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突然其来的闹剧,如一颗巨石坠入压抑沉寂的死水,潭面的平静被打破,溅起冲天的水花。整个教室都沸腾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和同伴热烈的议论,表情一脸兴奋。

    “女生打起来真狠呐......”回想着刚才王诺沁和温绵的打架画面,许沉舟自愧不如地感慨,“你们有没有看到王诺沁的长指甲,她是真上手挠啊,一点不带放水的,我看温绵脸上被她挠得挂了好几道彩,这红一条那红一条。”

    被指甲生刮,那得有多疼啊......许沉舟想想就害怕,瑟缩地抱臂搓了搓胳膊,对张济征说,“千万别惹女人,她们真的太恐怖了。尤其是别惹她们生气。”

    余光瞥到施离进来的身影,忙热情地替他拉开座位,等他落座,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分享最新八卦。

    之前的数学竞赛省级预赛通过了,施离昨天复赛考完,回到家已是深夜,再加上近段时间备考比较辛苦,身心俱疲,他向史长林请了假补觉。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随便冲了个泡面垫肚子,就回学校了。

    踏进教室,他就感觉到了不寻常。他看了眼黑板上的日课程,白色的粉笔墨团显示着擦拭涂改的痕迹,本来的体育课被改成了自修课。

    自修课,理应安静无声,此刻却分外吵嚷喧闹,跟菜市场一样,叽叽喳喳的。

    四处都在七嘴八舌,声音嘈杂哄闹,一时听不清众人在议论的内容。

    施离落座下来,奇怪地问,“怎么了这是?教室怎么那么吵?”

    许沉舟立马话夹子打开,“卧槽!施离你是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场面,就在你来的前十几分钟吧,我们班有两个女生打起来了!而且你绝对猜不到是谁!”

    “那场面真的可劲爆了!打得比之前抓小三的还猛!”

    施离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往外拿书,“谁和谁打架?”

    表情漫不经心。

    许沉舟惊奇道,“王诺沁和温绵诶,怎样,意不意外!”

    虽然是亲眼所见,但他仍觉得不可思议,“温绵平时多么低调安静的一个人啊,我都没见过她和谁脸红吵架,今天居然和王诺沁打起来了!你是没看见那场面,两人战斗力拉满,简直不分上下!”

    施离整理书包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向她的位置,空的。

    许沉舟自顾自接着表示惊讶,“没想到温绵看上去乖乖弱弱的一姑娘,也会发脾气打架,一开始我还以为她会忍受不还手呢。”

    “温绵去哪了?”他问许沉舟。

    面色瞬间凝重肃穆,脸上的淡漠在一刹那消失殆尽。

    许沉舟被他突然的变脸吓到,呐呐地往窗外努了下嘴,“喏,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批斗了呗。”

    又随意补充了一句,“对了,刚才我还看到她爸被叫过来了。估计这事挺严重的,都叫家长了。”

    施离把还没收拾好的书包往座椅随便一挂,起身离开。

    “诶,去哪儿啊?”施离莫名其妙走开,许沉舟费解地在后面喊。

    没理他。

    许沉舟纳闷地挠了挠后脑勺,问张济征,“施离他怎么了?竞赛没发挥出来实力,考差了,心情不好?”

    暗自揣测,着实思考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张济征迷茫地摇摇头,“不知道哇。感觉自从分班之后,施离就总是怪怪的,动不动就玩消失。”

    苍云志也是一脸赞同,“每天晚上都见不到人影,问他去哪,说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学习,具体是哪又不肯说。简直太不正常了!反常,非常反常,我严重怀疑有猫腻!”

    提到施离夜自习失踪事件,许沉舟就有一堆话要讲,“对啊,什么教室太吵,打扰他学习,分明就是胡扯,教室一直都这样,以前也没见他嫌烦,之前有段时间大家玩得特别野的时候,那么吵,他都能岿然不动,专注搞他的竞赛,现在突然说在教室静不下心?”

    许沉舟越想越觉得不合理,“施离这么稳的人静不下心?笑死,谁都能浮躁,就他不可能浮躁。这辈子就没见过他这么自律自控的人!”

    苍云志灵光一闪,脑洞大开,“他该不会是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了吧?每晚都消失其实是溜出去约会去了?金屋藏娇,深夜幽会?”

