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得好:“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前一刻还烈日当空,下一秒就乌云密布。

    清水潭小学旧址前,原本热闹的各式小商铺也随着学校的搬迁而没落,全都紧闭大门,将生意搬往了别处。

    失了往日喧嚣,这座地处偏僻的校园,在久未迎来新主人之后,渐渐荒芜起来。

    操场上的杂草越长越深,站在校门口都能望到一片又一片参差的绿。

    大致看了眼周围环境,斯文回到停在马路对面的车上,打开空调,将手机连接车载蓝牙听歌。播到第三首时,后车门被人拉开,林晓柒坐了进来。

    她将遮阳伞放到一旁,垂着眼帘说了声“我来了”,然后抽出车门上未开封的矿泉水,打开喝了几口。

    喝完水,林晓柒扯出两张湿纸巾拭汗,长长吁一口气,开口问道:“刘思宇来这里做什么?”

    “他没说。”

    他没说,斯文也没问。

    林晓柒了然。

    她知道,于理来说,他们不必也不该去干涉委托人的私事。

    做好分内之事,保护刘思宇的安全,就够了。

    可是,那个孩子……

    “他们来了。”斯文透过车窗望向校门,沉声道。

    目视六个少男少女绕过大门,拐入另一条小道,他伸手握住门把手便要开门下车。

    “让我去可以吗?”林晓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斯文回头看她,这才发现她双眼泛红,微微浮肿,似乎是过来之前狠狠哭过一场。

    他眸光一顿,旋即收回视线投往窗外,声音带上一丝紧绷:“去吧,我在这守着。”

    车门打开又关上。

    女孩纤长的身影出现在对面,转瞬便隐没不见。

    斯文视线一转投向远处,眼神慢慢冷下来。

    刹车灯熄灭,黑色桑塔纳亮起左转灯滑入行车道,缓缓驶离校园街。

    学校内。

    一行六人越过一栋又一栋废弃教学楼,找到更为偏僻的二操场。

    从此处望出去,是一片稀稀落落的柑橘林,再往外,隐约可见正在施工的工地。

    “就这儿吧。”小胖转身看向刘思宇,询问他,“做好准备了吗?”

    刘思宇郑重地点点头,眼神坚定:“来吧。”

    六人各自散开。

    看着距离拉得差不多了,高远从背包里拿出一把仿真的橡胶菜刀,喊道:“我来了!”撒开腿就往其他五人追去。

    几人你追我赶,看起来与玩闹无异,但每个人脸上都严肃无比,没有一丝笑意。

    最近的一栋教学楼上,林晓柒站在四楼阳台,微阖双眼将听觉发挥到极致,甚至能捕捉到六人不同的呼吸频率。

    近来她的能量好像又有所增长。

    不同于高一那年的大爆发,这一次能量增长缓慢有序,并未带来负面影响。具体原因她还没搞清楚,但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变化与斯文有些联系。

    他身上似乎存在某种磁场,每当在他附近,她就不由自主想要靠得更近,更近。

    要不是怕被当作色中饿鬼,她几乎就想把他关进房里,扯掉他的衣服,将他从头到脚翻个遍,搞清楚他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她大约不是人类。

    那么,斯文那家伙,会是她的同类吗?

    “啊!”

    操场上,双胞胎姐姐月儿尖叫一声,摔倒在地,被紧跟在后的高远一把摁住。

    他用假刀侧面在她肩上拍了拍,低声道:“你死了。”

    月儿闭上眼,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没了呼吸。

    妹妹小星就在不远处,见此情景,哭着坐倒在地,脸上又是惊恐又是伤心。

    高远拎着刀走向她,一挥手,她仰面倒了下去。

    孙睿冲过来要抢他手中“凶器”,也被他毫不留情地“砍”倒。只剩小胖和刘思宇各据一角,远远望着“杀人凶手”一步步向他们走近。

    “思宇,我跑不动了。”小胖坐在地上喘气,抬手指向不远处——自己偷偷扔的塑胶棍——说道,“你去捡棍子,把他敲晕。”

    刘思宇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越走越近的高远。

    视线中,高远的身影渐渐与另一个人重合,带着他回到了2013年的九月。

    那时,他还是华安实验小学六年级的学生。

    他成绩常年保持第一,各科老师都很喜欢他,跟同学关系也不错。

    他有个好朋友叫严鸿杰,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就同班,小学还当了两年同桌,一年前后桌。

    严鸿杰一直是班里第二名,他说他的目标是超过刘思宇,当上第一。

    为此,他主动报了好几个补习班,一有时间就泡在习题书里,废寝忘食地学习。

    刘思宇眼看好朋友一次次败在自己手下,担心他因此而沮丧,于是决定偷偷放水,让严鸿杰如愿以偿。

    但是很快就被严鸿杰发现了这件事,挨了好一通骂。

    “这道题难归难,班上也有好几个人做出来了,你怎么可能不会?”

    “刘思宇,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需要你让吗?你瞧不起谁呢?”

    “我没有你这种朋友!”

    那是进入小学后,两人第一次吵架。

    他们冷战了一周,谁也不理谁,没有一起上学,也不再一起回家。

    如此过了一周,刘思宇手写一封道歉信,认认真真反省了自己。两人和好如初。

    也是在那之后,他们俩约定,一辈子都会坦诚相待,不隐瞒,不欺骗。

    “不隐瞒,不欺骗……”

    忆起深埋的过往,刘思宇蒙住眼泪如雨下。

    可他最终,还是隐瞒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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