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律眼中射出寒光,还从没人敢跟他讨价还价,当真不识好歹。他下意识想命人将眼前几人拖出去砍了,恍然反应过来如今身处大周,未免暴露行踪,这才压下胸口那股冲动。

    因这口恶气发不出来,脑仁儿又开始绞痛不已,宇文律急忙背过身去,强撑着走入里间,“乌力,给他就是!”

    乌力百般不愿,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块儿金饼,扔给苏木,“死骗子,还不快走!”

    苏木笑嘻嘻接下金饼,和客栈掌柜兑换成碎银子,领了自己那份儿,又给了抱着小儿的妇人一份。余下的,在围观众人的见证下,托管在客栈掌柜这里,发放给今日被赶走的住客。

    “掌柜的,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敢私下吞掉这笔钱,我这徒弟可不会放过他!”

    苏木说罢,田斐会意拔出佩剑,一剑在客栈门槛上,劈出一道缺口。

    掌柜的被吓得抖了又抖,再三保证。

    苏木这番豪气举动,让围观之人纷纷折服,发出阵阵喝彩。先前与她搭话的大娘,心头一动,凑到苏木跟前,笑意浓厚,“少年郎,可曾有婚配?大娘我可认识不少好姑娘。”

    “大娘抬爱了,在下居无定所,不敢误人。”苏木婉言相拒,大娘还不放弃,正想继续说下去,突然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自苏木入城后不久,这卫城就开始戒严,如今已快三日了。不少货商都被耽误在城中,此时听到消息,围观众人一哄而散,纷纷向城门涌去。

    那大娘本是附近村民,进城卖些山货,也被堵在城中不得出。一听能出城了,她连忙垮起篮子往城门奔去,边跑还不忘嘱咐苏木,若改心意可去寻她。

    苏木莞尔,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知道发现那真假参半的石头和沙子时,邓怀英是个什么表情。

    “走吧,咱们也出城去。”

    反正几人也没什么行李负累,就这么慢悠悠地去往城门方向,等到了城门口,熙熙攘攘的出城队伍,仍旧排得老长。

    几人就近寻了个茶水摊歇脚,苏木隐约感觉小石头有些不对劲,早些时候还吵着要去朔州,怎么这会儿可以出城了,他反而沉着张脸。

    罢了,小孩子家,难免心情多变。

    小石头一言不发垂着头,脑中不时回想起刚刚那北戎大汉的模样。

    客栈门口那两人,小臂上隐约可见狼头刺青。

    阿娘曾说过,北戎人崇尚彪悍,达官贵人家里,总会养几个彪形大汉充作侍从。而狼头刺青,是北戎皇室的图腾,只有皇家侍卫中的佼佼者,才有机会刺在身上。

    当初村子遭北戎进犯,那些屠村的魔鬼之中,有人手上就有此图案。小石头暗自捏紧了拳头,要不是他们,阿娘怎会带他背井离乡,又怎会惨死在冀州。

    任迁则看着苏木惬意喝茶的模样,神情复杂。他为国戍边,苦苦拼杀,不能加官进爵也就罢了,最后竟落了个落草为寇的结局,不可谓不心酸。

    是以,他对当朝达官贵人,尤其是皇室宗亲,全无好感。也正因此,得知是外戚临平侯负责押运,北上送粮送钱时,他格外气愤,这才答应了邓怀英的条件。

    本以为皇室中人都是怂包,没想到这苏木倒还有几分胆色,竟敢当街挑衅北戎青狼卫。

    桌上几人各怀心思,田斐全无察觉,一手摸着腮帮子,龇着牙好奇道:“师傅,你怎么会笃定,那北戎贼人愿意赔钱啊?”

    苏木拿起桌上茶碗,小抿了几口。其实,她倒不是笃定,只是在洛都时,见惯了达官贵人们,砸银子的场面罢了。

    毕竟当初,她可是被人用十两银子砸在脸上,叫嚣着让她别不识好歹。

    两国如今虽然停战,但卫城与边境之间,到底还隔着一个朔州。虽然朔州只收回了两座城池,地方不大,快马半日就可抵达边境,可普通商队,哪儿能在别国,做得出如此霸道的行径。

    除非是养尊处优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像洛都的那些公子、小姐一样,拿银子砸人,眼都不带眨的。

    正好她身上盘缠也快用完了,送上门的小肥羊,不宰白不宰。原本苏木也只想要个五十两银子了事,可那锦衣少年目中无人的样子,实在让人不爽,她这才改口成五十两黄金。

    “啊?”田斐不敢相信,张嘴时又扯到了脸上痛处,抽着气问道:“我们要是打不过对方怎么办?”

