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恬恬后知后觉有那么一点抱歉的意思,她在陈启那忙乎到王老师叫她,门卫值班室的电话打到了实验室来,说楼下有个小伙子找他实验室的何恬恬,值班室大爷还疑惑,没听说王老师那有叫何恬恬的,小伙子信誓旦旦地说有这号人。

    她给王老师的解释有个多年的同学在核研所,两家关系好,她爸妈托他爸妈跟他说多照顾一些。王老师笑,业内出了名的两个大所,女生很少,102这边还稍微好些,101那边几乎没有,他们平日里工作辛苦,接触的人少之又少,很多人家听说做研究的,还沾个核,甚至不会愿意找这种女婿。这小伙子看样子是入了何恬恬爸妈的眼,才能完全信任的托他照顾。自己所里这些个单身小伙没机会喽,王老师笑得意味深长,何恬恬看不明白其中深层意思,只当是他一直是这种性格,打了招呼收拾着出门。

    果然,某个人3点整连续打了两个电话,中间间隔了三分钟,大家的工种类似,他应该是想到了手机不在身边,忙起来忘了时间,托门卫大爷打到实验室里。何恬恬想着不由笑了,她忙,他定然也忙,可能比她还要忙,再忙心里都惦记着她,不由让她心头发烫,这不就是两个人谈恋爱的意义吗?

    门口等着的那人也不知道站在树荫下去,这个天即便是下午3点多,也是烈日当空,晒得脑袋发胀。他背着身脸对着门前那一排灌木丛,手下无意识地揪着灌木丛的叶子,倒也没注意人已经出来了。

    “金俊熙。”何恬恬突然就想大声喊他,他转脸过来,挂着笑,问:“热不热?”说话间来到她身边,见她也笑,“你笑什么?”

    何恬恬笑得更开,“见到你了啊!不该笑吗?”说话间揽过他的手臂,这会儿正好门卫大爷伸出头,问:“你是王珂老师的研究员?新来的?”

    “嗯,我叫何恬恬,谢谢你啊,大爷。”说完想起些别的,往一边让了让,把金俊熙展示出来,“这是我男朋友,核研所那边的。”

    “好好好,小伙子挺优秀,祖国的人才!”大爷一副悠闲老派作风,“何恬恬,你也不错。”

    不清楚哪句话说到了身边这人的心坎里,笑得比日头还要灿烂,跟大爷打招呼说再见。

    转过脸,何恬恬收了笑,问:“男朋友,怎么走啊?”

    男朋友被甜蜜上头,只顾笑,要打车。她抽回手,把手里的遮阳伞递过去,点开手机给他看,原来做了攻略,有地铁可以直达,那走吧。

    “金俊熙,这应该算是我俩第一次出门逛街,你不能走太快,因为我走路慢。”何恬恬觉得一些话有必要现在就说,倒也没藏着掖着。

    金俊熙不明其中缘由,两人一道逛街,约会,不应该一起走?走太快?赶路?这算是他一个优点,不追问,点头答应,又像是保证般说:“那是一定的,一起出门一定要一起走。”说话间,大手自然伸过去,不给她任何机会挣脱,把她的手握住,不顾天气热,手掌心里更是湿热一片。

    金俊熙到总是觉得何恬恬性格便是如此,她答应他恋爱之后,他倒是认真考虑过一些事,她偶尔会露出些小女生的姿态,多数时候是妥帖大方的,她自信、独立,又从不依附任何人,能把自己打理的清清楚楚,闷不吭声干大事。就像今天门卫大爷看到她从里面出来,挽着自己跟他介绍时,会觉得这姑娘真不错。是啊,家长们大概都会有如此想法,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工作更是顶好,觉着他捡着宝。可他也看到她的另一面,她仿佛很胆小,开始一段感情要把所有的前因后果想清楚,说明白。她多数时候对待人是疏离的,有一种冷眼旁观的心态,他甚至想,这也许就是天性,她在东北生活多年居然没受到当地文化的浸染,可见她的心有多冷。他又生出可怜她可怜自己的想法,总觉得有一些特殊的原因在其中,模模糊糊,每次将将要触及到,又被拉到很远的地方,远远看着。而即便是今天自己是她对外承认的男朋友,都没能彻底地了解她的想法,她像是把自己罩在一个罩子里,自己反倒像是个不管不顾的闯入者,说起来多少有点甘之如饴,金俊熙心下明白,自己喜欢她,无论是什么样,他都愿意等,愿意去了解,也愿意去配合。

