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晴羽翌日一早醒来,只觉胳膊疼得厉害。这里比不得现代,没有止痛药,亦没有消炎药,全靠硬扛。昨晚薛晴羽喷了酒消毒,又洒了上好的金疮药,今早伤口只结痂大半。

    “哎。”薛晴羽叹了口气,艰难穿衣。

    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悠悠走近,萧清鹤的声音响起。

    “需要帮忙吗?”

    “你一个被看了两眼都要尖叫的人,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倒没什么。”薛晴羽大大方方道。

    萧清鹤用轻咳掩饰尴尬:“咳咳。”

    薛晴羽已经穿好半边衣服,只差另外半边。作为一个现代医生,她丝毫不在意的事,在萧清鹤眼中看来,比天塌了都大。

    “萧某闭上眼睛。”

    “别!那样更容易摸错!”薛晴羽用右手拉住萧清鹤的手,放置在左边衣袖上。

    萧清鹤脸红得快燃烧了,小心翼翼扶好薛晴羽的左边胳膊,将袖子套入,从里衣到外衣,格外认真。

    “该起床了!”裴俊达捧着早膳推开门,便见萧清鹤立于薛晴羽身前,后者衣衫不整。

    裴俊达:……

    “马上就好。”薛晴羽镇定自若,“你先让赵舒把行李收拾好,把马喂好。”

    裴俊达瞪了萧清鹤一眼,方转身离去。

    待萧清鹤帮薛晴羽穿好衣服,薛晴羽左手提上梨花落。萧清鹤自觉提上行李,虚扶着薛晴羽出门。

    隔壁三人等在门外,裴俊达看到萧清鹤的一瞬,眼底满是火星子。

    “我来扶吧!”裴俊达上前一步,想取而代之。

    薛晴羽看了眼裴俊达,又看了看萧清鹤:“我是伤了胳膊,不是腿。”

    然后,薛晴羽便“蹬蹬蹬”下楼去了,跑得比大家都快。

    赵舒整理马车之际,便听闻薛晴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跟着我多年,别的没学会,倒学会自作聪明了。”

    赵舒惶恐,埋头解释:“裴公子也是担忧掌印安危,才与奴才保持暗中联络。”

    “行了,先赶路吧。不知锦衣卫是否还有后手,去吟月楼买我命的也不少。此去云南甚远,比不得滁州,路上辛苦你们了。”

    “掌印说的哪里话。”赵舒扶着薛晴羽上车,方松了口气。

    薛晴羽上了车,萧清鹤和裴俊达尾随而至,二人边走边互相推搡。到得车前,更是互不相让。

    “你们俩再闹,都给我打道回府!”薛晴羽厉声呵斥。

    裴俊达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率先上了车。待萧清鹤坐定,孙梧压阵,重新启程。

    薛晴羽抬高音量:“吾近日常三省吾身,待府中门客是否太客气了些,是不是太给脸了,是不是该动手了?”

    裴俊达正在喝水,险些呛死,一双眼无辜看向薛晴羽。

    薛晴羽杏眼圆瞪:“都说皮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青年男子想必不至于,是吧?”

    裴俊达直点头:“那是,青年男子皆会主动为家主分忧。家主放心,这一路,我主动当大家的开心果,嗯!”

    薛晴羽懒得再搭理裴俊达,继续捧起书来看。

    萧清鹤心中的愧疚未减,建议道:“你若不喜欢情感过于纠葛的话本,《苏长公章台柳传》也不必看了。”

    薛晴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禁止剧透,待看到不喜欢处,我自然会放弃的。”

    萧清鹤便不再多言,闭上眼养神。

    裴俊达看着眼前两个安静的人,莫名觉得相配,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所幸两腿一瞪,斜靠着座椅睡大觉。

    赵舒和孙梧的睡姿实在不雅,搞得裴俊达昨晚几乎没睡着。

    在路上辗转半月,可算到了临安府,离云南府只一日路程。除了萧清鹤和裴俊达整日拌嘴,所有人坐车到腰酸背痛外,一切正常。

    临安府的荒凉,与杭州府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一入城,薛晴羽掀开布帘,就见店铺破败,街道人烟稀少。

    “真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薛晴羽阖上布帘,一阵感慨。

    “云南乃边境地区,多战乱,百姓常年流离失所,自然无法安居乐业。”萧清鹤附和。

    裴俊达冲外面大喊:“小舒子,先停车,容小爷我下去找找客栈。”

    裴俊达对吃喝玩乐一向敏锐,又是薛府第一社牛,薛晴羽这一路皆将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专负责沟通事宜。

    然而裴俊达走了两条街,只看到一家客栈,还是缝缝补补的那种。

    “罢了,出门在外,不讲究了。”薛晴羽当场决定有地方就住。

    只是一下车,见不着热脸相迎的店小二,只有一脸凶相的老板娘。老板娘一头长发盘成髻,身着最常见的布夹袄,从头到脚打满补丁。

    “打尖还是住店啊?”老板娘从上到下扫了眼薛晴羽,口中的瓜子壳乱飞。

    裴俊达笑脸上前:“都要的!敢问有什么好吃的啊?”

