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打更的声音响彻京城每一处巷陌,各户皆灭烛而憩,仅余最繁华地段的两户人家灯火通明,一处是气势磅礴的薛府,一处是华贵雅致的萧府。

    裴俊达站在府门前,伸长脖子左右张望,就是寻不见那抹娇俏的身影。

    一道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赵舒满是担忧踱步而来。

    “裴公子,夜深露重,您还是去睡吧。掌印方从诏狱出来,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留奴才看门便好。”

    裴俊达却摇头:“我不放心她。”

    赵舒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裴公子,恕奴才直言,掌印如今和萧大人走得极近,您若有想法,得加点紧啊!”

    “她何止和萧清鹤走得近哪,那出走的钱星玥,她问也不问,显然一早私下协商好了。”裴俊达叹气。

    从赵舒的角度仰头看裴俊达,只觉人前嬉皮笑脸的公子,眼下格外清冷孤寂。

    这厢,萧清漪临睡前灭了大多数蜡烛,给二人留下和煦氛围。

    萧清鹤听闻薛晴羽念诗,再看对方氤氲的眼眸,心下一动。

    “其实我方才问你将来打算,是……”萧清鹤害羞得垂下头,一向能说会道的嘴开始结巴。

    “是想说,或许我可以……给你……”

    “咚!”

    萧清鹤话尚未说完,便听闻对面传来一声巨响,下意识抬头,就见薛晴羽以头撞击桌面,一动不动。

    “薛晴羽?”萧清鹤来到薛晴羽身边,只见后者双目紧闭,已然入睡。

    “噗嗤——”萧清鹤方才的紧张消失无踪,看着薛晴羽满是无奈。

    打横抱起薛晴羽的一瞬,萧清鹤只觉心疼,这丫头,也太瘦了!

    朝中的薛掌印叱咤风云,谁能想到,还有依偎在他人怀中,柔软如小孩的一面?

    萧清鹤一路抱着薛晴羽来到自己卧房的隔壁,轻轻放在床上。怕薛晴羽不舒服,萧清鹤除去薛晴羽的发簪。如墨长发垂下,丝丝扣人心弦。

    薛晴羽面色绯红,愈发衬得皮肤吹弹可破。萧清鹤给她盖上被子的一瞬,薛晴羽一脚踢开。

    “热!别烦我!”

    萧清鹤哭笑不得:“乖,不盖被子要着凉的!”

    萧清鹤如此尝试了三次,皆未能帮薛晴羽盖上被子。萧清鹤思忖片刻,只得去隔壁取了被褥,在床边打地铺,不时替薛晴羽掖好被角。

    所幸半个时辰后,薛晴羽睡熟了,不再折腾,萧清鹤这才安心睡去。

    薛晴羽再有意识,只觉头疼,内伤、外伤交织的那种疼。

    “嘶——”薛晴羽倒吸一口凉气,缓缓睁开眼,眼前是陌生的床帏,木质床头的雕花亦非梨花。很显然,这不是她的卧房!

    薛晴羽酒醒大半,翻坐起身,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萧清鹤。

    薛晴羽努力回想昨日发生的一切,可惜喝到半夜便断了片。垂头看自己,倒是衣冠整楚,不像发生过什么事的样子。

    “萧清鹤?”薛晴羽赤脚下床,蹲在萧清鹤身边,轻声呼唤。

    萧清鹤睁眼,看到一张出尘的少女脸,心底有股怪异的感觉弥漫上来。若是将来朝朝暮暮,睁眼皆能看到这张脸,该多好!

    “你不是替我被撞了一下么?给我看看你的后背。”薛晴羽说着,就去扯萧清鹤的腰带。

    “薛掌印,起了吧?该用早膳了!”萧清漪话音刚落,轻推开门。

    自萧清漪的角度看去,萧清鹤正和一位貌美女子相对视,女子的手放在萧清鹤腰间,好不暧昧!府邸中何来女子?萧清漪愣神间,认出了琥珀色眼眸。

    “对不起,打扰,我先下去了。”萧清漪关上门,匆忙离去。

    “咳咳咳!”萧清鹤起身,面露尴尬。

    薛晴羽斜眸过来:“又多了个知晓我女儿身的人,都怪你!”

    萧清鹤觉着薛晴羽面上生气,语气特外娇羞,蓦的笑了:“好,怪我。”

    薛晴羽起身梳头,好奇道:“你怎的睡在我这儿?清漪虽年纪尚小,未免不会多想。”

    “你还好意思问?也不知是谁,昨晚醉酒,胡搅蛮缠,害得我不放心离去,硬是在自己家打起了地铺。”

    “咳咳咳!”这下轮到薛晴羽尴尬起来,“快,脱衣服!”

    萧清鹤的脸又红了:“这!男女有别,怕是不妥!”

    “啰嗦什么?我是大夫!”薛晴羽不由分说,熟稔地褪去萧清鹤的上衣,取出怀中针灸包,“转过身去!”

