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梨书斋内,

    “属下参见阁主。”

    书斋内仅剩十余个蒙着黑巾的女子。

    “宫中赃案你们该有所耳闻吧?”

    “属下一直在跟进调查。”

    众人齐声答道。

    “那些女官都与内廷总管有关联?”

    一个两个便罢,众人都是这些说辞,朱如海一介总管何必与这些人过不去?

    “禀阁主,不全然这般,您的推断没错,有人在阻止这场改革。属下调查中得知陛下推行女子取仕并非一时冲动,早有端倪。”

    位于众人之首的女子上前将一份奏折交给慕南枝。

    她随即打开来看。

    “内廷官制已现弊端,与朝堂之官到底不同,后宫不得干政,女官谈论朝廷大事也处之重刑,臣请奏开女子科举,男女同朝议政。”

    纸张泛黄不像近日所有,边角还有个缺口。

    她反复看了几遍,这字迹莫名地熟悉。

    “这谁的字?”

    夹着信的六颗指头不自觉地蜷缩,唇也抿紧,干皮缠在一块,唇微微开合之间溢出点点血丝。

    “是,施北淮,我们,是,趁你们外出才敢潜入王府,阁主,绯衣请罪。”

    她随即跪下。

    “我几时怪你们了,你们为我卖命,几度将生死置之度外。”

    慕南枝扶她起来,心中无限怅然:他究竟是因我这般行事?还是真就这样想,抑或两者都有?

    “阁主是我们再生父母,只愿终生为阁主卖命。”

    她们一齐信誓旦旦地说。

    “这倒不必,不久以后我就宣布退位,在此之前我会宣布下任阁主,你们听命于她即可。”

    这事她还没考虑好,若无中毒一事,她还可再做几年,如今她是不得不退了。

    “是!”

    说完她们纷纷褪去身上薄如蝉翼的黑衣,折叠,揣入怀中,纷纷在书架边上拿一本书看。

    接着大门敞开,斜阳落在慕南枝浓妆艳抹发的脸上,她恢复身份一般会如此见人。

    据说落霞红之毒会逐渐蚕食掉一个人,等到病发时她或许就如一个虚弱老妪了。

    不知那时施北淮会怎样?

    不如她再逃一次好了,她一死无甚要紧,他不行,他得好好活着。

    回过神来早已泪满面。

    *

    大理寺监牢,这次慕南枝提前疏通好了,她到牢门前时这些女官正报团哭泣。

    慕南枝见她们身上的囚衣已经换了,也放心许多。

    这时她从袖中掏出一根管子,打开释放白烟,除却郭岚以外,其余人全昏过去了。

    “郭岚,我没有太多时间给你多废话,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别以为你取得我父兄的信任我就不敢动你,或生或死你自己选。”

    她又射出一枚飞镖,扎在郭岚发间。

    “多谢慕姐姐赐我钗饰。”

    她这便将头发挽起,用飞镖固定住。

    “姐姐,我从来没有对不起慕家,一直在等你回来。不过我确实收到别人的来信,是太傅,也就是现在的谏议大夫徐光潜,他看上去高风亮节,实则是个小人。我也知道沐大人和姐姐有旧,我不敢说,这里面我不知多少是受害者,又有多少是卧底。”

    “好,我信你,我爹和我大哥什么时候认出你来的?”

    慕南枝自认为自己的易容术很高,当初给郭岚易容,差点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

    “半月便认出来了,不过他们一直在装傻,慕大哥也把我当作妹妹疼爱,我不识字他一一教我,你爹教我习武,说是等你回来,我以后也能有自保的本领,你说,我能害他们吗?”

    往事袭上心头,满眼热泪,她双手捂住嘴,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没哭,慕南枝先落泪了。

    “好,对不起,我给你赔罪。”

    她自知理亏,脖子微微一缩向郭岚鞠躬。

    “其实你知道吗?施北淮第一眼就认出我了,他说要等你,多久都愿意,有一年,你给我传信,南角□□成风,你要去解决,据说他们擅蛊术,施大哥,亲自跑南疆,找了一个巫女,与你结了骨契,这契很古怪,据说能救你一命,那巫女的条件是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蛊人供她练蛊,施大哥从此以后总会患病,见人就砍,多亏哥哥和父亲,允许我这样叫,七年了,我也把他们当亲人……”

    睫毛已经被洪水般的泪水冲刷得零零散散。

    她伸手一一擦拭,新的泪流接踵而来,她顾不得自己颤抖的声音还是要把事情说完。

    “这个,这个,巫女,呜呜呜呜呜呜,姓白!”

    “白鹤寻,还是,白鹤灵!”

