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絮悄悄取出包里的蜡烛和打火机,随时做好点燃的准备。

    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等了好一会儿,身前的轿帘依旧一动不动的,预想中轿帘被什么东西掀开的画面迟迟没有发生。

    而此时花轿外,一片死寂,连道风声都没有。

    陆北絮不敢再继续等下去了,轿中的黑暗带给她极强的压迫感,她想再等下去,恐怕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

    她鼓足勇气,伸手,一把掀开轿帘。

    轿帘掀开的刹那,有轻薄的夜光从外面照进来,陆北絮就着夜光,终于能够看清外面的景象了,可也就是这么一看,叫她的心跳瞬时漏了一拍。

    是那口井。

    西院靠北处的那口,有着大石头压住的井!但后来因着金正虎死在里面,乔府的小厮们进行打捞后,井口的石头就没再放上去了。

    所以这里是西院?她怎么会回到西院了?

    陆北絮满心的不解,弯腰钻出轿子。

    她在轿子外站立,环顾四周,水井、高台、厢房,全都没有变,竟是果真回到了西院。

    而轿子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抬轿的人,消失了,或者说刚才,真的是人给她抬的轿吗?

    念及此,一股寒气悄然爬上了陆北絮的背脊。

    她想,如果刚才给她抬轿的不是人,那么陆南风他们呢?难道他们抬着一顶空轿子去了正厅拜堂?

    不对,不是空轿子,只怕在他们的那顶轿子里,其实……坐着一只鬼!

    糟了。

    陆北絮暗道不好,提起裙摆转身就走。

    必须,尽快找到陆南风他们!否则他们,很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陆北絮的心中愈发焦急起来,往院子外面赶去,可谁知她才赶了没几步路,变故发生了。

    她身侧的高台上,突然亮起一道猩红色的光,点亮黑夜,在夜色下显得十分地妖冶,也同时照亮了她的半边身体。

    陆北絮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她看见自己的余光里,有一具身穿红色嫁衣的木偶,出现在高台上,正死死地盯着她!

    这一刻,陆北絮全身的血液都从头凉到了脚。

    她僵立在原地,眼睫颤颤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看向高台。

    就当她的视线快要和高台上的那具木偶对上时,猩红色的光又突然暗掉了,连同木偶也一并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陆北絮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

    她发现,眼前的这座高台,木质结构还很新,且上面铺着的红绸也更加艳丽。

    她再转身看向靠北处的那口井,发现井边,原本金正虎留下的大滩血迹没有了。

    这两处异样叫她猛地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西院!

    不,不对,应该说,这里还是西院,但是,已经不是玩家们所居住的西院了!

    嘎吱——

    就在陆北絮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厢房中间的那扇门,缓慢地打开了,发出悠长的“嘎吱”声。

    陆北絮循声望去,望见门里面黑洞洞的,有一只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迈了出来。

    再往上,是一袭长长的红色嫁衣,腰间及领口都绣了精美的刺绣,直到最后,露出一张苍白的女人脸来。

    那女人的样貌十分清丽,但擦了厚重的脂粉,变得异常苍白,且她的一双眼睛盛满了阴郁,眼底更是浮动着快要溢出来了的恨意。

    她似是看不到陆北絮的存在,走出来后,目不斜视,从陆北絮的面前经过。

    陆北絮看到女人行走时,两只手一直放在身前,紧紧地抱着一样东西。

    她再仔细一看,正是那具半臂长,穿着红色嫁衣的木偶!

    她按照自己之前的推测,木偶代表鬼,鬼是小梅,那么面前的这个女人则是……梅二娘!

    梅二娘径自朝井边走去,来到井边,席地坐下,把木偶放到地上,开始动手拆解木偶。

    越拆解,梅二娘的脸上越是咧开一个诡异的笑。

    “姐姐,他们杀了你的孩子,他们说你命中无男,咯咯咯,他们还杀了你,姐姐,你怎么这么傻?”

    随着梅二娘阴森的话音落下,陆北絮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阴风涌入进来,卷起地上的草屑,扫向井边,将梅二娘身上的嫁衣扫得猎猎作响。

    但梅二娘像是完全感觉不到。

    她的笑容变得越发兴奋起来,仰起头“咯咯咯”地尖笑着,笑声盘旋在院子里,瘆得陆北絮的心底直发毛。

    “姐姐,你说好笑不好笑,那个负心汉,他把我当做了你,可他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是故意接近他的,我,要他的命!”

