的外甥?凌安候沈不言?”

    李幼悟点头,顺着裴知礼的目光看了一眼沈不言,并无什么不妥之处,怎么叫先生看了这般久。

    沈不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合着他现在就只能让她扫上一眼。

    裴知礼拍了拍她的肩,走到沈不言身前,行了个长辑礼。

    “草民见过凌安候。”

    沈不言面色不改,低低地“嗯”了一声。

    “鄙舍苦寒,只有鄙人自己做的山野薄茶,还望侯爷莫要嫌弃。”

    李幼悟闻声转身去泡茶。

    沈不言只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眉梢直跳。冷声道:“我不喝!”

    在李幼悟眼里,沈不言一直是个骄傲的人。就连老爷子说起他的脾气都是直摇头,她倒是从不觉得。

    她只觉得骄傲的人,有点小性子是正常的。

    但今日看来,沈不言的脾气确实有些不忍直视。

    想到这里,李幼悟不由放低声音道:“不言,你怎么了?”

    沈不言低头去看她,她眼中清澈如水,倒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沈不言眉头凝起,转身沉声道:“姨母只给了我三天时间,今日是第三日。”

    李幼悟听着这话,双手暗暗用力,看来她与先生说不到一会话了。

    沈不言走后,李幼悟急忙来到案桌上铺开绢帛,提笔落字。

    裴知礼行至她身边,看着绢帛道:“这是…要请我去长安?”

    “先生莫要急着拒绝,河东群不比长安。先生真的打算在这里闭世一辈子吗?”

    裴知礼的学问才识样样都是拔尖的,这也是老爷子能找到他来教导李幼悟的缘故。三年时间将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摇身一变成了世家学富五载的公子。

    只不过唯一能拿出来诟病的,无非也就是商户之子。

    纵使在有学问也是难入官场半步,这些年为了能与家中划清界限。这才独生一人住在了这河东群,积累名声。

    裴知礼摇了摇头,笑道:“是啊,河东群不比长安。我在河东群尚且有些名气在,长安人才济济,我自知才疏学浅……”

    李幼悟皱眉打断道:“先生!我就是您教出来的,如今位居三品官员。”

    裴知礼缓缓道:“我只教了你三年,可你在长安书院学了八年。”

    李幼悟被他这话一噎,犹豫半响,终究还是开了口:“先生,您只差一个机遇……此去长安,学生定会为您四下打点……沈不言也有意聘您为他手下一副将的先生……”

    裴知礼温润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屋外的沈不言,颤声道:“你说……凌安候聘我?”

    先前李老将军聘他时,他也知晓老将军为人正直忠诚。官场之上怕是难以为他开路,但若是能结交倒也不是坏事,这才应下。

    如今是凌安候,这样大的机会放在面前,说不心动都是假的。

    李幼悟双手将绢帛奉上,“先生,机会难得!”

    裴知礼手突然抖了起来,接过绢帛。

    李幼悟抬手向他行了个礼,“学生该走了,这事望先生慎重考虑。学生在长安,等着先生。”

    她跨步而出,一抬眸,便与那人沈不言四目相对。

    她不得不承认,沈不言有着一副好皮囊,不过那一脸谁抢他媳妇的神情,叫李幼悟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不言见她出来,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该走了。”

    李幼悟走他身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沈不言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揽过她的肩头,将她往外带了出去。

    李幼悟接过沈不言抵在她手上的马绳,低声道:“我想去看眼我妹妹。”

    沈不言微微一愣,他看向李幼悟,沉默了一下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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