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晚自习下课,温绵又去了五班。不想再跑第三遍,心中暗暗祈祷人在。

    很快到了五班,她被班级里的一幕给震住了。

    她看到一个女孩端着水杯从座位起身,经过某张桌椅的时候,被另一个女孩故意伸腿绊倒,姿势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听上去就很疼。

    身姿纤瘦的女孩费劲地撑着胳膊爬起来。没有盖子的陶瓷杯被摔成碎片,里面的水流淌一地。

    使坏绊脚的女孩指着狼藉的地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辱骂她破坏了教室的干净整洁,居高临下地指使她将其打扫干净。

    待羸弱的女孩从角落拿来扫把和畚斗要清扫时,一头齐肩短发的女生一脚将她的工具踹了开来,气焰嚣张跋扈,“谁允许你使用扫把了?这扫把是咱们班的,你配用吗?给我用手捡!”

    见状,立马有两个女生上前把她的工具没收。

    女孩苍白着一张脸,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像是习惯了一样,听话地蹲下用手去捡拾尖锐的碎片。

    指使她的女生高高地坐在桌子上,俯视着地上的女孩,露出轻蔑又快意的笑。

    周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这种欺负人的行为。有人保持沉默,有人满脸兴味观赏。

    温绵蹙了蹙眉,她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走过去拉起了地上的女生。

    “你别捡了,这样会扎到手的。”

    理智告诉她应该明哲保身,做个冷漠的旁观者,不要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心不这么想。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如果她不站出来的话,她会后悔一辈子。

    向来与人为善,从来没有和人产生过冲突红过脸的温绵将被欺负的女孩护在身后。

    她面对着短发的女生,心跳如擂鼓,紧张到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她隐秘地放缓呼吸,让自己保持镇静。

    “欺凌他人能让你获得成就感吗?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我亲眼看到是你故意用脚绊她的。”温绵质问道。

    五班没有人敢和黄芜怡正面硬刚。教室里鸦雀无声,气氛凝滞。

    黄芜怡的脸色非常难看,恶狠狠地盯着她看了几眼,嘲讽地扯了下嘴角,从课桌上跳下来,抛给她一句多管闲事,招呼着一群跟班离开了教室。

    温绵松懈下来,她转身关心了一下女孩,“你还好吧?”

    白晚怔怔地回了句嗯,有点迷茫。

    “她们一直这么霸凌你吗?”

    白晚低头,沉默不语。

    温绵学着哥哥安慰她的样子,拍了拍她,柔声说道,“好了,我不问了。”

    她想起正事,问她,“对了,你知道白晚是哪个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晚抬头,指了指自己,“我就是白晚。”

    温绵小小地讶异了一下,“那真是巧了。我就是来找你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校卡给她,“白天捡到了你的校卡,现在物归原主了。”

    还完校卡,打了个招呼温绵就回自己教室去了。

    白晚双手捧着被体温温得暖乎乎的校卡,望着温绵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仍呆呆地站在原地。

    隔天,温绵将白晚被班级同学霸凌的事情告诉了五班班主任。她天真地以为五班班主任会妥善地处理好这件事。

    结果,他直接把所有当事人都叫了过来。

    化学办里还有其他老师和学生,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冲着搞霸凌的五个女学生直接开骂,中心旨意就是警告她们不要给他搞事情,也不要给他惹出收拾不了的烂摊子砸了他的饭碗,不然没好果子吃。

    然后形式主义地让霸凌小团体给白晚道了个歉,就此了事。

    五班班主任的这一番操作,温绵直接看傻。

    从化学办出来,温绵怀疑人生了。

    跟在她后面的黄芜怡突然加速超过她,经过她时,狠狠地撞了她一下,丢给她一个走着瞧的眼神。

    市区,一中竞赛教练带着一帮学生到商场吃饭。犒劳他们。

    竞赛教练摆弄着烤肉,问施离,“你中考成绩那么高,怎么不来我们一中读?一中和镇中的教育资源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淡淡回答,“镇中初升高有优惠待遇,而且镇中离家近。”

    这确实是一点,但主要还是因为舅舅舅妈对他不上心,只让他有书读就行,根本不考虑学校好坏。

    竞赛教练翻着肉,可惜道,“你这样的人才就应该来我们一中的。”转头又和别人说起了话。

    用餐接近尾声的时候,坐在施离旁边的女生问他要微信。

    他说,“抱歉,我不用手机。”

    女生惊了下,以为他故意撒谎不想给,“现在这年头,还有年轻人不玩手机的?”

