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吟月楼为救阳曜长老,几乎全军覆没,月师傅连夜解散吟月楼的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嘉昊生气之余,苦于吟月楼已消失,无从下手,便将邓辉唤入宫责骂了一番作罢。这些,都是听送奏疏的二寿转述。

    而罪魁祸首钱星玥,此刻正坐在小苑中,品茗看书,好不自在。

    薛晴羽踏入小苑,径直坐在钱星玥对面:“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不急,总归要收拾妥当的。”钱星玥头也不抬。

    薛晴羽好奇:“你为何要对外宣称吟月楼全军覆没?”

    “道上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钱星玥抬眸,眼底满是挑衅。

    薛晴羽气结:“罢了,你我就此别过,你若走,不必知会我,我亦不会相送。”

    钱星玥看着生气的小女人离开,笑意盛浓。

    薛晴羽,终有一日,我们会再见的!反正,我不会放过你!

    当日晌午,锦衣卫依规巡街,发生了一桩“意外”。途径吏部时,吏部员外郎沈勘携一纸诉状,冲入锦衣卫队伍中哭诉。

    “我要状告户部右侍郎洪彬买官一事!”

    很快,此条八卦便盖过了吟月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邓辉当场赶到,接下沈勘状纸和证据,一道面圣。

    薛晴羽是在和门客们一道用晚膳时听闻此事的,除了钱星玥和武岳,大家都整整齐齐坐着,听钱二吐沫横飞、绘声绘色描述。

    薛晴羽心想,就知道邓辉不会闲着,好在和她无关。

    “掌印,二寿公公来了!”知春却忽然进来通报。

    薛晴羽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点,只怕没什么好事。思及孙梧的话,薛晴羽莫名觉着,好像和她有关了。

    二寿公公面色不佳,邀请薛晴羽上了马车。

    “薛掌印,待会儿务必谨言慎行哪!”

    薛晴羽仔细分析,洪彬是蒋子铭的得力助手,沈勘是江卫涛的人,表面看,是江家陷害蒋家,可从科举案便可看出,虽蒋家嫡庶间有矛盾,但蒋、江两家平日里是有交情的。

    往深了想,削除蒋子铭身边人,又离间两大氏族,还陷害了她薛晴羽,谁获利?薛晴羽心中那条线逐渐清晰起来,只好奇对方会如何构陷她。

    待入得御书房,萧清鹤、邓辉已然在场。

    周嘉昊看着薛晴羽,一副复杂的表情,递过来一封书信:“薛掌印自己看吧。”

    薛晴羽打开书信,上面是一份名单,涉及吏部、户部多位官员,后面标注数额,最醒目的,是右下角画着梨花,和她的笔风完全一致。

    薛晴羽思及滁州一事,心中已有决断,正准备开口解释,余光便扫见身侧萧清鹤上前一步。

    “事发突然,微臣自请调查。”

    邓辉却不依不饶:“人证物证皆指向薛掌印,洪彬已被带走拷训,薛掌印是否也该一视同仁,押送收监?”

    萧清鹤还欲说什么,被薛晴羽用眼神制止。

    薛晴羽冷笑:“邓指挥使倒是好生轻信他人,我任司礼监掌印多年,高官厚禄,还需靠区区三品侍郎赚买官钱,真是笑话!”

    “薛掌印需要的的确并非钱财,没准儿,是需要在各处安插自己的人手呢?”

    周嘉昊最恨结党营私,听闻果然按捺不住:“这样,薛掌印先委屈几日,去诏狱待一待,待查明真相,再行定夺。萧修撰和邓指挥使一道调查,没收薛掌印皇牌,交予萧修撰。”

    他终究不信我!薛晴羽单膝下跪,双手奉上皇牌,萧清鹤接过,内心百感交集。

    “萧修撰几次立功,又出台新政,翰林院学士之位也空悬了有些时日了,便由萧爱卿接管吧。”

    萧清鹤下跪:“微臣接旨,谢主隆恩。”

    “容臣回府交代几句,便自行前往锦衣卫署。”薛晴羽率先告退,没走几步,便看到姜懐在出宫必经的御花园入口处等她。

    “妹妹,我刚免了禁足,便听闻你出事了。你怎的、如此不小心哪?”

    薛晴羽看着姜懐,满目厉色:“我的印信一直未离身,无法模仿,唯有画上梨花,可知晓我笔迹画风的人并不多。”

    “妹妹生气了?”姜懐笑容明媚,“别啊,我不过是在学妹妹罢了!滁州一事,我思来想去,怕是妹妹的手笔吧?我与那聂汉,根本素不相识!”

