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街旁停下脚步,转头盯着那个躲躲藏藏的年轻男子,张口;

    “小师傅,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眼见行踪被发现,男子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从隐蔽处走过来,眉眼带笑,态度熟捻;

    “乔姑娘,你不用叫我小师傅,我以前跟你说过的,我叫腊冬,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他是个唱旦的。

    陈老板挑人,在顾及不到唱功天赋时,便也只能在外形上下苦功。

    所以此时站在乔月颜面前的男子,也确实外在条件优越。

    个高腿长,身条匀称,肌肤似雪,唇色鲜红,特别是那双眼睛,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练出来的,睫毛浓密,剔透水润,当他盯着一个人灿烂微笑时,那可真是让人情不自禁软下心肠。

    可无奈,乔月颜心智坚定,压根不接茬。

    她面上依旧挂着礼貌的笑,微微歪头,继续问。

    “小师傅是有事?是陈老板让带什么话吗?”

    她没听话改称呼,但态度良好,所以腊冬也没觉不满,依旧满面春风。

    “没有没有,班主没事儿,是我自个儿有话要和乔姑娘说。”

    说罢,不等乔月颜再说什么,他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我前阵子在周围寻到个好地方,风景优美,亭台错落,且还有美食相伴,当时我一人去的时候就在想,这等佳地,一人观赏未免辜负……”

    见乔月颜还不搭腔,他只得轻咳一声,将话说得更直白。

    “不知乔姑娘这几日忙不?若不忙的话……”

    “忙。”

    干脆利落的回应,呛的男人表情一僵。

    乔月颜没管他的脸色,面上笑意不变。

    “真是不好意思,辜负了小师傅美意,但我家人这段时间领的手工催得急,所以我要在家帮忙……不好意思了。”

    乔月颜礼貌告辞,走的干脆,徒留年轻男子在原地,笑盈盈的面庞一瞬阴沉,表情难看至极。

    腊初觉得,对方在骗他。

    毕竟他可是专门打听过,对方一个戏本子能赚多少钱的。

    那可是整整五十大洋!五十大洋!

    是他累死累活三年的工钱啊!

    就那么一个本子,一个故事,轻轻松松的就能拿到钱。

    多简单,多轻易。

    谁会相信能这样轻易赚到钱的人,会跑回家苦哈哈的做手工?

    扯淡呢不是。

    很明显的对方在骗他,至于为什么骗他……

    是没瞧上他呀。

    想到这里,男子表情更加难看,刚刚被乔月颜注意到的漂亮眸子,也一瞬间布满阴冷。

    真的是愤怒到极致了。

    想他小腊初,虽出身贫苦,小小年纪被卖入戏班,可他长得好啊,前有班主那等见多识广的人夸赞,哪怕他喉音不佳,也着意培养。后有市井寡妇媚眼勾引,宁愿花钱也想与他相好。然后中间又有稚嫩小师妹青涩讨好,对视红脸……

    他的皮相,基本都是无往不利的。

    可今日怎么,今日——

    他恨恨的瞪了乔月颜远走方向一眼,简直是憋着满腔怒火往回走,脑子里乱七八糟思考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搞定对方,可不待他想出主意,他的脚步就已经回到了练功大杂院,抬腿跨进一抬头。

    脸上阴沉的表情顿时僵住。

    “班,班主……”

    却见正房厅门前,陈老板一改刚刚乔月颜到来的欢喜,白腻面庞甚至比刚刚腊初的表情还难看。

    “其他人都在练功,你去哪儿了?”

    他一双墨眸紧盯着踏进大门的腊初,语气阴沉。

    腊初脸上表情滑稽的转换,看着这样的班主,试图勾起一抹笑。

    “我……我就是在院子里呆的闷了,出去走一圈,这不,转一转,心情舒畅就回来了……”

    “放你娘的大狗屁!”

    陈老板猛然一声吼,一时间,不仅将临时编谎的腊初吓着了,就连院子里正在练功的小徒弟都一个激灵,被吓白了脸。

    要知道,身为统管十几个皮孩子的戏班班主,陈老板虽外表温雅,可内里面,却着实不是好脾气那一卦。

    真脾气上来,那鞭子,藤条,棍棒……

    众徒弟们皆有领受,就连自诩容貌的腊初,在小时候也挨过这样记忆深刻的打。

    于是一时间,众人胆寒,作为坏脾气的直面者,腊初被吓的脸色苍白,临时想的蹙脚谎言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既没了谎言遮掩,那就只能直面现实。

    腊初自两年前登台,第一次又挨了打。

    也不重,就是十大棍子。

    要说以前,再重的都挨过,可偏偏这两年登台唱戏后,许是被捧的飘了,当棍棒落身时,他心里的怨气憋不住,竟与陈老板吼叫起来。

    “你凭什么打我!我是说了谎,我是去找了那丫头,可我也是为班主着想,我是为着拢住那丫头,让她多写本子给咱赚钱!!我是为了大家伙!!”