    施离表情淡淡,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家里没给买。”

    吃完烤肉,一帮学生自由散开逛了逛商场。

    和施离比较熟的男生见他站在一个毛绒玩偶前,明显有买的打算,打趣问,“送给女朋友?”

    “不是。”施离笑了笑,“送给妹妹。”

    他性情冷漠,寡言少语,对万事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孤傲模样。和施离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男生从没见他有过别的表情。

    眼下见他眉眼微弯,目光中蕴含着明显的笑意,不由有些惊奇。

    “看得出来你很疼爱你的妹妹,”男生说,“不像我认识的那些个哥哥,只会以欺负妹妹为乐。”

    男生好奇地问,“你妹妹很可爱吗?”看他买毛绒玩偶,明显哄小孩的玩意儿,下意识默认是个年纪尚小的小姑娘。

    施离想起温绵那张白嫩软乎的脸,淡淡地嗯了一声,“很可爱。”

    闻言,身为独生子女的男生不由自主地表示羡慕。

    镇中,饭点时间,下课铃声一打,饿了一上午的学生个个像脱缰野马一样朝食堂冲刺。场面壮观得跟丧尸围城一样。

    摆在过道上的各个餐车面前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抢自己喜欢的菜品,拼命地往前挤。

    晚到一步,可能就会和心仪的搭配失之交臂,只能选择被别人挑剩下的餐盒。

    温绵对吃的没有热情,她每次都排在后面,等人群散去才去拿餐盒,从来不抢,有什么吃什么。非常随便。

    今天的食堂菜单有酥炸鸡翅根,镇中学子的最爱,大家都在抢这个。

    很快配有酥炸鸡翅根的餐盒就被抢得一干二净。仅剩下荤菜是鱼香肉丝和青椒炒肉片的两种餐盒。

    餐车是一个又长又宽的方形大箱子,不锈钢铁皮围制而成,底下装了滚轮可以移动。滚轮处有安全装置,用以固定在原地。

    里面整整齐齐地累着一份一份用透明盖子盖着的餐盒。

    原本摞得高高的餐盒经过几波哄抢已经矮了下去。

    温绵向下弯腰,探进餐车里面去拿餐盒。

    她随意地选择了一份,伸手过去,指尖马上就要碰上的时候,一只手横亘在她面前,快速地夺走了她要拿的餐盒。

    温绵不以为意,手慢导致别人抢先一步拿走这种事情在食堂是非常常见的,并不一定包含恶意。

    上面的一份被拿走,她转而去拿下一份。又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飞快地劫走。

    还是同一只手。

    这下,温绵意识到自己被故意针对,她直起身来,有些生气地看向始作俑者。

    “怎样?我就喜欢吃鱼香肉丝。”黄芜怡嚣张地支着一只腿,靠在餐车旁。

    旁边站的四个小跟班嘲讽地看戏。

    温绵不理她们,转头离开,去别的餐车拿饭。

    她们跟了上来,不停地从温绵手里抢东西,她拿一个,她们抢一个。直到霸凌五人帮人手一份餐后才勉强放过了她。

    食堂用餐的座位是按班级分好的,哪个班级坐在哪块,早已根据人数划分得一清二楚。不漏给也不多给。

    至于班级内部怎么分配座位,是各班自己的事情。七班是自由择位的,没有规定死每个人应该坐哪。

    但这么长时间下来,大家都已经默契地形成了事实上的固定座位。

    温绵端着餐盘找到自己的座位,座位上已经坐了人。

    温绵看着自己的座位被黄芜怡故意占掉,端着餐盘的手骤然收紧,她冰冷地开口,“让一下,这是我的位子。”

