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裴俊达的声音自府内传来,待看到薛晴羽的狼狈样,一阵惊呼,“这是怎么了?”

    萧清鹤见状,未打招呼,默默离去。薛晴羽再回头,只看到萧清鹤笔挺的背影和匆忙的步伐。

    “入宫不小心落水了,无妨。”

    裴俊达却流露慌张之色:“你快去换衣裳,我找采梅她们去给你打洗澡水。”

    赵舒闻讯赶来,就见薛晴羽一身狼狈,拉着薛晴羽就往小苑去。

    “我要离开三日,这期间,若有人刁难你们,就去找萧清鹤。”薛晴羽叮嘱。

    赵舒见状,不用问也知入宫发生了什么。

    “掌印,务必珍重!您旧伤初愈,之前又患了瘟疫,身子并未将养几日。”赵舒触碰到薛晴羽的手背,冰凉如夜。

    薛晴羽摇头:“该来的躲不掉,待会儿我给你一封信,若真有找萧清鹤的必要,一并带过去。证据难寻,且看他如何打算了。”

    薛晴羽这封信,放入的是舒寄柔送来的邓辉印信,还附带一张纸笺:不管萧大人做何决定,记得及时销毁。

    赵舒小心翼翼收好信,将干净衣裳递过去:“掌印,去池子泡个澡,换身衣服吧,云锦姑姑已备好了。”

    薛晴羽点点头,往小苑东头走去。那里是处专门的浴池,薛晴羽怕麻烦,鲜少会用,平日里多用木桶凑合一番。这一次,行将就范,得好好清洗干净。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薛晴羽屏退云锦等人。

    只余一个人后,薛晴羽赤脚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在白雾弥漫下,褪去外衣,沉入热水中。

    薛晴羽的大脑止不住运转,对有些人而言,命最重要,比如死去的三笑,反倒好对付。对姜懐和邓辉而言,什么最重要呢?无非家族和官位。

    薛晴羽背靠水池,将身体完全放松,垂眸便看到左臂上长长的疤痕,在白皙的小臂上宛如小蛇,崎岖爬行。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薛晴羽的思绪被打断。

    “不是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不需要人近身伺候。”

    “是我。”裴俊达的声音自空旷的浴室响起,带着些许回音,愈显深沉,“我不靠近,只想问,发生何事了?我能做什么?”

    “管好府中门客便好,这次和上次不同,只离开三日,你们莫要惊慌。”

    裴俊达看着眼前若有似无的背影,心下悸动:“好。”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赵舒一路小跑进来。

    “掌印,邓指挥使携锦衣卫来了,说是奉旨拿你去诏狱。”

    薛晴羽右手握紧成拳,她实在没想到,邓辉如此等不及:“赵舒,趁他们未包围府邸,快去送信,我会拖延至你回来。”

    “是!”赵舒丝毫不敢怠慢,直奔后院后门。

    裴俊达如临大敌:“为何去诏狱?你犯什么事儿了?”

    薛晴羽却不回答,自池中起身,裴俊达看到光洁后背的一瞬,转过身,满脸通红。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伴随着薛晴羽慵懒的声音。

    “待我走后,你们大概率会被禁足,切莫任性行动,落锦衣卫口实。尤其,管好钱二那厮,不行,就家法伺候吧。”薛晴羽踱步至裴俊达眼前,就见裴俊达露出鲜少的慌乱神情,忍不住笑了,“你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裴俊达直纳闷,这女人,怎么比他脸皮还厚呢?

    薛晴羽换了便服,慢慢踱步至门口,已听闻邓辉不耐烦的催促声。

    “薛掌印人呢?莫不是已经趁机遁逃了?”

    赵舒的回应声响起:“我家掌印落水而归,自是要稍事休整的。”

    薛晴羽听闻赵舒声音,步子加快。

    邓辉抽出长剑,直逼赵舒:“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讲话?再不交人,信不信我以违逆罪名论处,抄了薛府满门?”

    “我看谁敢动我门人(薛府)!”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分明自府邸内外传来。薛晴羽甫一踏出门,便见萧清鹤风尘仆仆而来,额头还冒着些汗珠,足见跑得匆忙。

    萧清鹤上前一步,取出皇牌:“邓指挥使,圣上下旨时,你我皆在场。你我同为此案调查人,理应知晓,圣上令三日内破案,再行定夺。焉有尚未有定论,便查抄府邸的道理?”

    邓辉被萧清鹤噎得哑口无言,指了指薛晴羽:“将薛掌印带走,包围薛府,任何人等不允随意进出,待查明真相,再行定夺。”

    萧清鹤不放心看了薛晴羽一眼,接着道:“还有,圣上只说暂时收押薛掌印,未允动用私刑。众人皆道,诏狱刑法严酷,犯人多屈打成招,想必邓指挥使不会如此行事吧?”