    “少他妈糊弄老子——”

    陈老板嘴一歪,满是不屑。

    “老子吃过的盐,比你这小兔崽子嚼过的饭都多,当老子看不出你心思?不就是看人小姑娘写戏本赚钱,眼馋了,想弄出些花花……老子养你十几年,小兔崽子,你屁股一撅,老子都知道你要拉啥屎——给我打,狠狠的打!”

    “班主我冤啊,我冤!我哪想那么多,我就是为着班主,我就是想拢住那姑娘,清白人家的女儿,只要我寻机要了她身子,那往后她不就任我拿捏,我让她写几本就几本……”

    “你他娘个畜生玩意儿!!”

    陈老板混迹市井多年,虽说不上是好人,可也着实不是这种心思龌龊的人。

    他以前看徒弟在女人堆里嬉闹,只以为对方年纪小,爱玩闹,又因长了副好面皮儿,所以才招摇了些。

    可不曾想,竟养出了这么一副龌龊心肠的祸害。

    他的脸皮儿被气得发青,吼也吼得声嘶力竭。

    “给我打!给我使劲的打!”

    “个烂心烂肺小畜生,胆大包天,什么主意都敢打。”

    “我告诉你,但凡那姑娘看出你意图,拿着后面戏本远离咱们庆云班,老子就直接打死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

    棍棒砰砰,嘶吼叫骂,大杂院里的热闹乔月颜不知,她此时已经开始了今日采买。

    先拐了一趟地方钱庄,将手中钞票换了一半的现大洋,然后将晚上要付的房钱单独装个小袋子里,剩下的钱,才开始接下来的正式支配。

    当然,这钱赚的不容易,她也不敢乱花。

    这真的是只买必需品。

    拐进街角的成衣铺,挑挑拣拣,砍价磨嘴,最终以十二块成交了六卷做袄细棉料,以及两套做被子的粗棉罩。

    还有棉花,乔月颜自个儿掰着手指算半天,最终指挥店家给自个用几块灰扑扑的大粗布,兜了十块钱的鲜棉花。

    讲真,一下子花出去二十多,乔月颜给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可没办法。

    当初乔府破败,那么多人上门要账,底下的丫头小厮以及庶女姨娘们能兜上银钱跑路,他们这些嫡支却是不能跑的。

    卖房卖地,七拼八凑,最终成功还完了那些欠款,然后几近身无分文的走出府。

    租了房后,屋里的什么东西都要买。

    柴米油盐酱醋茶,薄衣厚衣鞋子袜。

    夏季时还好,衣衫轻薄,尚算便宜,可到了冬季却马虎不得,布料差点儿扎人肉,棉花薄点儿冻人皮,还有那摆在屋里的炭火……

    雍城这片地界应该是东边,冬天冷的渗人,大白天的穿着棉袄蹦蹦跳跳还好,一到晚上,穿着单衣钻进被窝,那可真是透入骨髓的冷啊,若是没办法保证室内温度,那恐怕一场大感冒,什么都得填进去。

    省不了,大冬天的,什么都省不了。

    无声叹了一口气,乔月颜忍住心疼,叫个店小二帮忙送货后,自个儿又去菜市场花两角钱买了一斤肉拎着,这才趁着店小二驴车,哒哒哒的坐回到自家小院。

    而随着店小二一勒僵绳,驴叫高亢,家里小院便扑隆隆传来动静,然后两秒时间,大门被嘎吱打开,一八九岁男孩如炮弹般弹出,俊秀的脸蛋满是兴奋,眉眼弯弯。

    “姐你回来啦?哇,买了好多东西啊!”

    乔月颜笑着从车上跳下,抬手将肉递给男孩,两人笑起来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给,我割了肉,快拿厨房去,咱们今儿中午吃顿好的。”

    “嗳,小弟得令!”

    男孩接过猪肉,乐颠颠的一步三跳往回跑,再加上旁边店小二正一兜子一兜子的往院里掂东西,如此快活场景,可真真是惹了刚听到动静,跑出来瞧热闹的隔壁王婶。

    王婶这人吧,就住在乔月颜租住的院子隔壁,三十上下,皮肤白,身材丰润,又加上条件不错,住的是自家小院,所以一向眼睛朝天,最是个爱炫耀的。

    平日做件新衣服得炫,买件新首饰得炫,就连日常吃块零食糕点都得来门口吃,好让众人瞧瞧她家生活有多富裕。

    而在这些每天被她炫一脸的邻居中,乔月颜家,首当其冲。

    首先,她家院子是租的,这方面与之对比就落了一大截。

    再有,两家离得近,平日门口有个动静,对方出来的比她还早,一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

    乔月颜这一世的母亲,乔母,在面对外人时,脾气简直软的不像话,不论王婶拿什么东西去炫耀,都能得到心满意足的正面反馈,如此一段时间下来,哪怕乔月颜有时听腻了会怼两句,也并不耽误王婶贴上她家秀优越的行为。

    这不,今日见乔月颜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她依靠在门栏上的身条都不自在了,一边用左手转着右手腕上前几日新买的细银镯,一边面上表情都泛着酸。

    “呀,小乔,你这是搁哪儿发财啦?一下子整这么多东西,日子不过啦?”

章节目录

恶毒女配  挣扎求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落雁沉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落雁沉鱼并收藏恶毒女配  挣扎求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