    许沉舟断然否定他的猜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施离这种清冷寡欲无念无想的人不可能会喜欢上谁,他就没有那根七情六欲里的情窍。他和女孩幽会?可能性为零。”

    张济征点点头,“施离对女孩子不感兴趣,他的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数学竞赛上。再说了,他周围也没女生,哪里去认识女朋友。”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施离在隐藏秘密。但具体是什么,无从得知。

    从教室出来,施离先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史长林正在和温落山以及王诺沁的母亲进行谈话,没看到她的影子。和史长林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教室没人,办公室也没人,阅览室二的钥匙只有一把,现在在他手上,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施离脑海中有一个构想,他朝着心中所想的地方找过去。

    在那里果然看到了蹲在地上埋头哭泣的她。

    可怜又委屈的哭泣声一阵阵传来,他的心脏隐隐作痛,心疼不已。不自觉地轻缓脚步朝她走过去。

    温绵沉浸在深深的悲伤情绪里,无法自拔地痛哭流泪。

    眼前笼罩下一片阴影,细微的脚步声走到跟前,温绵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高挑清俊的少年透过朦胧的水雾穿进她的眼里。

    她呆呆愣愣地看着他,没预料到他的出现。

    施离垂眸观察着躲到小树林来偷偷哭泣的她,她抱膝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只,白皙的脸上双眼哭得通红,跟个红眼睛的小兔子似的。

    应当是哭了许久,泪水沾湿了衣袖,晕染开一大团水色。

    她长得白,面皮上一道道被抓挠的红痕格外触目惊心。

    不仅是只可怜的悲伤兔,还是只惹人心疼的战损兔。

    施离情不自禁地皱眉,蹲下身来抚摸她红肿的脸颊。

    他匆匆赶来,对于发生在她和王诺沁之间的打架事情一知半解,他出声询问,“绵绵,怎么伤成这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极致温柔,指腹小心翼翼地触在她的脸蛋上,力度轻柔,生怕一用力把她按疼,眼神心疼,处处透着爱意与呵护。

    被他一关心,温绵心底泛起酸涩,眼泪淌得更加汹涌,她搂上他的脖子往前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施离被她突如其来的扑抱弄得重心不稳,往后跌坐在地上,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往后撑在地上,坐稳身体,不让两人狼狈地摔躺到地上。

    地面满是落叶和黄土,他被温绵扑得坐到了地上,裤子沾染上脏兮兮的尘土,也不恼,也没有站起来拍打,而是顺势坐了下来,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随意地曲着,搂着她往怀里提了提,让她侧坐在自己的腿上,避免和肮脏的地面直接接触。

    全然不顾自己的裤子有多脏。

    温绵搂着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肩头流泪,猛烈地抽泣。

    施离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脊背,没有出声,耐心地等待她哭完。

    施离的到来,让温绵有了哭诉的对象,那些埋藏在心底已久的不足以与外人道的满腹委屈在此刻通通都向他发泄了出来。

    她抽噎着诉说内心的苦楚。

    “为什么他每次都只知道指责我,为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先劈头盖脸骂我一顿,我明明那么渴望爱,哪怕一次,哪怕一次他没有先跳脚责备,而是给我安慰与鼓励,我都不会这么崩溃!”

    “可是他没有,他从来不会对我说好话,从来不会夸奖我做得好,也从来不会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鼓励与支持。只是一句温暖的话,却是我一辈子的奢望。”

    “我只是想要被爱,就那么难吗?”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湿透了他的肩膀。

    她松开他的脖子,从他怀里出来,坐直身体,执拗地盯着他的眼睛,想得到认同。

    “我觉得我没做错,是别人先挑起的争端,我还手反抗哪里不对?他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认为是我的错!”

    “他每次都不分青红皂白地骂我,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也会感到委屈啊!但是他从来都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我想要的是鼓励式的教育,用温暖的语言关心和支持我,可是他只会一味的责骂我一味的批评我,一味地逼我变成他期望的样子!”

    “他不爱我,不对,可能有一点爱,但那爱不纯粹,根本不是书上所说的那样是无私的,里面掺杂了利益,是丑陋不堪的。如果我危害到了他的利益,不能让他的人生扬眉吐气,他就会露出虚伪面具下的真实面孔,所谓的无私的爱也会荡然无存。”

    “其实我早就认清了现实,但我还是不甘心,我渴望得到一份纯粹的爱。”

    温绵越说越激动,呼吸逐渐急促,双手开始发麻,不受控制地蜷缩成团。

    说话一抽一抽的,喘不上来气。

    施离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给她。温绵接过,把口鼻埋在纸袋里呼吸,纸袋剧烈的起起伏伏。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温绵感觉好多了,呼吸性碱中毒的症状缓解下来。

    她拿开纸袋,施离将她揽进怀里抱紧,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他们给不了你想要的爱,我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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