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的小厨房陈设、用具、菜肴一应俱全,算得上京城人家数一数二的了。采梅此刻好一阵翻找,方找到白日里买到的果脯,正欲打开盖子,一只手伸过来,狠狠打在采梅手背上。

    “你这丫头!”云锦身为掌事嬷嬷,对手下一向公平,绝不多分,也绝不少缺。是以一旦发现偷窃,绝不纵容,拖着采梅便要去找薛晴羽。

    采梅直呼求饶:“姑姑我错了,断没有下一次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我说,再逮住一次,定带你见家主,可还记得?”云锦揪住采梅的耳朵。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薛晴羽适时出现。采梅即刻止住声,一双眼惊恐不定。

    “云锦姑姑,我有话跟你说,至于采梅,事后你兀自拿主意便好,府中仆从,皆交由你管理。”

    “哎!”云锦应了声,先放过采梅,随薛晴羽离去。

    薛晴羽到得书房门口,停下步子:“听说云锦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可曾见过一个法子?”

    “什么?”云锦站在书房前的一瞬,心中已了然,做好赴死准备。

    薛晴羽不知何时手中多了张纸笺,微微打开门,塞入门缝中,将门阖紧,纸笺便消失于视线中。再轻轻推开门,纸笺应声落地。云锦瞬间明白了,这是用来测试是否有人擅入书房的法子,薛晴羽刻意做给她看呢。

    “进来吧,姑姑,你不是一直想进书房看看的吗?”薛晴羽率先进去书房。

    云锦跟着进去,便嗅到一股清淡的梨花香气,入目书架和案几齐整。平日里薛晴羽从不让人打扫书房,可见自身便是个爱干净的主子。

    “姑姑是圣上的人吧?”良久,薛晴羽淡然开口。

    云锦“扑通”一声跪下:“掌印,奴才愿受惩罚。”

    “快起来,我都让你进书房了,自是没有责罚的意思。”薛晴羽扶起云锦,“我给你看纸笺,就是想告诉你,我很清楚,你从未进过书房。”

    云锦难以置信看向薛晴羽:“掌印……你是何时察觉的?”

    “无舟死的那天,早上尸身刚抛出去,我入宫后,圣上便知道了。我猜,府中有圣上的人,看来看去,只有姑姑最合适。”

    云锦垂头:“是了,无舟死的当晚,奴婢便飞鸽入宫了。但是,自此之后,奴婢再未做过对不起掌印之事,甚至……发现掌印不似传闻那般。”

    “姑姑,难为你了。”薛晴羽叹了口气,“若将来薛府有什么不测,你回宫只怕也不好交代。”

    “呸呸呸!虽说过了正月,掌印还是别乱说的好,免得犯了口忌。”

    薛晴羽微笑看向云锦:“姑姑去睡吧,敞开了说,反倒自在了。”

    云锦深深看了薛晴羽一眼,她总觉着,薛晴羽是下定决心,准备做什么了。这人分明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着却如此落寞。

    “掌印也早点休息。”云锦鞠了一躬,走出书房,关上门。

    薛晴羽看着陈设简单的书房,其实,她和原主都不喜欢保留证据,根本翻不出什么。她只是担心看过、没看过的话本被整理乱了,才不允他们进来。

    薛晴羽翌日醒来,到得东缉事厂,孙梧已取出诏狱地形图,连机关、把守人员皆标注得十分清晰。

    “是王勉昨天巡夜,假意和吴威大打出手,借机送来的。”

    薛晴羽点点头:“他有心了。”

    “我书信一封,晚上你寻个生面孔,乔装成乞讨者,送去舒府。”

    薛晴羽让舒寄柔三日后约邓辉去酒楼,将邓辉灌醉。

    孙梧仍是不放心:“掌印,有什么需要属下分担的吗?”

    “不用,届时,入诏狱救人的,是吟月楼的人,与我们无关。你们该干嘛干嘛,千万不要被抓住把柄。不管发生什么,一概不管。”

    薛晴羽回府,与钱星玥当面商议劫狱细节。

    “经我观察,每两个时辰换一班,四个角落是防守最薄弱处,易家父女关押在东南方位,我会让西北着火,分散守卫。”

    “子时三刻之前,吟月楼的人务必要进入诏狱,力求速战速决!”薛晴羽说着,在地图上标出易家父女所在地,“我的属下会提前乔装成送金水之人,替换的死囚就在中间两个木桶中,你们将易家父女救出后,放置中间两个木桶中便好。此外,诏狱中关押着吟月楼军师,不妨让你的属下伪装成营救他。”

    钱星玥站在薛晴羽身侧,鼻尖净是女儿家的脂粉香和幽雅的梨花香气,可薛晴羽言谈间,宛如指点江山的将领,气势飒爽。钱星玥不自觉间,竟移不开目光。

    “钱星玥?月师傅!”薛晴羽叫住发呆的钱星玥。

    “咳咳!”钱星玥回过神,莞尔一笑,“待薛掌印有朝一日厌倦了朝堂斗争,不如来我吟月楼当个军师?”