    梅二娘说罢,地上木偶的衣服也已经被她完全脱下了,露出里面的骨架,也就是这副骨架,叫陆北絮的瞳孔狠狠一颤。

    她以为,木偶都是用木头做的,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觉,梅二娘手里的这具木偶,是用骨头做的!

    骨头并不完整,有很多劈砍过的痕迹,使得整具木偶都拼凑得十分粗糙。

    所以,这会是谁的骨头?

    陆北絮不知道,但不妨碍她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或许……这是小梅的人骨,也就是梅二娘口中的……姐姐。

    “姐姐,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梅二娘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句话,从袖中掏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朝自己的手腕狠狠割上一刀。

    她这是……

    陆北絮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见梅二娘割破手腕后,殷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来,滴到木偶上。

    木偶的骨架被血一点点染红,直到全部染为殷红色,梅二娘的眼神变得更加兴奋了,伸出舌尖舔一圈自己的嘴唇。

    她把地上的嫁衣重新给木偶穿好。

    等穿完,她的两只手也全部沾染了鲜血,抱起木偶,站起身来,面朝井口。

    陆北絮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梅二娘抱着木偶一头栽进了井里。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井底的深处传来。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陆北絮整个人都不好了。

    与此同时,她又听到了那阵诡异的唱腔声,是个女人,咿咿呀呀,从模糊到清晰,仿佛就在她的耳畔吟唱!

    更糟糕的是,那口井里面,伸出来一只惨白惨白的手骨,攀住井壁后,慢慢地往上攀爬,冒出一颗头颅,披散着长长的黑色头发。

    而头颅下,是一袭殷红殷红的嫁衣。

    陆北絮看得手脚都当即发麻了。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再不敢犹豫半分,动作飞快地把手里的蜡烛点燃,就听蜡烛“嗤”地一声,晃晃悠悠,亮起一簇小火苗。

    火苗散发出昏黄的光,在陆北絮的脸上跳跃。

    陆北絮脸色难看,一手紧紧握住蜡烛,另一手护住火苗,转身拔腿就跑。

    随着她的跑动,蜡烛也以极快的速度燃烧起来,流下滚烫的蜡油,灼烧着她的虎口。

    她大致预估了下,依照目前的燃烧速度来看,这截蜡烛底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一旦蜡烛烧完,后果会是怎样?陆北絮根本不敢想。

    她现在只唯一庆幸,自己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有健身的习惯,她有信心赶在蜡烛烧完前,逃出这座西院!

    虽然她也不知道逃到外面后又会发生什么,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想到这,陆北絮将自己的潜能全都爆发出来,拼了命地朝外面狂奔。

    终于,她赶在蜡烛快要烧完之际,大步跑出西院,跑到外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冷不丁地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北絮!”

    陆南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陆北絮揉一揉磕到的额头,才反应过来她撞到了谁。

    她一把抓住陆南风的胳膊,“陆南风!你,你没事吧?”

    陆南风摇摇头,反手扶住陆北絮,却发现掌心下,陆北絮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当下紧张起来,一张俊脸写满了担忧,急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去了哪?”

    陆北絮张口,刚要说话,温白安等人也赶了过来。

    温白安问出了和陆南风同样的问题:“陆小姐,你怎么突然不见了?你到哪去了?”

    陆北絮喘匀了两口气道:“说来话长,我……”

    嗯?等等。

    陆北絮的视线一一从温白安、孙兆良和江婉的脸上扫过,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她问:“刘圆圆呢?”

    温白安他们三个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刘圆圆呢?怎么不见了?

    “我在这里!”

    不远处,刘圆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跑到温白安身边,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你们……你们怎么不等等我?”

    孙兆良冷冷道:“等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死了?”

    “你怎么说话的呢?!”刘圆圆也来了脾气,不再忍让,怒视着孙兆良回呛道。

    明天马上就是任务的最后期限了,死亡的压力像块巨石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大家的脾气都不好起来,说话也变得更冲了。

    孙兆良手举起拳头对准了刘圆圆,刘圆圆吓得直往温白安身后躲。

    孙兆良到底只是吓唬吓唬她,没有真的动手。

    “都别吵了。”江婉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说说刚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她这话说得在理,孙兆良和刘圆圆互相白了对方一眼,都只能哑下火气,先和大家回西院去。

    在回去的路上,陆北絮脚步慢了许多,落在众人的后面。

    她才刚从西院跑出来,对里面很是忌惮,可不管再怎么忌惮,玩家们也必须住里面,而且她想,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危险了。

    她之前所处的西院,应该是来自过去,她进到了梅二娘出嫁的那一晚的时空,眼下再回去,说不定就回到正常的时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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