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诀,你在骗我。方才,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听到吗?”姜映真抬眸,眼颊还残留一道晶亮的泪痕,她冷淡地质问对面少年。

    她如此一问,便相当于默认。

    方才的少女,正是姜映真的朋友。饶是赵长策听了全过程,却仍一头雾水。姜映真温柔似水,怎么会与朋友吵架呢?

    “咳咳......是听到了,但你们说的稀奇古怪,跟打哑谜似的,我真没听懂。”姜映真外表虽漂亮温柔,对待外人总是轻声细语,好似永远也不会生气。但此刻,她目光冷淡,不发一语地注视自己,倒让赵长策极为别扭。

    从小到大,他没脸没皮,从不知道害羞是何种滋味。

    现下,赵长策却被一个漂亮姑娘盯着,那种明晃晃却又纯净入水的眸光,直令他面颊微微发烫。

    虽是自己理亏在先,不过,偷听也并非本愿。

    他一人待在后山庙中,少年耐不住寂寞,听到前山村庄的热闹,哪能按捺心中如火苗般跃动的念头?

    赵长策不顾那日姜映真的劝诫,瘸着一条腿,山路崎岖,他伤势尚未痊愈,摔跤不可避免。终于,待他费力走到前山,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灯火朦胧的清河村。

    姜映真的家,正是诸多茅屋中的一户。

    可惜的是,他来得不巧。

    彼时,腊祭已经结束,天幕悬有一轮弯月,清色光辉洒满夜间的小山村。村民们手持扫帚,清扫祠堂,鸡犬入笼,山下的清河村,又恢复了以往的静谧。

    少年拍了拍沾满草屑和雪泥的衣服,神色落寞,他垂着脑袋,明白自己错过了姜映真口中的“腊祭”。

    赵长策扯出一抹苦笑,少年满心失望,强撑一条瘸腿,准备原路返回。

    山路虽还是原来的路,但天色昏暗,又患腿疾,同样的一条路,对于赵长策来说,并不比第一次好走多少。

    不巧却又很巧,村庄后面的一颗香樟树下,赵长策发现了姜映真和另一位姑娘。两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也亲眼目睹姜映真与朋友起了争执。

    两位相同年华的少女,本是一同长大的好友,却在一片葳蕤青叶下,不欢而散。

    少年犹豫,思量许久,还是觉得默默离开为好。

    可他腿不好,深一脚浅一脚,不慎踩到地上的枯枝,“咔哒”一声脆响,在昏暗宁静的清河村,显得极为刺耳。

    少年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还是暴露了行踪。

    少女杏眸湿漉漉,赵长策被她盯得不甚自在,耳根也染上一层薄粉。

    月下一片清辉,两人浸在月光中。

    赵长策撇开视线,刻意躲避少女清透愠怒的眼神。

    怎么还生气了?

    两人僵持许久,赵长策终究还是败了下风。

    他懊悔似地挠了挠脑袋,无奈道,“真真,我没听多少,你们说什么娘亲还是京城,乱七八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映真:......

    姜映真面色一白,似是恼羞成怒,狠狠地剜了少年一眼。

    魏诀还说不知道,瞧这阵势,他分明全听到了!!

    姜映真在心中暗骂,魏诀是一个谎话连篇、厚颜无耻的骗子。

    “真真,你们的腊祭,一般有什么啊?舞狮有吗?放花灯呢?热不热闹啊?我忍着腿伤,费了好半天功夫,赶到之时,已经结束了,哎......我的运气很不好。”少年腆着脸皮,不顾漂亮少女的冷淡态度,似乎很感兴趣,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姜映真:......

    姜映真冷漠地扫了少年一眼,随即,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赵长策偷听讲话,还不承认,很是可恶。

    少年被她冷落,一时着急,忙追了上来,“真真,你生气了?别啊,等等我,我怕黑,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野狼山虎,我可怎么......啊————”

    一道急促的呼声响起,姜映真心底一慌,急忙转身回眸,少年模样狼狈,摔倒在地。

    姜映真也顾不上她还在生少年的气,轻步跑向跌坐在地的倒霉少年。

    她一手扶起赵长策,迎着清冷的月光,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个遍,想要确定少年是否安然无恙。

    姜映真的语调焦灼而关切,询问他,“魏诀,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赵长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甩开姜映真的手。他兀自一人从地上爬起,勉强地站直了身体。

    清俊少年的唇角扯一抹嘲笑,眸中寒光如银刃,“姜映真,就算我无意听到了你们的话,你也要狠心谋害我吗?”