    薛晴羽无语:“多谢抬爱,暂无打算。”

    钱星玥识趣道:“这段日子,多谢薛掌印对我们母子的照顾了。”

    “你若日后有何需要,在门口刻上芍药标记,我会见你的。当然,统领江湖最大组织的月师傅,想必是不需要的。”薛晴羽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钱星玥看着眼前小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女人,日后还会相见吗?

    三日后,薛晴羽闭门不出,靠近子时,换上夜行衣、蒙上面,背上压箱底的弓箭,自小苑翻墙,一路在屋檐上飞跃。

    塔楼是京城制高点,京营士兵轮班在一楼看守。薛晴羽站在离塔楼最近的屋檐上,用绳爪钩勾住房梁,快速滑过。

    夜晚的诏狱,看着诡异森严,薛晴羽取出已淋上酒的箭镞,用火折子点燃。子时,打更人的梆子一响,薛晴羽对准诏狱西北处,连射三支箭镞。

    “走水啦!”锦衣卫很快热闹起来,诏狱大半人手往西北方向奔去,东南方位守卫空缺。

    薛晴羽快速滑回屋檐,直奔诏狱方向,站在临近诏狱的屋檐上,夜观整个锦衣卫的动静。

    火光照亮大半边天,临近街道的商户听闻动静,纷纷出门看热闹。锦衣卫署众人乱作一团,就在这时,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闯入诏狱。

    漫天的飞镖下,守卫损伤大半。

    “是月牙镖,吟月楼!”一个守卫大声疾呼,下一刻毙命。

    黑影们闪得极快,不多时便进了诏狱内部,消失在薛晴羽视野中。薛晴羽飞身在无人小巷落地,只等朱效推着木桶出现。

    良久,火光渐灭,就在薛晴羽不放心,准备去诏狱看看的时候,车轱辘转动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薛晴羽躲在暗处,就见压低帽檐的师傅走来。

    对方感受到前方阴影,抬眸的一瞬,看到薛晴羽,面露喜色。

    “少主!”朱效压低声音,来到薛晴羽身边。

    薛晴羽点点头,便打开中间两个木桶。

    易乐邦和易思熹就在其中,头发散乱、面容憔悴、身着囚服,唯气度不减。

    “晴羽,我虽不认识劫狱之人,却猜到是你!”易思熹想抱薛晴羽,却考虑到自己脏兮兮的,收回手。

    薛晴羽见状,主动揽过易思熹,嘴巴靠近易思熹的耳朵开口:“这位是我薛家军前锋朱效,是值得信任之人,你们随他走,隐姓埋名,再别回来。若将来有机会,我定去找你们。”

    易思熹却推开薛晴羽,拉住薛晴羽的手,急切道:“你放走了我们,怎么办?”

    “人是在诏狱被劫走的,倒霉的,不该是我的死对头邓辉吗?好妹妹,别再纠结了,时间不等人。”薛晴羽狠了狠心,收回手,将易思熹重新按回木桶,又冲易乐邦点了点头。

    易乐邦自己钻回去,盖上木桶盖子。

    “朱效,他们就交给你了!”

    “少主放心,人在,我在;人亡,我亡!”朱效推起木桶,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巷拐弯处。

    薛晴羽手脚利落,重新爬上屋檐,飞身回到薛府。稳稳落地的一瞬,薛晴羽的心空了一下。这京城,陡然间少了三个真正关心她的人呢!

    与此同时,钱星玥飞出自己的小苑,戴上半月形银质面具,慢悠悠踱步至最近的小巷中。

    不多时,一道黑影带着一位老者出现。

    黑影单膝跪地,言行恭敬:“属下正初魔君,参见楼主,我们已完成任务,并把人救出来了!这位,便是吟月楼军师阳曜长老。”

    老者上前一步,作揖道:“参见……”

    “咔嚓——”脖子被扭断的声音,响彻整条小巷,正初魔君眼睁睁看着好容易救出来的阳曜长老被掐死,半晌说不出话来。

    钱星玥吹了吹自己的手:“你说你叫什么来着,正初魔君是吧?准备一下,七日后,我将离开京城,在此之前,将整座吟月楼地下城搬走。对外放出消息,就说,为营救阳曜长老,吟月楼全军覆没、不复于世。”

    “是!”正初魔君再开口,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那,空悬的军师之位……”

    “我已有更好的人选。”钱星玥双手背在身后,消失于月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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