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NMEIDO CAFE坐落在银座著名的歌舞伎座旁。咖啡厅内大部分是白晃晃的装潢,小桌子一个连着一个,整整齐齐地让人排排坐。外面是白净的阴天,天色不怎么亮堂,但透明的玻璃窗仍能让光亮落到白桌上。

    土井千树和真田希坐在咖啡店内部,两人的桌旁还有一盆高高的植物,清静又隐蔽。

    “银座的人,果然好多啊。”真田希说着来时的见闻。

    “是啊。”土井千树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希,最近怎么样?”

    “我还挺好。”真田希一只手撑住下巴,认真观察她,“千树,感觉你又变帅了。女强人的样子好飒爽。”

    “谢谢夸奖。”她本是不苟言笑的人,此时却微微笑起来,“你还是那么可爱。”她的眼神略带探究。真田希和毕业时区别不大,整个人散发着恬淡自然,和她交往总是让人如沐春风。但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柔媚,“感觉你比之前……多了些韵味,是新男友的原因吗?”

    真田希一下子笑起来,捂住嘴,害羞地说:“嗯……很明显吗?”

    她眼里亮晶晶的,周身是陷入热恋的女人特有的气息。这时的女人通常拥有对伴侣无限的热情,信赖和包容。

    “你很喜欢他吗?那个……禅院甚尔?”土井千树用铁勺搅了搅淡白色的液体,淡淡地问。

    “对啊。”真田希声音带着小小的羞涩,肯定地说, “我觉得他很好。嗯……”她昂起头想了想,“我还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男人。”

    奶茶杯面的心型拉花图案被搅得七零八落,铁勺“叮”地一声被放到盘里。土井千树敏锐地注意到她话语中的词,“男人”。

    她双臂放在桌面,低声问:“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真田希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忽然用手捂住整张脸,懊恼地说:“这你也能察觉出来。” 接着放下手点了点头,眼神游离不敢看她。

    “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土井千树皱眉,不赞同地看着她,“我记得你当初对这方面可是很谨慎的……”

    “我现在也很谨慎啊。”真田希扭捏地打断她,想了想,“在一起有一个月了吧。”

    “你疯了……”土井千树声音忽然放大,严厉起来。真田希有些奇怪,睁大眼睛看着她。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土井千树顿了顿,平静下来,“做安全措施了吗?”

    “做了。”真田希有点不解,头微微前伸,关切地问,“千树,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土井千树没有说话,用一种真田希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她。

    “这是……怎么了?”真田希拧起眉毛,有点不安。为什么千树要用这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带着点歉意,又有些坚持,还有些其他东西……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想。

    “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告诉我好了。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她伸手握住土井千树的手,“千树,没关系的。”

    土井千树反手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接着放开。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你知道禅院甚尔结过婚,有一个孩子是吧?”

    “嗯……”真田希怯怯地问:“怎么了?”

    就算他结过一次婚,千树也不至于这个神色吧。难道……真田希忽然思维抖了一下,甚尔结婚的对象是千树?不可能吧。她脑子乱糟糟的,眼神不自觉流露出惊恐,上次见面,两个人明明就是陌生人啊。而且甚尔说过他以前的妻子去世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土井千树就知道她想歪了,“啪”地拍一下她的手,“你在想什么呢?”

    “呃……”真田希回过神来,讪讪地看着她。

    土井千树沉默了瞬间,问她:“你知道他的妻子死后,他的感情生活是怎么样的吗?”

    真田希摇摇头,小声说:“他没和我说过。不知道他交往了几个女人……”

    “要真是交往就好了。” 土井千树显然也很为难,不是因为禅院甚尔,而是因为真田希这个好朋友。

    “他做的事情,可比交往恶劣多了。”

    “什么意思?”真田希蹙眉,眯着眼睛问,“什么叫比交往恶劣多了?他……欺骗别人感情了?”

    电光火石间,她脑筋回转,意识到这次见面的谈话内容,感到十分诧异。她定定地望着对面的人,语气充满疑惑, “千树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啊?”

    土井千树沉沉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轻轻放在桌上。

    “希,我很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这些事情,但是这个男人太危险了。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你一无所知地和他在一起。”

    文件袋被压出一道凹痕。她抬头看着真田希,“你知道禅院甚尔的工作是什么吗?”

    真田希抿着嘴点点头,没有说话。

    难道甚尔,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秘密吗?但是我也没有去问过他……她看着牛皮纸袋,心里有些难受。

    “你知道的,肯定不是全部。”既然决定要告诉她,土井千树此时坚定了起来。她正襟危坐,神情严肃,打开文件袋递给真田希。“接下来的话,我不便说出口。”

    真田希懵懵地接过袋子,心跳加速。她隐约意识到甚尔身上应该有些不好的事情。但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千树用这种态度告诉她?

