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雾灵山返回时一行人选择了最近的码头,几乎全程水路返航。

    一艘游轮被分为三六九等,江纯一探头瞧了一会这些在甲板上的‘上等人’,感觉无聊返回船舱,没一会又重新到了甲板上。

    再次环顾四周,几个女生依旧围着那个粉面油头的公子哥,听不清楚对方说了什么,随后便引得姑娘们个个花枝乱颤。

    相隔几步之遥的中年男子微微蹙眉,握着画笔的右手微顿,迟迟不肯下笔。

    随着又一阵笑声的传来,似乎让他最后仅存的灵感也被彻底摧毁,奈何此处为公共场合,他也只能忍耐自己的满腔怒火,将画笔重重地丢在调色板上。

    江纯一侧身将目光调整到另一边,几个七八岁的孩童正在相互追赶,似乎在玩着某项游戏,个个满脸通红依旧不亦乐乎,视线再往里走,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直径穿过嬉笑打闹的小家伙们,步步靠近肖顾言。

    “肖警官,你也觉得里面闷,来这透透气?”

    肖顾言嗯了一声,却并没有回头,江纯一脚踏上台阶,双手环抱住栏杆,勾着头这才瞧见某人的正脸。

    他双眼微微眯着,下巴也仰出一定高度,让海风肆意地打在自己脸上。

    江纯一照样学样,也把眼睛闭了起来,刚想伸开双手和海风来个拥抱,不料下一秒一个巨浪打来,吓得她一声惊呼,胳膊迅速收回,一只手重新握回了栏杆,另一只手扯在了旁边人的衬衫上。

    “这浪也太大了,还好我反应快。”江纯一松开双手,胡乱拨弄了两下额前被海风吹乱的散发,随后看了一眼身边人,还不忘贴心的嘱道,“抓紧些,小心一会摔了去,对了,这个给你……”

    “对了,这个还给你。”她低头一阵摸索,掏出口袋里几块大洋。

    或是害怕对方遗忘,又特地追加了句,“耳坠钱。”

    肖顾言并未伸手去接,“等会儿回去了请我吃饭吧!”

    江纯一见状也不再推让,重新将资产收回囊中,“你是不是想念我爹的手艺了,出发前我已经给老江通了电话,等我们回去直接就能饱餐一顿。对了,那晚在后院凉亭,我们商量的几件事你应该算是答应了吧。”

    肖顾言:“我考虑一下。”

    既然没有一口否决,便是有希望,“没问题,我很有耐心的,您慢慢考虑。”

    很快到达码头,三人随着人流下船,嘈杂人群中的白方礼格外显眼。

    一身白色西装外套,身形笔直地屹立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对着江纯一挥手,“江小姐,这里!”

    对于白方礼的突然出现,一行三人皆是一愣,魏宗成直接把胳膊往江纯一肩上一搭,“这小子怎么来了?”

    随着游轮的鸣笛再次响起,人潮渐渐散去,江纯一扬着嘴角朝白方礼挥手回应,牙缝里同时对着魏宗成飘出警告:“把你的蹄子从我的身上拿开,赶紧的!”

    魏宗成自然不服气,肖顾言低头看着她漆黑明亮的眸子,对方眼中那种不出道不明的情愫让他有些烦躁。

    江纯一‘随意’整了整头发,又‘恰巧’端正了站姿,肖顾言盯着她这一系列小动作,神情中是一反常态的娇羞,脸色不经意间又黑了几分。

    她在自己面前展现最多不过是头脑机灵,做起事来反应也敏捷,与此时相比,多了一分溜须拍马,少的却是小女孩的娇羞。

    尽管不想承认,事实却是如此,她对自己竟完全没有那种心思?

    江纯一迎上前,“白大夫,你怎么来了?”

    白方礼很是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今天恰巧遇到江伯父,听说你们回上海,便过来碰碰运气,走吧我的车刚好在附近。”

    “用不着,我们的车也快……”魏宗成的话还没说完,江纯一已经屁颠颠地跟着对方走出了好长一段。

    张小飞好巧不巧听错了接船时间,等他赶到码头时一行人已经到了天香客。

    两张不大不小的桌子拼在一起,容纳五个人绰绰有余,魏宗成刚坐下就开始给江大庆讲述了关于此次旅途之惊险。

    故事叙述得还算完整,讲到肖顾言江纯一一同坠崖时,白方礼目光看向对面的肖顾言,眼中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

    江父时不时给肖、白两人夹菜,一边感激在自己住院期间白大夫的多加照顾,一边又答谢肖警官在雾灵山对女儿的救命之恩。

    方才还活跃的魏宗成明显感到被冷落,“干爹,你是不是也要感谢我,可是我冒着大雨爬了几里的山路,才把他们俩给救出来的。”

    他这不开口还好,一张嘴江父的脸就瞬间黑了下来,“你还敢邀功,要不跟着你找什么宝藏,我女儿怎么会掉到那么高的山崖下面去,幸好如今没事,要不然我定饶不了你!”

    魏宗成意识到自己话多惹事,“干爹您这又小瞧我不是,妹子跟着我怎么可能会出事。”说着便往江父碗里连夹了几筷子,此事件这才得以告一段落。

    白方礼似乎有意‘恰巧’和肖顾言夹了同一盘中的同一蔬菜,后又绅士地撤回筷子,“瞧肖警官的胃口偏甜,想来家是上海本地的?”