    老板娘见裴俊达模样周正,又嘴甜,语气缓和了几分:“见几位打扮,怕不是本地人。事先说好,我们这只有牛肉、馒头,房间也是打地铺。”

    “行,那烦您多给我们备几床被褥。”裴俊达说着,取出几个铜板递过去,“我们一路舟车劳顿,烦姐姐先给我们填个肚子,有什么吃什么就行。”

    老板娘放下瓜子,踱步至灶台后生火,裴俊达主动帮忙。

    薛晴羽环顾一圈,看到角落里蛛网密布,伸出手,擦拭了一下餐桌,一层厚厚的灰堆砌至指尖。

    不对劲!薛晴羽再看向老板娘,看似在生火,却连锅碗瓢盆在哪都不清楚,好一阵翻找。

    “赵舒,你去楼上看看,可有异常。”薛晴羽压低声音。

    赵舒会意,佯装寻找茅房,四处乱窜。好在老板娘只顾着做饭,又有裴俊达陪伴,并未察觉。

    薛晴羽又冲孙梧使了个眼色,后者往后院走去,看是否有其余进出口。

    萧清鹤也看出不对劲:“这客栈分明一副许久未有人住的样子。”

    “是了,这女人虎口处有老茧,是个练家子,莫不是什么匪盗奸细,临时落脚在此。”

    萧清鹤暗暗叹服薛晴羽的观察力:“我能帮什么忙?”

    “寻个角落待好,别添乱。”

    赵舒很快从楼下下来:“掌印,楼下东南角房间,被关了个一身戎装的女子。手脚被缚,嘴巴被堵。”

    “哼,就知道有问题。戎装?这老板娘若是大梁细作,刚好可以当作去见北宁候的见面礼。”薛晴羽皱眉,军队中的女子?记忆中,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

    薛晴羽见孙梧许久未归,冲裴俊达使了个眼色,裴俊达不动声色移开,往前门走去。只等薛晴羽动手,便关上门。

    薛晴羽和赵舒一左一右,慢慢靠近老板娘。

    老板娘发现不对,拎起菜刀就跳上灶台。

    “上!”薛晴羽大喝一声,裴俊达“砰”关上门,赵舒和薛晴羽打起配合。

    对方武功比薛晴羽想象中高,分明是个妇道人家,力量却大得出奇,招式也很怪异,属于各类杂糅。

    薛晴羽一时间找不出对方命门,只能钳制住对方,等赵舒偷袭。

    老板娘几轮下来,便看穿薛晴羽和赵舒功底,先一脚踹倒赵舒。薛晴羽正准备加大攻击力度,却见老板娘自怀中取出一个黑球。

    “小心!”原本躲起来的萧清鹤惊呼,下一秒,薛晴羽就见萧清鹤满脸慌张奔向她。

    随着“砰”一声巨响,薛晴羽被萧清鹤按倒在地。

    听闻动静的孙梧自后院赶来,就见老板娘推开裴俊达,自大门出去。

    “我去追!”孙梧大喝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鼻尖被化学物质的气味刺激到,薛晴羽暗叫不妙。

    “萧清鹤?赵舒?裴俊达?”薛晴羽逐一喊人,再轻拍她身上的萧清鹤。

    “咳咳咳!”白雾缭绕中,一左一右很快传来咳嗽声,唯独萧清鹤一动不动。

    薛晴羽推开萧清鹤起身,就见萧清鹤后背被炸伤,里衣外衣和皮肉混作一团。她刚才离老板娘最近,萧清鹤是为了保护她才……

    裴俊达和赵舒边挥散白色烟雾,边凑过来,见此情形,皆吓了一跳。

    “裴俊达,去马车上取药箱;赵舒,去楼上救那位姑娘。”

    薛晴羽将萧清鹤放平,撕开萧清鹤后背的衣服,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看得薛晴羽心慌。这里药物和医疗条件有限,该怎么办?

    薛晴羽环顾四周,水缸里还有些水,便撕开自己衣角,浸湿后给萧清鹤擦拭伤口。

    “他伤这么重,怕得去附近军营处理一下。”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响起。

    薛晴羽抬眸,就见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自楼上下来,那高扬的马尾,绛红色塑身戎装,和记忆中如出一辙。

    不知是否受原主情绪影响,薛晴羽险些脱口而出:思熹妹妹!

    易思熹看向薛晴羽,目光停留在琥珀色的眸子上,愣神片刻,来到薛晴羽跟前。

    “多谢几位……公子相救,小女姓易名思熹,眼下人命关天,若各位信得过我,可随我去附近军营。”易思熹作揖的样子,气势不凡,俨然领军将领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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