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这样静静相拥。

    良久,清漪道:“你先歇下,我给你做点儿吃的吧。”

    柳默连日来只顾奔波,粒米未进,此时心下大慰,方觉肚中饥饿,便点了点头。

    清漪自去准备,他便在房中休养精神。

    平日里皆在院中或外屋饮茶闲坐,这间小屋倒是第一次进来。

    看这屋中只得一张矮几,上置一把七弦琴并一个香炉,幽香绵绵。

    其他不过一床、一凳、并一个箱笼。

    四面墙面皆无挂饰,甚是干净。

    翠色窗纱映着窗外绿荫,自有幽境。

    柳默便走至窗前,推开窗来,让那鸟声花香飘散进来,看那山色碧绿。

    及回头时,却见那月白枕下露出一段翠色丝穗,似曾相识,取出看时,原来是自己留与清漪的那枚玉佩。见她置于此处,想是平时常于手中把看,心中不觉一暖。

    却还有一段月白布片,亦觉眼熟,只是不知在何处见过。

    正在思忖间,清漪端了一碗白粥进来,道:“如今你尚虚弱,不宜油腻,且喝些白粥为宜。”

    忽见他手中玉佩及月白布片,脸色飞起淡淡红晕,方忆起那日晚间看后,置于枕下,尚未及收起。

    当下轻轻接过,道:“先喝粥吧。”

    柳默见她如此,笑道:“这玉佩我自幼随身,如今与了你,你可要替我好好保管。”

    清漪只轻轻点了点头,又道:“你既已无大碍,不如至外间用粥吧,方便些。”

    “也好。”柳默道。

    两人便出至外间。

    虽只是一碗白粥,柳默却觉异常甘甜。

    一时用毕,清漪收了,两人仍坐于外间。

    一时静默,柳默终于问道:“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因朋友有些事,去帮一个小忙。”清漪只道。

    “如何不知会于我,可知我四处寻你不见,何等忧心?”柳默道。

    “本以为不日便回转,谁知略有不顺,耽搁了时日。”清漪歉然道。

    柳默伸手拉过清漪之手,轻握掌中,道:“此后无论如何紧急,定要告知于我。”

    清漪轻轻点头。

    “是什么朋友?我可见过?”柳默又道。

    “是桀风。”清漪道。

    柳默知是那日勤羽中毒时与雪爷爷一起来的瘦高的年轻人。

    “父母兄弟何在?”柳默又道。

    “早已不在。”清漪摇摇头道。

    柳默揽过清漪肩来,道:“以后便由我来照顾你……”

    清漪轻轻点头。

    稍时,清漪问道:“你如何到得那天齐山?”

    “至隐州一问便知。”柳默道。

    说到这里,柳默奇道:“你前次告我之落叶村,却并不曾访得,这是为何?”

    清漪知他必有此问,只淡淡道:“那是先前的名字,现已废弃不用了。”

    “不知现为何名?”柳默又道。

    清漪沉默不语,片刻方道:“归属在逐沙县丽园镇内。”

    “怪道寻访不得。”柳默道。

    清漪忆起千里音示警一事,问道:“此去可有再遇到那些人吗?”

    “并不曾遇见。”柳默道。

    “可有遇到什么险难之事?”清漪又道。

    “你如何得知?”柳默道。

    “你满身伤痕,是天齐山受伤吗?”清漪只道。

    柳默便说起那日情状,直道奇怪:“那虎不知从何而来,并不伤人,却救柳默一命。”

    清漪听得此事甚奇,心下暗自思忖,口中道:“想你也有些仙缘,方得此虎一助。”

    “我一介凡夫,何来仙缘?”柳默道,“说起来,那位紫衣姑娘,也不知是何许人,两次蒙她相救,若能得知,必当报还。”

    清漪便不语,只道:“你这身衣衫已然不能穿了,且在这里等候,我去与你置身新衣来换。”() ()

    “罢了,新衣一两日也难成,由它去吧。”柳默道。

    清漪便也作罢。

    算来柳默离家也有些日子了,此时亦当回转。

    便与清漪作别,道:“明日再来望你。”

    清漪将一瓶芳秀散与他,嘱他自行上药。

    柳默接过,道:“我自理会得,你也要多加小心。”

    清漪点头,两相告别,清漪送至院外,看他走远方才回转。

    清漪回至屋内,自箱笼中取出一件半旧的青色长衫,皆是净色,并无绣饰。

    她斜靠于床头,轻轻抚摸这件青色长衫。

    那日再回落叶村,只带得他这件青色长衫并自己的新制嫁衣。

    虽然已过去几百年,但多亏莲姨授以保存之法,如今仍完好无损。

    只是早已是物是人非,不由得心中惨然。

    思及如今与他同心同德,不觉心中又泛起无数甜蜜。

    然而总觉心中隐隐不安,不知此后究竟如何,不免忧心在内。

    如此辗转反侧,不觉天已黄昏。

    次日,晨光初露,清漪起来收拾完毕,打开门时,见柳默立于那株鹤红花前。

    眉目清朗、气稳神清,一身玄色长衫,绣一株幽兰。

    听得门声,柳默回头,望着清漪,嘴角挂着微微笑容,眼中亦泛着溶溶喜悦。

    清漪亦还以微微一笑,出得门来。

    此次相见,已不比往日,柳默迎上前来,两手轻轻握住清漪双手,柔声道:“昨夜睡得可好?”

    清漪轻轻点头,道:“你伤未痊愈,怎不好好歇着?”

    “已无大碍。”柳默道。

    “你连日劳累,也该好好休养一番,何必这么早来?”清漪道。

    “只想来看看你。”柳默柔声道。

    “屋里坐吧。”清漪道。

    “今日须去军中,时辰差不多了。”柳默道。

    “既然这么紧急,何苦跑来。”清漪道。

    “稍晚一点,并不要紧。”柳默道,“只是我今日怕不得闲来了,所以趁这会儿功夫,来告诉你一声,免得你白等了我。”

    两人说得几句话,柳默出了院门,上马作别,清漪自嘱他多加小心。

    这里清漪少不得再将花草整理一番,去城东知会齐刘氏并喜牛,将前些日子的银钱给付,让他们三日后始,仍然再来。

    二人自是应承。

    清漪便回转居所,细心打理。

    如今已是夏末秋初,茉莉、紫薇、睡莲、荷花、夕颜等都正当季,几株凤尾竹长势颇好,那株九香木亦已开满雪白的花朵,芬芳四溢。几株兰草内四季兰正当花季,便是那些并非花季的,只是养些兰草也不妨。

    如此整理一番,倒也有些现成可用的,其他的稍加打理,不几日也可送去了。

    又寻了一个白底蓝花的瓷盆,将那株三生草种于其中,培好土,浇上水。

    这三生草离土不久,只是不知这方水土,可养得活吗?

    一边思想着,一边却自怀中取出一样物事来。

    摊开掌心,一株枯黄的五寸之草,枝叶完好,静静伸展着。

    整理完毕,已是三日期满,齐喜牛清早仍推了车来,将些花草载了,送至城中交予齐刘氏。

    晚间仍送回余下之物,并今日所得银钱。

    这三日柳默皆在军中。

    因他多日不归,回来时又是这般狼狈情状,问去了何处也含含糊糊,柳权只当他出去闲玩,不务正业,怕他年轻无知,入了歧途。

    因此留他在军中教他学些治军领兵之道,其实是约束之意。

    他仍是每日晨间来与清漪匆匆见上一面,便又匆匆赶往军中。

    柳默去后半个时辰,喜牛自来取花草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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