    邓辉冷哼一声:“多谢萧大人提醒,走!”

    薛晴羽临走前,深深看了萧清鹤一眼,后者点点头,用嘴巴无声说了两个字:放心。

    余下锦衣卫迅速包抄薛府,将前后门围得水泄不通。萧清鹤遥遥冲裴俊达和赵舒点了点头,方离去。

    赵舒深夜造访,萧清漪被惊醒,再无睡意。眼瞅着萧清鹤出门,更是担忧不已,一直驻足门口、翘首以盼。

    好容易看到黑夜中那抹熟悉的身影走来,萧清漪小跑几步,出门迎接。

    “萧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萧清鹤本在纠结证据一事,被萧清漪打断了思路,见萧清漪只着里衣便出门,吓得不行。

    “你怎的如此便出来了?初春的夜晚,风大又气温低。”

    萧清漪却只顾递去手帕:“萧哥哥,瞧你跑得满头大汗,岂不更易受风寒?快擦擦。”

    萧清鹤边接过帕子,边拉着萧清漪进门:“以后莫要如此了,我最近诸事繁忙,你可不能生病添乱。”

    “好。”萧清漪怯生生的,她不懂萧清鹤所忙之事,只知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每日都将萧府打扫得干干净净,将萧清鹤的衣食起居照顾好。

    夜风拂过,吹皱了萧清鹤额头的汗珠,萧清鹤打着哆嗦,正准备擦拭,赫然发现手中的帕子是纯白色的,没有梨花。萧清鹤直奔书房,满地翻找。

    萧清漪将一切看在眼底,取出怀中的梨花帕子:“萧哥哥可是在找这个?那日你让我丢了,可我想,这么漂亮的帕子,莫不是哪位姑娘送的,萧哥哥一时气急,日后怕要后悔,便收下了。”

    萧清鹤接过熟悉的帕子:“多谢。”

    萧清漪略带深意看了萧清鹤一眼,默默取走自己的帕子:“萧哥哥忙,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萧清漪关上书房门的一瞬,就见萧清鹤望着帕子上绣的梨花出神,莞尔一笑,萧哥哥当真是有心上人了。

    萧清鹤端坐在木椅上,仔细抚摸梨花图案,脑中闪过的都是和薛晴羽相处的点点滴滴。

    初见,他当她是从大户人家偷跑出来,会些医术的女子;再见,她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薛掌印,是令他心生误会的佞臣;行至今日,他羞愧难当,每逢他开口指摘,薛晴羽皆沉默不语,不作辩解,届时,她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萧清鹤不知道的是,薛晴羽被锦衣卫押送至诏狱,一路心思澄明,根本从未难过于他的话语,因为,她不在乎!

    薛晴羽此番不过在赌,赌萧清鹤会上她这条船。

    “薛掌印倒是淡定。”临近诏狱,邓辉忍不住调侃两句。

    薛晴羽笑了:“实不相瞒,如今啊,我只担心,这蒋贵人和腹中孩子,是否安然无恙。若当真出了事,你觉得圣上会信谁?邓指挥使在任这么多年,从未行差踏错,怎到了临门一脚,选了个如此不靠谱的同僚?”

    邓辉面色一暗,很快恢复如常:“薛掌印说什么,邓某听不懂。诏狱潮湿阴冷,薛掌印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薛晴羽内心暗笑,允许你们俩联手挑拨蒋家和江家,就不允我撩拨一下你们俩?

    “指挥使,敢问将薛掌印关押在何处?”守在诏狱门口的锦衣卫问询。

    邓辉看了薛晴羽一眼:“既是涉及买官一事的要犯,自得关押在‘地字’牢。”

    诏狱分“天、地、玄、黄”四处牢狱,“天”字牢房关押恶犯,多是身负人命、通敌叛国、不日秋后问斩之人;“地”字房关押重犯,多是私设党争、搅乱朝堂的十恶不赦之人;“玄”字房关押纵火、打家劫舍之人;“黄”字房多是小偷小摸、蝇营狗苟之辈。是以,字号越往前,牢房环境越差。

    薛晴羽本是被关押等候发落的,理应在黄字牢房,邓辉是故意为之。邓辉试图在薛晴羽脸上找到不甘,愣是什么都没找着。

    薛晴羽冷静跟随小吏往里走,四周的漆黑及潮湿感扑面而来,唯每处拐角竖着火把,隐约照亮墙壁和前进的道路。

    真是压抑的环境啊!薛晴羽思及易乐邦和易思熹曾被关在天字房,不免心疼。薛晴羽跟着小吏拐来拐去,走了很远的路,直到长廊尽头,方停下。

    “薛掌印,请吧。”小吏态度尚算恭敬。

    薛晴羽走进去,落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一只老鼠被惊醒,自薛晴羽脚下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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