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城处在冀州、朔州交界处,自从两国会盟之后,前来贩货的北戎商队,络绎不绝。

    苏木看似在街上闲逛,一双眼睛却四处留意,最后了无痕迹地来到东市一家成衣店前。店门前大排长龙,从排队之人口中得知,今日此店“东家有喜,全店优惠”。

    她抬头凝望,果然在店门前,发现了一块儿不起眼的告示,心中大石此时才算卸下大半。

    从洛都出发前,为免此行发生意外,护送的货物被她暗中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由虎贲营护送,正大光明地从官道一路北上。另一份,则交由暗卫,以整化零,通过特殊渠道,分批运往朔州。

    之前司农寺抽检商船,导致各路关卡堆积了不少货物。放行后,大量商队纷纷同时挤进洛都,暗卫们正好借着这个时点,混在进出洛都的商队中,悄悄离开。

    卫城是北上进入朔州的必经之地,为免暗卫行踪暴露,各路线均是单线行动,直至各批货物汇总至卫城,再假扮成商队北上朔州。

    如今被困卫城,苏木猜测多半是出自邓怀英之手,既然如此,她索性也不折腾,先在此处等等消息。

    临行前,胡影与她约定好的暗号,正是这丰记成衣铺。一旦丰记亮出暗号,那就说明暗中运送的那批货物,已然抵达卫城。

    想来邓怀英此时,也应当发现了货物蹊跷,以他的聪明才智,不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这卫城的戒严,应当马上就要取消了。

    “你到底还要逛到什么时候?”小石头一心想要去朔州,见苏木还盯着队伍出神,心急如焚,一脸不可置信,“你一个都城来的大官儿,还要贪图这点便宜?”

    “听没听过一句话,蚊子再小也是肉!”自从先前被小石头坟头威胁后,苏木这几日,总忍不住在嘴上讨几分便宜。对方被怼的无话可说的模样,莫名让她觉得通体舒泰。

    小石头正要再反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苏木转身说道:“回吧,今日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出城。”

    一口气生生憋在嘴里,小石头气鼓鼓地踩着大步,急忙跟在苏木身后,生怕被借机丢下。

    这几日行来,田斐见惯了两人拌嘴,见此情景他默然失笑。转头间,意外对上了任迁那张黑脸,他又瞬间收起嘴角,冷哼一声,挤在任迁身前。

    苏木提着几包零嘴儿,刚回到客栈前,便看见门口乌泱泱挤满了人,个个神情激动。两个北戎人打扮的大汉,手持大刀长剑,拦在客栈门口。

    “大娘,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苏木凑近人群后,向围在外层的一妇人问道。

    那妇人回头一看,发现是一面容清秀的少年郎,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下欢喜也就打开了话匣子,“造孽呀!不知哪儿来的一帮北戎人,突然包下了整间客栈,把里面原来住的人都赶出来了!”

    正说着,客栈门口,被赶的客人,与那门口的大汉吵了起来。

    “先来后到,你们凭什么赶人!”

    “就是,大家都是来投宿的,凭什么你住得,我们就住不得?”

    那两名大汉身材高大,浑身腱子肉,一看就不好相与的模样,“唰”的一声拔出手中刀剑,“哪个不服,来与我较量较量。”

    先前还气势十足的几人,顿时被吓得不轻。围观人群中,有人劝道:“这些是北戎人,咱们惹不起,还是算了吧。”

    有些人自认倒霉,拎着包袱默默离去。

    一妇人抱着怀中小儿,在门口苦苦哀求,“城中戒严,到处都客满,让我们孤儿寡母的,今晚上哪里去找地方安身啊!”

    那大汉不耐烦地一挥手,妇人差点儿被掀翻在地上,幸好被旁边一年轻小哥伸手拦了一把。妇人怀中小儿,却被吓得不轻,哇哇哭叫起来。

    “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对孩子下如此重手!”围观众人纷纷斥责,那大汉却一脸不屑。

    “连你们皇帝老儿都要与我国求和,我家公子用一间客栈怎么了!”

    此言一出,围观之人纷纷被戳到了痛处,复又畏缩不前,“算了算了,我等小民哪儿惹得起北戎人。”

    “是啊,听说朔州军中有一校尉,奋勇杀敌,却落得通缉重犯的下场,咱们还是别出头了!”

    那妇人抱着小儿,绝望之际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脆声。

    “且慢。”苏木拨开人群,行至客栈门前。

    见出声的是一身形单薄的少年,那妇人反而劝说道:“公子,不必为我强出头。”

    方才撘话的大娘也劝她,“是啊,少年郎,北戎人不是好惹的,犯不着惹祸上身!”