    “......没有,平白无故的,我害你做什么?”姜映真眨了眨眼,对于少年的话,深感莫名其妙。

    “呵.....你也知道,我有腿疾,走路艰难。方才我一直喊你,你却故意不应声,狠心撇下我独自一人。这不是谋害是什么?”赵长策冷笑,凑近了姜映真几分,怒斥少女对他的泼天罪行。

    “魏诀,那你又为什么不好好在庙里待着,半夜出来做什么?”姜映真安静地听完少年对她的幽怨,毫不示弱地反问了一句。

    少年嚣张的气焰霎时熄灭,他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抛出一句话,“我......不是说了嘛,破庙就我一个人,很无聊的。”除了姜映真给他送饭煎药,其余时间,别说人,就连鸟雀也见不到几只。

    赵长策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一个人会在那座破庙待得发霉。

    少年这番胡搅蛮缠的回答,也在姜映真的意料之中。

    她抬起眼睫,杏眸漆黑纯净,映出对面心虚的少年。

    少年的眼睛四处乱瞟,好似做贼一般,暗戳戳地飘向了自己。

    少年在偷看姜映真。

    两人的视线,冷不丁撞在一起,姜映真面无表情,直勾勾地注视他。少年耳垂一烫,眸底闪过一丝窘迫,又飞速地移开了目光。

    “哎呀,方才摔得太重,我现在哪里都疼,怕是腿都走不动路了。”赵长策耍起了无赖,分明痛的是腿,少年却捂着肚子抱怨,将撒泼一词发挥到了极致。

    他刻意侧面朝向姜映真,一边笨拙地演戏,一边用余光窥探姜映真的反应。

    少年生得白玉芙蓉面,平时里,性格骄纵别扭,是个极要面子的人。现下,他不但偷听了姜映真与水归宁的话,还故意作出如此委屈幼稚的模样。

    无赖。

    姜映真眸底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意,她叹了一声,不再纠结此事。“......早就跟你说了,山路不好走,你硬是趁着天黑出来。”

    少年的演技蹩脚,余光总是斜瞥向了她,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

    他作戏勉强,姜映真忍笑也痛苦。她怕下一秒,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

    “你快回去吧,等一会儿,天色更黑了,你可怎么办?”姜映真还是忍不住,捂唇轻笑了一声。

    苦苦作戏的少年,见自己的伪装被她识破,狭长的黑眸掠过一丝无措的羞恼。

    “姜映真,你故意戏耍我是不是?”少年腾地站了起来,修长指节咔咔作响。

    对面的少女,肤色瓷白若雪,水眸盈盈如水,站在皎洁月光下,宛如神话中的仙子。

    而正是这样一位仙子般姑娘,却戏耍了他。

    赵长策的下颌紧绷,冷白面容阴沉似墨。他眉峰微敛,如黑曜石般的眸中,寒气不断翻涌。

    他一步步逼近姜映真,少年身姿颀长,修如青竹。无形之中,有一股压迫感,直令姜映真喘不上气。

    “没有,你还是早点儿回去,你的伤还没好,以后不要来前山了。”姜映真强忍笑意,往后退了几步,故作严肃地催促少年离开。

    月光下,少女身姿曼妙,黑漆漆的杏眸,望向他的时候,笑意盈盈,比明月还要皎洁几分。

    他偏过头去,清俊玉面忽地泛一抹浅绯,好似晨曦中的玫色花瓣,昳丽而又明艳。

    见赵长策冷脸离开,姜映真也不敢耽误,轻车熟路地跑回了姜家。

    谁都没有注意到,从一旁昏暗的残墙边,悄然走出了一位玲珑少女。

    水归宁抬眸,望了一眼天边明月,心中若有所思。

    少年身姿修长,走路姿势怪异,沿着崎岖山道,一瘸一拐,走得颇为辛苦。

    很明显,少年的腿有问题。

    水归宁红唇微抿,心下了然。

    瘸子。

    而那位少年,整个人浸润在明亮月色里,如青竹般的背影,逐渐变成模糊的黑影。

    清河村的后山,有一座年久失修的荒庙。清河村的人,不会去那里。

    最近,水归宁去过姜家一次,平常,姜映真被盯得紧紧的,她会待在姜家干活。

    可是,那天姜家院里,只有李秀云母女三人,并未见到姜映真。

    就连与姜映真要好的何圆玉,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水归宁起初还深感困惑,而现在,一切豁然明朗。

    恐怕,不单单是因为腊祭之事被灯花婆婆教导。

    水归宁嘴角噙一抹讥讽的笑,傻真真,什么时候,竟不声不响地瞒着清河村所有人,背地里与一位小瘸子卿卿我我?

    她的好朋友姜映真,一向天真不谙世事,深受清河村人夸赞,却能做出勾结外男的不齿之事?

    难道,姜映真也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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