    慕南枝也跟着颤抖,这两人无论是谁她都未曾想过。

    白鹤灵还一早就认出她了,要是存心报复,她、沐子宸、郭岚都难逃一死。

    “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苗疆白氏擅行巫蛊之术,之前施大哥来找过我,说会前往翠茵寨查查这个寨主。”

    “什么?那有进展吗?”

    这些事情她完全被蒙在鼓里。

    “没有,后面又出了联姻之事,我听说沐子宸大人身患重病,一直不愈,倘若我所料不错,也是这个女子搞的鬼。姐姐可以顺着这条线,至于贪赃之案,不过是为了拖住你们罢了,那些朝臣布的局。”

    “我知道了,不过这个案子我还会跟进,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还有你身后这些人,注意观察。”

    慕南枝拍拍她的肩膀,而后遁走。

    她于隐秘处换上官服、易容,再入大理寺中。

    这时白鹤寻一个虎扑上来。

    “相公!”

    她快速闪开假装崴脚却一不小心撞进了施北淮的怀中,她刚才没看见他。

    “你,你怎么回事?撞什么撞!”

    “你?恶人先告状,有你这般无理取闹的吗?”

    施北淮感觉有些委屈,分明是这小子撞上来的,他却这样不可理喻。

    慕南枝向他使了个眼色,恳求他帮忙。

    “我体虚你第一天知道啊!哎哟我的腰啊!”

    “你体虚就能胡诌?你抬抬头看着上面写了什么?青天一片!查察普天下的冤假错案,还天地一片清明。”

    施北淮这就提着领子入内,将白鹤寻甩在后面。

    “咣当”一声,大门关上。她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胸口。

    这副模样让他嗤之以鼻。

    “你看看你,哪像个男子汉,得了,不过就是武功、官位高你一点儿,看你怂的。”

    “别忘了这谁惹来的?施北淮你给我惹出来的,我可不喜欢她!”

    她拍拍自己的袖口,主动挪开一点距离,别暴露了身份。

    “我看那日她亲你你也不反抗,你这嘴也着实够硬的。”

    他光明正大地嘲笑她。

    眉眼微翘,眼角泪痣一起晃动,无形中增添一股魅惑。

    薄唇勾起,一贯冷峻的模样荡然无存,仿若桃花盛开,生起无限春意。

    这时慕南枝心中愧疚更甚,那天是她将子宸约出来的,子宸的病一直不见好,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他怎么有力气推开白鹤寻。

    那样的场面他只能忍耐下来。

    “我说真的,没人喜欢被这样对待,情贵在两情相悦。他日我跟她说清楚,就算违抗圣意我也要将这门亲事退了。”

    “你都如此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你这两日有何进展?”

    笑意还是不减,倒是显得不寻常了。

    “莫非你有什么发现?可别卖关子,赶紧告诉我!”

    她又拉近了距离,狠狠拽住施北淮。

    “你这小子,真病假病!放,放手!你小子离我远点,还有,离我家阿枝也远一点,我要是再看见,小心我将你的肋骨全打断。”

    面色发冷,眉眼沉下来,周身凝聚起一股子杀气。

    慕南枝报之以一个白眼,还打断她的肋骨,下次她非得打断他的腿!

    “哼,有本事你来,打死我,变成厉鬼跟你索命。打死也不用娶白鹤寻了,我求你,求你打死我,这这这,往这!”

    她扒开鬓角边的碎发让出自己的太阳穴给他。

    “你你你,你疯了吧,我就开个玩笑,我几时惹过人命官司,,得了,你这,小子真较真。说正事,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嗽一声,准备切入正题:

    “这个赃物我都看了,我担心自己看得不够仔细,我让上京最厉害的典当行的掌柜的过来亲自鉴定,这位是个老古董,不畏权势,我央求了许久才肯来大理寺。”

    “你能不能说重点。”

    慕南枝一阵苦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货废话这么多!

    “好好好,说重点,在这三百余件中找到了七十件赝品。”

    “什么?赝品!皇宫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赝品,倘若偷盗属实,她们还是皇宫中当差,必定是谋划已久,赝品算是一个突破口,赃物为赝品,说明在原本持有者手里就是这样,可是真品又怎么说?凶手不止一个?”

    她猛地抬头看向他,卓然而立的躯体有一瞬的不稳,赃物这茬儿确实让她给忽略了。

    “对,先前我们猜测是顽固老臣设计此案以作女子取仕改革之路的绊脚石,那几件赝品的主人,恰好曾收受贿赂,几个守财奴,贿赂上官舍得花钱,呵呵……”

    愤懑的情绪将眸子填满,稍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着他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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