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腥臭味横冲直撞,溢过鼻腔,惹的半睡梦中的人拧起了眉,哼唧着推开药碗,硬是不让其靠近,无论怎样规劝也不愿饮下一口。

    林嬷嬷揪心软声念着,急的直出汗,恨不得替她担了这伤寒病痛。

    “公主,喝一口,将药喝下去便不会再难受了。”

    李姝茵转了转身子,浑身胀疼,昏沉的睁不开眼,只能发出微弱的声响回复林嬷嬷的话。

    因为病着便会将原是微弱的情绪不断放大,继而侵袭混沌不清的思维。这也让本就不喜药味儿的她加倍讨厌,苦着脸不断避开。

    “殿下,您......”

    林嬷嬷手足无措的拿着药碗,小声劝慰着。

    病榻上的人可算有了反应,面如白纸的小脸上没了生气,几近颓废的撑着眼,好不容易才出声道:“嬷嬷...水...”

    林嬷嬷见她还有意识,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些,但还是慌张的不行,忙问:“殿下将药喝了,奴婢再去拿水来。”

    李姝茵努努嘴,“不喝药,水......”

    林嬷嬷没了法子,只能先倒杯热茶递与她。

    李姝茵像是缺水的鱼,碰到杯沿便迫不及待的猛饮着。

    这喝的急,下一刻便呛着嗓子。

    “咳咳!”

    林嬷嬷拿出帕子将她溢出唇畔的茶水尽数拭去,满眼的心疼:“殿下,慢些。”

    李姝茵虚弱的睁开眼,圆鼓鼓的杏眸无力耷拉,沙哑着出声:“嬷嬷,药苦,我睡一觉便好了。”

    林嬷嬷断然不会同意,正欲说些什么,远门被人敲响。她啧叹声,到底是谁这般不赶巧,偏要这时上门。

    那厢来访的人便不耐烦起来,恨不得直接破门而入。

    “殿下,您躺会儿,奴婢先去瞧瞧什么情况。”

    李姝茵头疼欲裂,并没有心思细听林嬷嬷的话。

    昭日宫外

    不宁回头看了眼张雾,不轻不重道:“张公公,想来他不会为你开门。”

    张雾嗤笑,又拍了拍冷宫的门,拔高音量,“咱家代皇后娘娘话,速速将门开开。”

    冷宫安静如斯,宫门久久未开。

    门前积雪并无宫人扫除,他独独站在远处,嫌弃的不愿意走近。

    而一旁的昭日宫宫门忽而开启,林嬷嬷疑惑的看着立在外边儿的宫婢,是一个极其眼生的人,林嬷嬷垂眸,温声问询:“这位姑姑可有何事?”

    不宁淡笑,眼底全是不屑:“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此来是替娘娘传话。”

    林嬷嬷眼眸微动,连着两日来了皇后宫里的人,究竟意欲何为?

    不过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绝没有好事儿。

    她面色不改的应答:“原是皇后娘娘身侧的人,奴婢实在失敬。”

    不宁勾唇,笑容晏晏,她惯是喜欢这些个宫人对她毕恭毕敬的模样,自然这心情也好上许多,并不像是张雾一般的夹枪带棒,直言不讳:“我家娘娘喜欢李公主的紧,若是今日得空,便前往坤宁宫小叙一番。”

    林嬷嬷心中“咯噔”,不安的绞弄着衣袂,面色却不露分毫,颇为淡定:“我家公主昨日着了寒,今儿发着热,怕是不能见娘娘了。”

    不宁蹙眉,瞬间垮着脸,暗暗警告:“这天大的福分若是你们接不上,日后怕是......”

    她话中的意思已然明摆着,林嬷嬷并不想得罪皇后,遂道:“还劳烦姑姑去通融一番,等殿下身子恢复了,立刻同皇后娘娘致歉。”

    谈话间,她轻轻覆上不宁的手,将几颗碎银子悄无声息的塞进她的手心里。

    动作娴熟迅速。

    不宁满意的挑了挑眉,贴心道:“我会同皇后娘娘提的,让李公主好生休息。”

    林嬷嬷这才长舒一气,躬身道:“那老奴便不送了。”

    不宁转身看向大门紧闭的冷宫,又看了眼侯在一旁的张雾,学着他方才嗤笑的模样,回怼回去:“张公公,怎么这太子还不开门呢?”

    张雾怒瞪着她,“不过是接了一个好差事,还真以为自己有本事儿?”