    哪怕是阴沉沉的天气,银座的街上也永远有来来往往的人和“咕噜噜”交错往复的车辆。还未到最热的夏天,风阵阵地走着,吹不到天上的云,就往地上飘,被密密麻麻如同蚂蚁的人车推推挤挤,动动停停,一溜烟拐到某处,忽然蹦出一下凄厉的叫声,消散了。

    一张张印着照片和文字的雪白A4纸轻轻飘落到桌上。真田希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身体发软。手里的纸张微微颤动,她久久没有说话,费力地端起杯子,吞咽下一口茶。

    她盯着纸张,不太理解文字的含义,被上面的各种颜色刺得眼酸得要流泪。深呼吸了许久,她压着颤抖的声音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会,不对。”她捂住头摇了摇,“是上次我们见面,你身边的那个女人认识甚尔,对不对?”

    原来,那个眼神,是这个意思……她恍惚地想。

    “……对。”土井千树咬了咬嘴唇,语调沉重却慎重,“事实上,她也差点成为禅院甚尔的包养人。”

    真田希抬起头,杏眼水光淋漓地看着她。

    “我很诧异你怎么会和那种男人在一起。我觉得你被骗了。”土井千树的手指反复摸着瓷杯上的纹理,低声说:“所以让人去查了查。”

    “他的资料,藏得很深。我找的人花了不少时间才查到的。还动用了……咒术界的关系。”她对“咒术界”这个词有些陌生。“他的事在咒术界比较出名。古老的禅院家里,拥有特殊体质,还脱离家族的人并不多。他离开禅院家后,行踪不明,但从他身边的女人下手,还是能查到的。”

    “他找的女人,都是很有钱的。正好我在这个圈子里,虽然是些阴私的事情,但查一下还是能出结果。”

    “要是他只是个小白脸,我都不会这样直白地告诉你。”

    真田希把手里的资料“啪”地一声扣在桌上,只留个白惨惨的背面。土井千树的话从她耳朵一点一点地费力地钻进,在脑子里绕来绕去。

    “我不信。”她的头轻转,怔忪地看着熠熠生辉的透明玻璃吊灯,喃喃道,“怎么可能……”

    土井千树重来没有见她这副模样。她起身坐到真田希旁边,握住她冰凉中带着潮湿的手。

    甚尔,高大英俊的甚尔,温柔可靠的甚尔,笑着说爱她的甚尔,千里迢迢来找她的甚尔,激烈地吻她的甚尔,与她肢体相缠翻云覆雨的甚尔。

    也对其他很多女人做过这些事情?

    抛下自尊,仅用□□,去给其他女人欢乐?

    “他为什么要去当小白脸?”她黑漆漆的眼珠转向一旁,虚弱地问,“他接那些任务,根本不缺钱。”

    土井千树艰难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因为他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就算有一个仅仅一岁的儿子,也毫无为人父的自知。

    这是甚尔吗?她茫然地想。

    心脏缓缓揪成一团,疼得她呜咽出声。她紧紧地抓住土井千树的手,忽然身体一震,急切地问:“在他的亡妻还没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吗?”

    她坐直身体,直勾勾地盯着土井千树,“不是,对不对?他没有在婚姻期间出轨,对不对?”

    土井千树看了看桌上的资料,低声说:“是的。”

    “我知道。他给我说过,妻子死后他很寂寞很孤独。是因为他小时候没有被好好对待。”真田希激动地说,掐着土井千树的手越来越用力,“他小的时候很苦的。千树,就因为他没有咒力,父母都不肯对他好。他每天还要去训练,我看过他身上的伤疤,很深的。”

    她连连摇头,尖尖的眼角含着晶莹的泪水,轻微啜泣着,“不是他的错。千树,他,他。”真田希有些语无伦次,“妻子死后,他肯定很空虚。所以才会去找女人……”

    “希。”土井千树挣脱她的手,抓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希。”

    真田希孱弱地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停住话语,茫然失措地看着她。

    “就算他的妻子死了,他很孤独。” 土井千树定定地看着她,要打破她的幻想,“可他还有一个孩子。他有赚钱的本事。但他把孩子带着,扔在那些金主的家里,去做一个小白脸,你觉得他有最基本的责任心吗?”

    真田希呆呆地望着她,断断续续地说,“可是,接任务有危险,万一他受伤了呢……我,我宁愿他去当小白脸……”

    土井千树愣愣地看着她。空气寂静许久,她难以置信地说:“你疯了。你居然觉得他当小白脸这件事……是正确的?”

    真田希急促地喘息着,脸上血色尽失,尽是仓皇失措,像尊周身布满细碎裂痕的青白花瓷瓶,内里传来轻微的“吱呀”开裂声,岌岌可危的立在角落。

    “他是术师杀手,你知道术师杀手的意思吗?”土井千树脸色难看,欲言又止,却不得不说。

    长痛不如短痛。

    “咒术界里能消灭咒灵的人,被称为术师。”

    真田希虚弱地摇头,手指抽动,目露乞求地望着她。

    “他杀人了。很多。”

    瓷瓶“啪”地一声爆裂开来,冰凉锋利的瓷片在空中飞溅,叮叮咚咚地散落一地,弹跳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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