    “打不过就跑啊!”苏木说得理所当然,“不远处就是县衙,小石头脚程快,去搬救兵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依你田大公子的身份,卫城县令还敢让你吃亏?”

    田斐愣住说不出话来,原以为会听到什么高深莫测的道理,没想到竟然只是见财起义,可仔细一想却又挑不出毛病。

    他本还想问问那断成两半的木簪子,又怕苏木再说出什么有损形象的话来,只好默默把疑问又吞回肚子里。

    ***

    朔州平城,驿馆。

    “情况如何?”邓怀英就着水壶“呜呜”声问道,炉上冒着白气,他整个脸庞被水汽氤氲,看不真切。

    “公子,已经安排下去,想来卫城此时已经恢复通行。”流觞有些不解,自家公子在那临平侯身上吃了如此大亏,怎地还如此平静。

    邓怀英提起水壶,动作如行云流水。他从随身香囊中,掏出几粒茱萸,撒进壶中,这才给自己沏了一杯。

    流觞见状心中发苦,公子的情况又加重了,往常最多一两粒就够了,现在竟增加到三四粒,定是那临平侯的缘故!

    “公子,那临平侯当真狡诈,要不要......”流觞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暂且不用。”苏木此人,倒还有几分聪慧,若是借此机会,多加引导,说不定将来,也是个祸乱朝纲的苗子。

    邓怀英捧起茶杯一饮而尽,旁人口中辛辣无比的味道,于他这里却恰到好处。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早就应该死了,如今只是一缕亡魂留在人间。不然,为何那漫天的血腥,总是追着他不放。

    流觞撇着嘴应下,心里却盘算着,等苏木到了朔州,定要给她些教训。

    次日,苏木四人终于赶到了平城,另半份货物也悄然入了城。

    两人乍一见面,便火花四溅。

    “邓公子,别来无恙。”

    “托侯爷的福,彼此彼此。”

    此地驿站不算大,为保会盟安全,驿站早已清场。随行的虎贲营将士们,驻守驿站各个角落,苏木等人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二楼。

    距离约定的会盟日期,只剩下五日。刚入城的几十车货物,在她的指挥下,不到半日便梳理整齐,封装入库。

    邓怀英透过房间窗户,正好可以看清院中忙碌的景象。

    苏木虽对外宣称,乃太后族兄,可据探子回报,太后在难民营里,并无亲眷。若是小皇帝或者田家,为了提拔自己人,给苏木编造个好用的身份,也就说得通了。

    可奇怪的是,这苏木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如何追查都查不出过往半点踪迹。

    经此一遭,邓怀英倒有了新的怀疑方向,这苏木莫非是出自商户人家?

    趁此时苏木忙着归整物资,邓怀英避人耳目约任迁一见。

    “师弟,多年未见,你憔悴了许多。”

    任迁虽对朝廷很是不满,但对邓怀英还是保留了几分好感。当初他只是一个乡野村民,若不是得了邓怀英引荐,哪里能进麓门书院旁听,更别提投入战神白启麾下。

    如今再次相见,他却已经沦落为草寇,任迁有些难堪,“在下如今一介草莽,当不得邓公子如此称呼。”

    邓怀英若想要哄一个人,轻易就能将人拿捏,没一会儿,任迁就渐渐放下了戒备,言语间又熟络起来。

    另一头,苏木刚忙活完,一扭头就瞅见赵无疾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翘首以盼。

    “赵员外,可是有事?”

    赵无疾连忙上前两步,好似雏鸟破壳儿一般,声泪俱下,“侯爷,您总算回来了,小人可担心死了。”

    过了,过了啊!苏木内心跟明镜似的,她这一路舟车劳顿,这会儿只想赶紧回房歇息,连忙抬手打住,“说正事。”

    赵无疾讪讪一笑,随后又满眼期冀地问道:“侯爷,不知这粮食,您预备售价几何?”

    在几日,赵无疾在平城上下四处走访,发现这平城的粮价,贵得惊人。最下等的陈年粟米,一石也能卖至将近百文,若是上好的新米,价钱比洛都还贵上一倍。

    照这么算下去,这一趟光是粮食,都能赚不少!

    “员外觉得,该定价多少合适?”苏木缓缓问道。

    “呵呵,这个......”赵无疾长了个心眼,若是报价太高,万一惹得会盟不顺,说不定要挨一顿挂落,又将皮球推了回去,“自然一切听侯爷安排,相信侯爷不会让小人做亏本买卖。”

    “这是自然。”苏木似笑非笑,“若依我的想法,不如就半卖半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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