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薛掌印。”隔壁牢房忽然有人开口。

    薛晴羽转过头,借着微弱的火把及烛光,看到隔壁牢房关着一位身着青袍、面色偏黑的青年人。虽不认识,但不难猜出对方身份。薛晴羽随意一踹,方才的老鼠直奔沈勘身上。

    “啊——”惊恐的叫喊声打破牢房的安静。

    “哟,沈员外郎怕老鼠啊?我以为天不怕地不怕呢!”薛晴羽嘲笑。

    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巡夜的狱卒来到沈勘牢房外,怒喝道:“大晚上的,吵什么吵?你不睡,旁人还要睡呢!”

    沈勘气结,重新坐在草堆上,怒气冲冲看向薛晴羽:“薛掌印故意的吧?”

    “抱歉,确实脚滑了一下。”薛晴羽快速铺好柴草,又脱去外袍当被子躺下,“不过,沈员外郎举报有功,居然沦落到和我一处牢房,实在可惜了。”

    “立案侦查,本就该一视同仁。洪右侍郎也在附近,只是隔了我们些距离。”

    薛晴羽懒得再搭理沈勘,直接闭上眼假寐。身处环境恶劣的牢房,自是无法安眠的,薛晴羽不过想图个清净。若她猜测没错,天一亮,萧清鹤便要有所动作了。

    “起来,邓大人喊你去问个话!”待隔壁响起狱卒的声音,薛晴羽被吵醒,方意识到昨晚还是睡着了。

    牢狱昏暗,完全分不清白天、黑夜,薛晴羽起身,便看到沈勘随狱卒离开。

    “早饭到了。”几个狱卒由远及近而来,分别往两边牢狱分发早饭。

    待到薛晴羽时,薛晴羽明显看到包子已经发霉,青菜叶子枯黄。

    “能换吗?”

    狱卒面露不耐烦:“你爱吃不吃吧,都到‘地’字房了,还挑挑拣拣上了?尚不知是否有命出去呢!”

    薛晴羽仔细看了看馒头,将最上面一层发霉的地方剔除。薛晴羽饿了,为了缓解胃部不适,只能吃了。青菜实在是馊得不行,只得作罢。

    不多时,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薛晴羽抬眸,便看到萧清鹤逆着烛光而来。

    “调查怎么样了?”薛晴羽嘴上这样问,不过是在确定萧清鹤是否伪造证据。

    萧清鹤看着薛晴羽碟子里的青菜和手中的馒头,蓦地心疼:“他们就给你吃这些?”

    “有的吃不错了,据说‘天’字房更惨。”薛晴羽心态已放平,“再说了,实在不行还有老鼠肉呢。”

    萧清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薛晴羽,再忍忍,等我!”

    “萧大人一向刚正不阿,这次选择造假,着实令我意外。”薛晴羽忍不住笑了。

    “因为我、很心疼你。”萧清鹤话音刚落,头也不回地逃了。

    薛晴羽看着萧清鹤坚定的步伐,知道自己赢了。当然,蒋涵在宫中决绝的一瞬,周嘉昊心中已有了计较。萧清鹤伪造的证据,不过是给了此事一个出口。

    这大概是姜懐和邓辉最后一次合作了吧?接下来,便到了逐个击破的阶段。

    薛晴羽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薛府已炸开了锅。

    屋漏偏逢连夜雨,薛府甫一被围,钱亭便摔了一跤。薛府不允任何人进出,裴俊达和赵舒好说歹说,怎样都不行。

    钱亭的胳膊抬不起来,躺着大叫半日,思及武岳是个病秧子,小苑里有不少草药,病急乱投医之下,直奔武岳小苑。

    武岳的病症从未痊愈,人已形容枯槁,浑身使不上力气。他本是拒绝武清接触的,无奈拗不过。

    武清给两人戴上面罩,小心搀扶武岳至苑中散步。

    “大哥,你别总这般,身体已经这样了,不如随性而为。”武清劝解武岳。

    武岳连摇头都费力:“我左右没些时日了,你和小息乖乖的,最近学习如何了?”

    “我跟着赵舒学了些功夫,弟弟看了不少书。可你知道的,小息本是老来得子,打小被宠坏了,心难以静下来的。”

    “待我走后,你们俩要好好的,互相扶持走下去!咳咳咳——”武岳话说一半,便开始咳嗽,武清面露忧色,不作回答。

    钱亭鬼鬼祟祟踏入苑内,被武清一眼看到。

    “你来作甚?”武清警惕性大起,扶着武岳坐在小苑中,上前制止钱亭。

    钱亭一脸理所当然:“拿药材!”

    “掌印离府前特意备下药材给大哥,你休得胡闹!”武清言语间,轻轻推搡钱亭。

    钱亭手臂没力气,跌落在地上。武岳见状,按耐不住,下意识起身去扶钱亭。

    钱亭看到武岳,吓得不行,大力推搡:“滚开,你个痨病鬼!”