    苏木浅浅一笑,反而凑到那大汉身前去了。

    “站住!”大汉挥刀拦在苏木面前,田斐连忙冲上前去,护在苏木身前。

    苏木轻拍田斐肩头,示意他不必紧张,而后向那大汉说道:“我也是这客栈住客,只是来拿回行李。”

    大汉将信将疑,抬手指了指门边的一张方桌,上面七零八落的堆着几件包袱,“拿完了快走。”

    苏木装作怯生生的模样,拉着田斐去到那桌前,随意拿起一只包袱。

    田斐心生不解,他们一行人不小心着了道儿,兜儿里比脸还干净,连这住客栈的钱,还是他当了一件玉佩换来的,哪儿来的包袱?

    不过,他配合的没有出声。正想着,只听苏木“啊——”的一声尖叫,举着一支木簪子惊呼道:“我的紫檀木发簪!怎么断了!”

    田斐瞳孔瞪得老大,什么紫檀木,这不是师傅刚从街边铺子上,三文钱一根买的么?还有,那簪子足有一根手指粗,怎么在师傅手中,嘎嘣一下就断了?

    说时迟那时快,苏木已经拿着木簪,冲到店门口,装作很是伤心的模样喊道:“娘啊!我对不住你!你唯一留给我的遗物,竟然被人断成了两半儿!”

    那大汉见她在门口胡搅蛮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势汹汹地朝苏木挥起手臂。

    围观众人个个倒抽一口凉气,只怕这小子今日要遭罪了。有那胆子小的,已经偷偷蒙上了眼睛,可过了许久,并未听见预想中的痛呼,耳边竟然还传来“咦?呀!哇!”的叹声。

    待将手掌移开,只见一黑脸男子和那大汉,打得有来有回,那大汉明明身形有黑脸男子两个粗,竟然讨不了好!

    “好样的,打他,狠狠打!”围观众人纷纷喝彩,苏木握着两截儿木簪子看戏,感叹任迁这保镖收得真值。

    客栈上房,宇文律听见外间传来的吵闹声,皱起眉头,“外面发生何事?”

    一随从道:“禀公子,是被赶出客栈的人在闹事!”

    “闹事!有什么可闹的,我赔给他们的银子还不够吗!当真是一群刁民,贪得无厌!”宇文律极不耐烦,“快些解决掉,再扰了我的清净,就用你的耳朵来赔!”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那随从连声讨饶,想到自己刚昧下的几块儿金饼,颇为肉疼。

    宇文律揉了揉脑门,脑子里像是有滚珠一般,让他头痛不已。

    这些年来,阿姆一直偷偷派人潜往大周,前不久他偶然发现,阿姆竟然在三个月前亲自来过冀州。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便与他宇文家的宿疾有关!阿姆越是藏着掖着,他越是想知道,这才偷偷扮成前来收货的商队。

    这么会儿功夫,田斐也加入了战斗,他和任迁两人,与门口守着的俩大汉,打得你来我往!围观众人,不时发出阵阵欢呼。

    那随从吓得赶紧摸了摸耳尖,尖声道:“住手,都住手!”

    两名大汉应声停手,田斐、任迁两人也退回苏木身后。那随从看出苏木才是主事之人,勾起一抹和善的笑容,“公子,可是有什么误会?”

    苏木冷着脸,举起手中两截木簪,“误会?看看我这稀世紫檀木簪,你觉得是误会?”

    “你这簪子值多少,只要你速速离去,我赔你就是。”随从边说,边在心里滴血。

    苏木负手而立,“不多不少,五十两!”

    “什么,五十两?!你一个破簪子能值五十两?分明是讹诈!”随从骤然提高音量,尖锐的声音很是刺耳。

    “我这簪子虽不到五十两,但我一行人四间上房的房费,还有这位夫人的房费,以及其他被你赶走的房客的房费,再加上我们的精神损失费,五十两我都算便宜你了。”

    那抱着小儿在一旁观战的妇人,没想到苏木还把她那份儿算上了,惊得张大了嘴巴。

    “你,你简直狮子大开口!”那随从情急之下,脑中竟跳出一句刚学的汉话。

    “吵死了,乌力,还没解决好?!”宇文律不知何时下了楼,眯着眼睛来到客栈门前,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公子,他们,他们要五十两!”乌力心跳骤停,委屈辩解。

    “不就五十两,打发他们就是了。”宇文律家大业大,五十两银子能买份清净,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乌力极为不舍地从怀中掏出一锭小金块儿,约摸能值上五十两银子,苏木接下后,却并未离开。乌力横眉冷对,“你这刁民,还不走!”

    苏木伸出手板,浅浅一笑,“我要的是,五十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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