    萧清鹤彻底噎住,任由薛晴羽摆布。薛晴羽冰冰凉的小手很快按上他的后背,一点点下移。

    “嘶——”到达腰部的时候,萧清鹤吃痛,下意识惊呼出声。

    薛晴羽找到一处痛点,快速下针。

    “啊——”萧清鹤低呼出声。

    “我再摸索一圈,哪里痛,你就告诉我,我给你扎几针。”

    “啊啊啊——”接下来,萧清鹤的后腰被薛晴羽扎满了针,额头因疼痛冒出细密的汗珠。

    萧清漪见二人许久不出卧房,本想端了早膳送进去。到得门口,便听闻里间动静极大,面色一红,悄默声离开了。

    半炷香功夫过去,薛晴羽方收了针灸包。

    “好了,每过三日,我来看一看你,免得落下病根。这几日,萧大人切莫用力。”

    萧清鹤转过身,快速穿上衣服:“我一介言官,能使什么劲儿?”

    “我得走了,彻夜未归,没的让赵舒担心。”薛晴羽扎好头发,恢复男儿装扮,起身便走。

    萧清鹤也整理好仪容:“我送你。”

    “不用了,青天白日,我从后门走吧,免得撞见熟人,百口莫辩。”

    二人此刻皆不曾想到,薛晴羽实乃明智之举,她前脚刚从后门离去。二寿便到了萧府大门,宣萧清鹤入宫面圣。

    薛晴羽甫一回到薛府,就见裴俊达坐在前厅的椅子上打瞌睡。听闻动静,裴俊达忙不迭起身,将薛晴羽上下打量一番。

    “你没事吧?”

    薛晴羽一脸莫名:“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面色这么差,不会搁这睡了一晚上吧?”

    “拜托,下次有什么事,能否提前招呼一声,我真的很担心。”裴俊达眉头一皱,原本好看的狐狸眼盛着悲戚。

    “这次确是我大意了,抱歉。”薛晴羽诚恳认错。

    裴俊达嗅到一股酒味,凑到薛晴羽跟前闻了闻:“你喝酒了?”

    “嗯,出狱了开心,喝了一点。”

    “和萧清鹤?”

    薛晴羽点点头,往自己小苑走去,未看到裴俊达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

    薛晴羽亦嗅到了自己身上的酒气,换了便服,打算晚上得空再泡个澡。

    赵舒及时端来早膳,薛晴羽刚用了两口,知春便拿了新话本来。

    “薛掌印,书肆掌柜的说,《张生彩鸾灯传》的作者强烈要求更改原有剧情,奴才听闻新剧情卖得极好,便擅作主张,用原来的话本免费换了新的。”

    薛晴羽接过话本,点了点头:“你有心了,赵舒,赏。”

    知春开开心心随着赵舒下去了,薛晴羽边用膳,边翻阅起《张生彩鸾灯传》中卷来。作者从第一页便开始重写,原有的剧情统统不见,男主高中后,与女主意外重逢,感情迅速升温。

    “这作者,是受什么刺激了吗?”薛晴羽嘴上吐槽,却看得津津有味,新剧情令眼睛及身体的舒适度极佳。

    不知不觉,薛晴羽一直看到午时,直到二寿登门。赵舒一进小苑通报,薛晴羽便放下书,起身相应。

    “薛掌印,让奴才看看,哎,真是瘦了!”二寿一见着薛晴羽,便露出心疼的表情。

    薛晴羽知道二寿不过在客套,短短两日,即便是瘦了,也很有限,不是肉眼能瞧出来的。

    “薛掌印此番委实冤枉,这不,圣上惦记着您,着奴才前来,请您入宫呢。”

    “容我换上官服,便随公公一道面圣。”薛晴羽冲赵舒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带二寿去会客厅,并沏了上好的雨前龙井。

    薛晴羽今日刻意戴上周嘉昊上次赏赐的玉簪,又略施粉黛,画眉描唇,让自己看着比往日妩媚些。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却是为着麻痹对方的心思。

    待到得前厅,二寿忍不住多瞧了薛晴羽两眼,不动声色做了个“请”的姿势。

    薛晴羽上了二寿的马车,鼻尖净是梨花香气:“公公这熏香,很是特别。”

    “实不相瞒,为着来接薛晴羽,奴才特意换的。临行前,圣上和四喜公公千叮万嘱,莫要怠慢了薛掌印。”

    薛晴羽抚摸着身下柔软的软垫,二寿的确是用心了,上次的垫子可没有这般软。

    “有劳二寿公公挂心,只是咱家这点委屈,和圣上受奸臣蒙蔽相比,委实算不上什么。”薛晴羽话一出口,虚与委蛇得自己都想吐了。

    二寿陪着笑脸:“难为薛掌印处处替圣上着想,若朝中文武百官皆如薛掌印这般,圣上也不至于彻夜难寐了。”

    二寿说着,自轿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锦上添花不过尔尔,雪中送炭方见真情。薛掌印,这安神香,奴才可是寻了七日方才得这么一小盒。”

    薛晴羽笑着伸手接过:“多谢公公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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