    二人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便要拔刀相见。

    只道是这眼前的红人只能有一个。

    不宁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张雾瞧着这闭着门的冷宫,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在门前的积雪上,却不曾想一脚不偏不倚踢着了雪下的廊柱,疼的他嗷嗷直叫,反倒憋着一肚子的气。

    这寒风如利刃,刮在面颊上生疼。他是受不了这气,大步往坤宁宫去,在心底儿已将宋演骂穿了去。

    这厢林嬷嬷走进院子里,本是想将冷了的药拿去温一温,却不曾想推开房门,却见屋内空空如也,病榻上的姑娘早已消逝。

    她探了探被褥,见里边还温热着,便猜想李姝茵离开的时候不长。

    这昭日宫不大,且物件少得很,仔细寻寻并不困难。

    但林嬷嬷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病弱的少女早已不在昭日宫,而是拖着那病恹恹的身子钻到别的院子里去了。

    半大的院子,梅花树上花瓣纷飞,带着些许冰渍冻的人忍不住缩起脖子。

    花窗前,面若冠玉的少年瞪大着眼看着面前人。

    霜雪之下,李姝茵只着件白色里衣,乌发如瀑洒在肩头,一张小巧的鹅蛋脸上荡着异常的绯红,本是最夺人眼球的杏眼此时却半眯着眼,摇摇晃晃着连眼前路都看不清楚,一步深一步浅,恍若下一刻便要跌倒在地。

    宋演先是被她这身打扮吓到,而后又被她这副神态模样唬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带着他下意识摆出的严肃。

    “恩...”李姝茵只凭着记忆里的路走着,好不容易寻到了大门外,虽是浑身无力,却还是蜷缩着手指拍了拍门,嗓音沙哑:“子文兄!”

    宋演眉心狠狠一跳,怔了分毫,又迅速敛神,一把将门打开,冷声呵斥:“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李姝茵昏昏沉沉,他的话落在耳朵里是模糊一片,听不真切。

    只能凭着心中所想喃喃道:“你的伞落在院子里了,顺便来取画。”

    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瞧出她此时的不对劲来,更何况宋演还是个正常人。

    “你这是怎么了?”

    他撤了两步,同她拉开距离,锐眼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个遍。

    李姝茵嘟囔着将木伞递与他,含糊不清:“我...还...东西,顺便取...东西。”

    宋演听不清楚,替她掸去肩头落雪,触碰到她肩头冰凉一片,又见她面色潮.红,心下有了猜测,丝毫没有考虑着男女授受不亲之理,探了探她光洁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吓得他动作停滞,随后不可置信道:“既是高热,为何要出来?”

    但他可听不见李姝茵答话,就着鼓鼓凉风,她竟然红了眼眶,方才还得以好好站着的人瞬时软了下来,竟毫无阻挡的往他身上靠了过来,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不松开。

    宋演本是准备避开,却不曾料到她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透过那带着寒气的外衫,淡淡的海棠花香裹挟着滚烫的热气侵袭而来,让人难以忽略。

    他竟然一时间忘记推开。

    少女的气息强势的笼罩着他,几乎将他压的喘不过去。

    他试图唤醒她,却得不到回答。

    触手可及皆是她柔弱无骨的腰肢和柔顺的墨发。宋演星眸眯起,如渊般深不见底让人骇意横生。

    他持着最后一分耐心:“你的嬷嬷呢?”

    怀中人抬起尖尖的下巴,撒娇似的哼唧:“送...伞...取画。”

    宋演垂首不自觉的想要贴近听取她话中意思,黑眸倏尔闪过一丝恼意,如鸦的长睫掀起。

    暗红色的大门被人从里边打开,只见一俊朗少年身着红色官袍,双手作揖立于门后,一脸谦卑。

    “殿下。”

    他微微颔首,再见着他怀中之人时猛地垂首,尾音发颤:“臣什么都没有瞧见。”

    开门的侍卫直接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微臣僭越,请殿下责罚。”

    宋演解下外袍将李姝茵裹起,随后拦腰抱起,目光凛然一一扫过二人:“去请杨太医。”

    慕生往前丢了个眼神,那人快步离开。

    宋演这才进屋,将李姝茵放在榻上,掀起被褥将她盖好,只露出个脑袋来,她转来转去,又要哼唧起来,宋演眼疾手快的捂着她的嘴,咬咬牙威胁:“身子不好的是本宫,鸠占鹊巢是何理?”

    李姝茵热的发慌,忍不住将身上的被褥拂去,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热...”

    她挣脱出手,胡乱之中捉住了少年的衣襟,迷糊着眼:“我要...喝水。”

    宋演迅速拦截她的动作,指尖轻触到她皓腕之上,留下红色的印记夺目。

    他愤愤道:“若是死在这里,是你活该。”

    原是烧糊涂了,竟然翻了院子跑进了他这里,真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门外慕生一声不吭,懊恼着自己为何要让萧桥翻墙而入,正巧又撞上了这一幕,真怕这项上人头不保。

    但这屋外寒雪,他又是南方来的,实在是扛不住冻,虽猜不透宋演在里边做什么,但为了保命,他还是出了声:“殿下,微臣——”

    “太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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