    薛晴羽嘴角上扬:“阿姊倒不算太笨,还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留你这么久,本是因你买通吟月楼刺杀我一事,想慢慢折磨你,现在看来,不该如此。”

    “哎呀,吟月楼都被阿姊知道了呀,不过,那可是你的死对头,邓辉告诉我的呢,怨不得我!”姜懐彻底露出真面目,眼底对薛晴羽的厌恶一览无余。

    “哟,这么巧,两位姐姐都在呢!”蒋菡自远处缓缓踱步而来,肚子日渐大了,人亦显得臃肿几分,一套鹅黄色的宫装称得脸蛋小巧精致。绿芙着绿装扶着蒋菡,主仆二人的颜色看着格外柔和。

    姜懐眼底的复杂一闪而过:“参见蒋贵人。”

    蒋菡趁姜懐低头,深深看了薛晴羽一眼,用口型道“救我”。

    薛晴羽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蒋菡一把拉着姜懐的手,嘴巴凑近姜懐的耳朵,用只有周围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本想多留你一段时日,也算为我腹中胎儿积德,谁知你如此讨嫌!”

    姜懐瞪大眼睛,想挣脱蒋菡,谁知蒋菡看着柔弱,力气却大得出奇,以极快的速度将姜懐拖到池塘边。

    “噗通——”一声,姜懐被蒋菡丢下水,接着蒋菡双手护住腹部,仰面跌落池塘。

    “贵人!快来人啊!救命啊!”绿芙拼命大叫。

    薛晴羽反应过来,跳入池塘。率先进水的姜懐一直下沉,看到薛晴羽,想呼叫祈求,怎料一张口,满嘴被池水灌满,下沉速度更快了。

    蒋菡面容平静,将一只手交给薛晴羽,薛晴羽拉住蒋菡,来到蒋菡身后,借力托起蒋菡,二人很快露出水面。

    “噗通”声陆续传来,是附近的宫人跳下水救人。

    薛晴羽游到岸边,就见周嘉昊一行人急匆匆赶来。

    “发生何事了?”周嘉昊看到蒋菡在水中,急得不行。

    绿芙跪下便开始哭泣:“奴婢本是陪着贵人出来散步,老远就见姜才人和薛掌印起了争执。姜才人似乎在说什么,你当初都不管我哥哥死活,我凭什么不能对付你!”

    “我家贵人心软,又听闻二人素来交好,便想上前劝架。谁知,姜才人看到贵人更激动,说都是蒋、江两家害了哥哥!突然便拉着我家贵人一并跳河,薛掌印便下去救人了。”

    薛晴羽见绿芙那番样子,贴近蒋菡道:“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婢子如此贴心?只是下次,别再这样了,你尚有孩子!”

    蒋菡无力一笑:“多谢薛掌印挂碍,我心中有数,孩子也会帮我的。”

    宫人很快过来接蒋菡上岸,薛晴羽亦跳上来。不多时,姜懐也被宫人们救下。

    “快送蒋贵人回宫,传御医!”周嘉昊急切道。

    姜懐哭哭啼啼爬向周嘉昊:“圣上,圣上,事情不是你所见……”

    “啪——”清亮的耳光声仿佛打在每个人心底,令在场众人吓得一哆嗦。

    “姜才人继续禁足延禧宫,邓指挥使,朕命你三日内务必查出买官一事真伪,若污蔑了任何一个人,唯你是问!”周嘉昊说完,回过头,怜惜地看了薛晴羽一眼,转身离去。

    四喜走上前,递了毛毯给薛晴羽。

    “多谢公公。”薛晴羽此刻前所未有的冷静,周嘉昊开始怜惜她了,意味着,他要动手了。若没有蒋菡这一出,薛晴羽再难翻身。

    邓辉复杂地看了薛晴羽一眼,转身离去。此刻,他无法确定权势滔天的蒋家到底向着谁。

    所有人皆散了,萧清鹤踱步至薛晴羽跟前,伸出如玉般的手。

    薛晴羽只拍了萧清鹤的手掌一下,兀自起身,萧清鹤哭笑不得地收回手。

    “薛掌印快回去吧,眼下初春,晚间风大,没的着了凉,便不好了。”萧清鹤看着水珠一滴滴自薛晴羽发间留下,下意识想去摸手帕,却意识到,帕子被他丢了,心下怅然。

    薛晴羽失笑:“除了回府,我还能去哪里?”

    萧清鹤想与薛晴羽并肩同行,又思及薛晴羽之前所言,怕被宫中耳目盯上,便亦步亦趋跟着薛晴羽,确保薛晴羽无恙。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萧清鹤的心,却起起伏伏。听方才蒋贵人的侍女所言,此事已理清眉目,可是,证据呢?

    若说邓辉和姜才人联手陷害薛晴羽,空口无凭。萧清鹤右手握紧成拳,他要想办法,三日内查清此事,诏狱是邓辉的地盘,没的让薛晴羽受委屈。

    走着走着,萧清鹤一不留神,撞上了前面的背影,才发觉二人已走至薛府门前,薛晴羽很自然地停下了步子。

    薛晴羽回头:“萧修撰,不,萧学士还跟着呢?”

    “我委实不放心,你快进去吧,我看你平安回府,再走。”

    薛晴羽笑着点点头:“邓辉好容易逮住机会,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我和门人,届时,便拜托萧学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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