    武岳直直跌倒在地,后脑勺撞上石凳,当即闭眼。钱亭见形势不对,吓得拔腿就跑。

    “哥!”武清扑到武岳身边,抬起武岳头的一瞬,触感黏腻,翻开掌心,满目鲜红色。

    薛晴羽不在,薛府本就失了主心骨,门客们坐立难安。听闻动静,慌忙赶到。

    裴俊达看到眼前惨状,惊得不行:“怎么回事?”

    赵舒上前试探武岳鼻息,摇了摇头。

    武清当即起身,环顾一周:“钱亭人呢?”

    “钱亭干的?我饶不了他!”武息眼圈泛红,看着自家哥哥倒在血泊中。

    裴俊达上前一步,拦住武家两位兄弟:“出了人命还喧哗?掌印不在,先消停一下,待她回来,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赵舒跟着附和:“我去绑了钱亭,先关柴房,二位稍安勿躁!”

    姚芝一贯胆小,看着眼前场景,尖叫出声前,被姚茜堵住了嘴。

    府外围着一圈锦衣卫,大家默契地快速冷静下来。武清和武息抬着武岳进卧房,先把尸身安置好。

    一盏茶的功夫,赵舒将钱亭五花大绑、捂着嘴巴送来,附赠一条消息——钱星玥不见了!

    姚芝握着帕子的手收紧,唇角向下微抿。但凡此刻有人在慌乱中注意到她,便会看到小女儿的心事,如满苑梨花般,纷纷扬扬。

    “我本是拿了钱亭去通知钱星玥,愣是没找着人。他的小苑也很干净,府里的东西皆未带走,但贴身衣物都不见了。”赵舒言简意赅。

    裴俊达看向众人:“诸位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钱星玥,是什么时候吗?”

    姚芝握着帕子的手捏得更紧了,昨夜子时,她来到钱星玥小苑,鼓足勇气,告白了,她怕是最后一个见钱星玥的人,可她不好意思当众承认。是她把钱星玥吓跑了吗?

    “说起来,已经两日没见到钱公子了。不过他经常不和我们一道吃饭,倒也没觉得异常。”李和光思忖。

    裴俊达叹气:“罢了,薛府蒙难,他又刚来不久,如此做派,倒也正常。东西一样没拿走,好歹比我们当初仁义。”

    众人被裴俊达噎得说不出话来,悄默声散了。

    裴俊达回到自己小苑,望着案几上放置的丁香荷包,直出神。说不担心薛晴羽是不可能的,绣衣阁是声色场所,最适合获取情报。

    是的,裴俊达有个秘密,那日随薛晴羽去绣衣阁后,他便被盯上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红四娘是他父亲的旧情人,大名鼎鼎的绣衣阁,曾是安靖侯府的产业。

    红四娘暗中派丁香找了他多次,皆被他婉拒。而此刻,为了薛晴羽,裴俊达打算接下绣衣阁。

    “四娘亲启……”裴俊达飞快写下书信,放入荷包中,再来到后院,揭开西北角落自下往上第三块砖瓦,将荷包丢出去,再原封不动阖上砖瓦离去,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薛晴羽又在狱中待了一天,期间隔壁的沈勘进进出出,却始终没她什么事。每次都是饭点出去,薛晴羽盲猜,是邓辉在给沈勘开后门,吃些好的。

    薛晴羽晚上实在咽不下馒头,饿着肚子便躺下了。好在周嘉昊的期限给的是三日,否则真真是难熬。

    “薛掌印,睡下了吗?”沈勘贼兮兮的声音自隔壁传来,“方才出去问话,邓指挥使刚巧在用膳,随手赏了半只烤鸡。我食量小,悄悄留下一只鸡腿。”

    薛晴羽懒得搭理沈勘,直接闭眼装死。

    “薛掌印?”沈勘又叫唤了两声,方住嘴。很快,食物被咀嚼的声音自隔壁传来。

    “咕噜——”薛晴羽的肚子叫得更欢了,默默在心里骂了一万遍邓辉。待她出去,定要让邓辉痛不欲生!

    她还要吃火锅、麻辣烫、晓烧烤……喝梨花酿一醉方休!

    薛晴羽抚摸着疼痛的胃部,强逼自己尽快进入梦乡。睡吧,梦里啥都有。

    “薛掌印,出来吧。”翌日一早,薛晴羽被狱卒的呼叫声吵醒。

    薛晴羽起身,隔壁牢狱已空空如也,她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随狱卒出去。

    “能从‘地’字房全身而退的,倒是第一次。”走在前面的两个狱卒闲聊起来,薛晴羽听在耳里。

    “是啊,另一个就没那么好运了,此刻已押送至刑房了吧?”

    薛晴羽大致能猜到原委,许是萧清鹤向周嘉昊提交了伪造证据,周嘉昊大怒,边彻查沈勘背后之人,边禁了邓辉的足。接下来,邓辉若足够聪明,定会将屎盆子皆扣在姜家头上。

    只是从此,邓辉谁也不敢信了,印信如何丢的,无从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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