    食堂很吵,厨房机器运转的轰鸣声,大家嘻嘻哈哈的聊天声。

    这一桌的气氛却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沉默地埋头干饭,不说话,也不东张西望。

    黄芜怡夹了一筷子菜塞嘴里,左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不满地埋怨,“哪来的苍蝇嗡嗡响,食堂阿姨怎么打扫的卫生。”

    “我说让一让,你坐我位子了。这里是七班。”温绵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遍。

    黄芜怡充耳不闻,慢慢悠悠地吃着自己的饭。

    温绵站在喧闹之中,明明周围人那么多,却感到一股强烈的无助感。

    内心感到委屈,眼眶一热,不由自主地红了眼。

    最后她坐在了吃得快的人留出来的空位上。

    体育课,老师教大家打排球。教了基本的要领之后,让学生自由组队,两两一组,散开练传球。

    看了一会儿后,留下一句自己练等会儿抽查就走了。

    五班也在练排球,就在隔壁。只不过她们练的是发球。

    温绵和同桌沈婷找了块阴凉地,认真地练传球。

    对面的沈婷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发出一声惊呼,“你后面,小心!”

    没等温绵反应过来,一颗圆滚滚的球旋转着破空飞来,重重地砸到她的背上。

    强大的冲击力使得温绵整个人往前走了几步。

    砸得非常疼。她瞬间懵了一下。

    五班的赵妮妮,黄芜怡的跟班之一,跑过来捡球,非常没有诚意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手误。”

    温绵忍着疼,看向远处大树下躲太阳的黄芜怡,对方的脸上写满了挑衅。

    接下来,她的四个跟班轮番手误,温绵挨了好几下砸。

    有暗恋温绵的别班男生注意到这一幕,实在看不下去了,想冲上前英雄救美,被好友一把拉住。

    “你疯了?那人可是臭名昭著的黄芜怡!你还想过去解救温绵?笑死!别英雄救美不成,还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

    “这种级别的混子咱招惹不起的,我在校外看到过好几次她和社会上的闲散人士混在一起。那帮人成天不干正事,在我们那名声很差,纹花臂,还抽烟酗酒打架。”

    “你敢惹黄芜怡,到时候她气急,把她那些大哥叫过来教训你,你就完犊子吧。”

    “你以为大家为什么这么怕她,就是怕她身后的势力好吗。”

    想英勇助人的男生听好友这么一讲,顿时畏惧地退缩了。

    体育课结束,轮到温绵和沈婷值日,两人捡完散落的排球,一起提着去还球。

    半途,沈婷尿急,温绵让她先回去了。自己慢慢拖着一网子排球往器材室走去。

    器材室有单独一个小房间用来放排球和鞍马垫。

    温绵将网兜里的球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回专门放置排球的大篮筐里。

    吱呀——身后的门忽然被人关上。

    紧接着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咔哒一声,落锁。

    温绵将手里的排球往地上一扔,用力地拍门板,不停地呼喊,“放我出去!有没有人!”

    门外传来黄芜怡无情的嗤笑,“省省力气吧你,这会儿大家都去食堂吃晚饭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而且我就站在这里,就算有人发现,也不敢过来帮你的。”她轻飘飘地斩断她所有的希望。

    她听到外面有好几个脚步声,每一个都步履匆匆地走过,没有停留。

    温绵绝望地滑落,瘫坐在地上。

    她蜷缩地抱紧自己,姣好的面容埋进双膝。

    过了一会儿,再没有人在器械室进进出出,黄芜怡也走了。

    狭小而黑暗的空间里传出微弱的哭泣声。

    夜幕降临,吃完晚饭过来检查器具数量的体育老师发现了被关的温绵,把她放了出来。

    得知她是被人故意关的后,马上就跟七班班主任许欢说了这件事。许欢一听立马引起了重视,她认为锁同学进小黑屋这种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当即反映到了五班班主任和教导主任那里,要求给自己班学生一个交代。