    肖顾言简单地嗯了一声,并未做过多解释。

    江父原本也想打探一下肖顾言的家庭环境,可又觉得直接开口有些唐突,此时听到有人询问,立马无缝加入其行列,“肖警官一直都生活在上海吗?不过听你的口音倒是有些不太像本地人。”

    肖顾言这次倒是回答得比较具体,“我老家在上海,小时候被家人送香港求学,最近才刚回来。”

    “嗷嗷。”江父点头,“也对,年轻人出去见见世面总是好的。”

    “这么巧,我之前实习也在香港待过一段时间,难怪之前觉得肖警官有些眼熟,说不定我们之前还真有过一面之缘呢。”白方礼半开玩笑道。

    肖顾言或许是出于礼貌,随口问道:“不知白先生之前是在哪家医院深造?”

    “港荃医院。”

    简短的四个字,让肖顾言的思绪瞬间拉回到两年前。

    他生平第一次开枪便是在港荃医院,那也是他近年来接手过势力范围最大的一次案件。

    在这个纷扰的年代,一个神秘的组织,他们靠着战争发家,所有的生意目的只为了在最快的时间内敛收最多的财富。

    有人说他们的老板不止一人,涉及的范围也不止一个国家,而其经营的大部分产业里,除了战争所必备的枪火之外,还有‘黎明’。

    肖顾言第一次听说A组织便是因为这个‘黎明’,在当时全国发布禁烟统领时期,一种比鸦片更霸道,致幻效果更强、依赖性也更强的新型毒品一夜之间流入市场并迅速传播。

    肖顾言假装买家几经周转这才终于见到了‘黎明’的真面目。

    无色无味的液体被装在小小的玻璃容器里,交接的人告诉他,它不仅可以直接注射到人体的静脉,还可直接洒在普通的烟草上,以抽吸的当时吸入体内,效果不会有丝毫的折损。

    他重新看向眼前的白方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仿佛对方某个瞬间眸底闪过一丝昏暗不明“你是那里的医生?”

    白方礼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眶,“不是,我当时刚毕业,在那里实习而已。”

    两人四目相对,同一时间似乎都在审视着对方的意图,白方礼神色如常,仿佛那一瞬只是肖顾言的错觉而已。

    江纯一躲在后厨,听着江父一遍遍地教导着熬汤时应该注意的火候,锅里翻滚的鸡汤味道浓厚,弥漫的香味让她忍不住用汤勺先尝为快。

    江大庆期间还不忘试探性地询问女儿的心意,看女儿半天不表态,又十分正经地告诫道,“做人可不能三心二意,就像成成…”

    “停!您可千万别拿亲女儿和您那宝贝干儿子比,瘆得慌!”

    老江苦笑,“你这嘴啊也亏得成成能受得了你,不和你计较。”

    江纯一以为老父亲会就此打住,不料却只安静了不足一刻,“你觉得白大夫怎样?”

    她不假思索,回答得几乎脱口而出,“很好啊,对人有礼貌也很有耐心,最重要的是他……”声音突然停止。

    最主要他能帮我赚钱。

    这句话被她生生憋了回去,老江要是知道她陪护期间心思还不忘赚钱,肯定会骂她大不孝。

    “最重要的是什么?”老江似乎在期盼能听到什么重要的信息。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对,他长得好看。”江纯一感叹自己反应的迅速。

    把结婚对象的长相放在首要位置上,老江明显不赞同,“这算什么最重要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有担当,那肖警官呢?你感觉他人怎么样?”

    肖顾言刚靠近后厨就听到里面讨论到自己,下意识的噤声顿足,等着接下来的谈话。

    “他……”

    江纯一努力回想着这位救命恩人的优点,可不知为何脑中却不受控制地冒出方才一行人在进门前的那段小插曲。

    江纯一一时跑神儿,脚下竟忘了那道自己出入多年的门槛,回过神时为时已晚,眼瞧着整个身体正与地面迅速接触,肖顾言想要伸手,却被另一只胳膊抢先一步,稳稳地接住了她。

    江纯一有惊无险地抬头,对着白方礼连连道谢,回头瞧见肖顾言冷着脸从自己身边直接闪过,还不忘补了句,“毛手毛脚!”

    眼中尽是赤裸裸的嫌弃。

    她甩了甩脑袋,对肖顾言下了最终结论,“他啊,就那样。”

    门外的肖顾言听到这番评价,本想上前帮忙却突然没了心情,转头坐回了原处。

    江纯一懒洋洋地回应,老爹会错意,“我也觉得白医生就挺好的,人也斯文和善,重要的是工作还没有危险,比警察整天打打杀杀的安全。”

    “警察怎么了?老子怕儿子不安全,老丈人怕女婿不安稳,以后遇到危险我看你们找谁去。”

    她本意仅是反驳老江的思想有问题,却把老江给彻底弄糊涂了。

    “所以闺女,你这是看上警察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人家肖警官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也算难得。”

    江纯一第一次发现老江还有这口才,“我只是想表达,你不能对警察这个职业有偏见,仅此而已。”

    “没偏见没偏见,我闺女好不容易瞧上的,我怎么可能会有偏见。”

    江纯一无力地叹口气,感觉他们两个人完全属于无效沟通,放弃果断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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