    刚上地铁那会人特别多,她迟疑着不愿意上,金俊熙倒是没意会到她的想法,拽着上来,人挨着人站着,她努力的把自己隐在门边,甚至再靠近门一些,斜挎着早上从酒店出来的小包,垂着手努力不让自己碰到别人。那一刻金俊熙有些后悔,应该陪她等着人少一些的下一趟。他侧过身来站立,用自己的身体和车厢内壁形成一个小小的夹角,想把她圈在其中,隔挡住人潮的涌动和肢体上的碰触。

    何恬恬会意,冲他笑,他也跟着笑,眼下自己和她相对站立,身高差让他能轻巧地看见她的发顶,乌黑发亮的头发偶尔会扫到自己的脸上,有一阵酥痒从那里传开。遮阳伞在他的手里,她一手攥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手的前三根手指勾着自己的包带。他倒是有些奇怪,在她身边看到了拘谨和局促。他动了动脚,调整站姿,把她勾包带的手牵过来,五指大张,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掌根处。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放松,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的掌心,与他交缠着。金俊熙垂眼从上看,她的嘴角舒缓了许多,掌根连着掌根,有热流熨烫着彼此。

    两个人就此牵住手再也没有松开,到了家居城,每看一处,店家都是同样的说法,以为小情侣准备结婚用,整套家具介绍下来。起先二人还红了脸摆手否认,看得多了生出就这样吧,不解释了的态度。让他俩感到欣慰的是店老板先前说太远一件两件送过去要加费用,再听说是送到102所也爽快的承诺免费送上门,问是不是同事,顺带着夸赞二人登对,为研究付出的精神。倒是他二人不大好意思,自己当是一份普通的工作,没承想在外界看来是多艰辛勇敢的付出。

    金俊熙见她又恢复好状态,跟家居城里的商家聊起来,蹩脚的普通话听起来费劲,认真听着,猜着。有那么一瞬间他有过恍惚,她到底是什么性格,刚才在地铁里那股子劲真没见过,戒备又胆怯。他把她手握住的那一瞬,手是凉的,僵硬的。他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看见她笑,又想不管发生过什么事,现在在自己身边,照顾好她是自己的责任。

    何恬恬不是犹豫不决的人,看中谈价格,还是102所的名头给他们带来实惠,老板们把价格放在她的预算里,很快就选好需要的,买了一张双人床,连带着床垫,一个中号衣柜,尺寸在金俊熙脑袋里,他比量着,尽可能买大一些,女生一年四季的衣服不得少。台灯要尽可能选好些的,以后对着电脑或是伏案工作的时间多着呢。他惦记着久坐,选了把功能性强的椅子。只有在选冰箱时他带着一些自己的小九九,买了个小号的冰箱,她基本不自己做饭,昨天也说了,就是夏天存些冰棍和冷饮,其他时间存些面膜和茶叶,金俊熙想着以后他俩住在一起,冰箱还是要买大一些的,这个自然淘汰了。何恬恬见他笑,没明白看个冰箱笑从何处来,由着他去。她贴着他耳边告诉他,不要争着付钱,以后有他付钱的日子。又是这句话,他握了握她的手指尖,半开玩笑地问:“以后是什么时候?”惹来她一通白眼。

    所有的东西都要至少一周才能送货,他站在一边听,偷着乐。她倒是懂这乐的原因,只是跟各家都打着商量,尽快,尽快吧。眼下能想到的已经都买齐,金俊熙掏出手机对清单,即便缺什么,也只是一些生活用品,他攥着她的手去找吃食。虽然不是第一次来甬州,到底还是不熟悉,又或许是心里惦记的事办妥了,何恬恬闹着走不动,要回去。

    二人回了何恬恬单位附近吃了东西,金俊熙很认真地问她,暂时先住一起行吗?再或者是他去同事那里住,何恬恬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拒绝得很彻底。打包寄来的行李今天没到,明天该是到了,先把被子垫在床上,凑合几晚。他笑,问是不是来之前已经打算好要买大床,她同样笑着点头,跟他说自己在家时住的是哪间,他两家户型相同,他一听明白了,敢情肖想大床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二年的。他勾紧她的手指,在几个骨节上来回摩挲,中指处有长期握笔留下的印记。吃晚饭把她送去酒店,二人便分开,折腾一天累了乏了,明天还要上班,指不定他回去还要对着电脑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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