    许欢要求严肃处理,必须处分并全校通报批评,被五班班主任和教导主任费劲口舌劝了下来。

    五班班主任拍拍胸脯向她表示,此事到此为止,往后绝对不会再发生。压着霸凌五人帮给温绵道了个诚意十足的道歉。

    然后当天放学,温绵就被堵在了小巷子里。

    黄芜怡将她重重地推到墙上,面部狰狞地甩了她一巴掌,“挺能耐啊你温绵,这么爱找老师告状是吧?我让你告啊!有用吗?还不是照样没事。”

    温绵捂着被打得发烫的左脸,死死地盯着她。

    “妈的!看什么看!”黄芜怡咒骂,又甩过去一巴掌,被温绵防备地躲开。

    “还敢躲?”

    黄芜怡一巴掌抬至半空,跟班凑到她耳边提醒,“黄姐,打人别打脸,温绵这皮肤太脆了,容易被看出来。”

    一下子清醒过来的黄芜怡瞬间改了方向,朝她的头顶打去,拍她脑袋。

    “妈的,我一想到我一星期他妈的道了两次歉我就来气!还他妈的给白晚这个贱货道了歉!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黄芜怡想起自己的奇耻大辱。

    跟班孙颖出主意道,“要不让温绵也给我们道歉承认下错误?”

    黄芜怡一听这个提议就非常满意,她踢了一脚温绵,“来,给我们姐妹几个道个歉先。”

    让被霸凌的跟霸凌的道歉,温绵唾弃道,“真是厚颜无耻。”

    温绵不屑的态度激怒了黄芜怡,她挥了挥手,“揍她。”

    简单的下令,四个跟班立马一拥而上对着温绵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温绵躬着身体,抱头抵抗。

    突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停。”黄芜怡暂停掉跟班的动作,一脸娇羞地接起来电话。

    “喂?我在外面。现在吗?哪里?好,我马上过来。”

    声音故意夹了一下,语调放轻,也不满口脏话了。完全不见方才那副粗鲁流氓样。

    她挂完电话,一脸甜蜜地对跟班们说,“我男朋友找我约会,先散了。”

    然后她走到温绵面前,大言不惭地命令,“喂,手机拿出来,转点钱给我。”

    “我没有手机。”温绵回她。

    黄芜怡一脸不信,“骗鬼呢?”

    搜她身,又翻她书包,还真没有找到手机,就搜到两个钢镚儿。

    她咒骂了句穷鬼,拿着两个钢镚儿走了。

    施离交流活动结束从市区回来,遇上周五下班高峰期和交通事故,两个小时的大巴车硬生生堵成了四个小时。到家已经很晚。

    他抱着毛茸茸的狗狗玩偶走在寂静的小区内。

    看到前面垂着头缓慢行走的身影,看了眼手表,按理说这个点绵绵应该早已到家了,怎么还在路上走?

    他迈大步伐跟了上去,唤道,“绵绵。”

    听到施离的声音,温绵惊喜地回头,转身往他怀里扑。

    “哥哥。”她的声音闷闷的,透着委屈。

    施离抱住她,慢条斯理地整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怎么了?”

    有些疑惑,“头发怎么这么乱?”

    他还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尚且平静。

    温绵抱着他,满腹委屈地求庇护,“哥哥,学校有人欺负我。她们抢我饭堂座位,把我关小黑屋。刚刚还把我堵小巷子里又骂又打,还扯我头发。”

    施离的心一凛,眼神骤然冰冷刺骨,他把温绵从怀里扯出来,正色地看着她。

    然后就看到她半张脸微红,和另半张脸截然不同。

    他的表情变得非常冷,眼神晦暗幽沉,眸底蓄起浓浓的黑雾。

    “谁打的?”施离生平第一次动这么大的怒气。

    “五班的黄芜怡。她还有四个跟班帮手,她们合伙欺负我。”

    施离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捋顺鬓边乱发,温柔地别到她的耳后,“绵绵受委屈了,别怕,哥哥帮你出气。有哥哥保护,谁也不能欺负我们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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