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啊!

    这么大的桌面,隔着这么远放了个烛台,你们两个人是以屁股为轴三百六十度螺旋画圆吗?这都能碰掉!

    “东西掉了。”女人七荤八素地说着,推了下身上的人,就准备俯身找寻。

    这下我和高肃也紧张起来,这时候相见对大家都不好。我俩不约而同地向后挪动了几寸,但根本退无可退。

    又是一阵布料摩擦的响动,好事被打断,高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不悦:“一会儿再管那劳什子玩意。”

    真是说出了我的心声啊。姐姐,您一会儿再管这劳什子玩意行不行?台子下面还藏着人呢。

    好在女人也不想细找,只伸手在地面上一番摸索。眼见着染着丹蔻的指甲几乎要刮到高肃的鼻尖儿了,我赶紧一抬手,把他的脑袋向后抬了抬。

    维持着这个姿势,高肃默默将烛台推到了女人手边,她碰到烛台终于安心,一把抄了起来。月光下,女人白皙的手腕上挂着一只金镯子,随着她的动作闪了一闪。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镯子换成别人兴许不认得,可它是我送出去的,是去年皇太后寿辰的贺礼。

    前些日子我还在想:太后怪年轻的,遥想当年封后,皇帝十六她十八,丞相将军一把抓。这张开光的破嘴可不就说中了?太后青春难待,还真和情郎抓巴上了。

    至此,本案已不再是简单的风流王爷俏佳人。霎时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画面,耳畔也自动奏响了宇宙、大脑、沉思的和声,最后一切思绪散去,只剩下一句话:这破世界,我杀了你。

    我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遇到这种事情。大半夜的,带着我亲堂弟弟,在自己家佛堂欣赏人家偷情,还是自己亲堂叔和养母——这真是横竖他妈不准横竖剃度,横竖出不了一个家啊。

    万一他们得知不堪的真相被我撞破……我在心底快速回想了一下和太后、和高湛的交集,无论是这一边的塑料母女情,还是那一头的虚假叔侄情,都不足以支撑我活着走出这间佛堂。

    此时再看二人纠缠交叠的双腿,也不觉得尴尬了,二人含混的呓语,此时也发生了变调,恍惚间像是在我葬礼上吹响的唢呐。

    任凭我再怎么努力保持镇静,手还是不由自主抖了起来,颤抖得手依依不舍地抚上自己的脖颈,它太细了,看上去把头和身体链接得不是很结实。

    高湛若是发现我在偷看,恐怕有十足十的可能立即抽出腰间那把佩剑,给我这颗脑袋安排一个更好的去处。

    “这两个人有完没完……”高肃并不知事态危急,还凑到我耳边喃喃。

    小祖宗,现在可说不得。

    我吓得赶紧捂住高肃的嘴,又用力在他胳膊上握了一下,他很乖觉地安静下来。

    我拉过他的手,在掌心划拉着写字。

    本想写一句:“这女人是太后,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会死”。但才写划到第三个字就意识到这样不行,篆书的笔画实在是太多了!这点事情到明儿早上都说不明白。

    还是简体字好,三两笔言简意赅。

    思来想去,我只写了个“危”字。不知高肃听懂没有,反正他不再动弹。

    按理来说,就凭那二位情意正浓的氛围,我们这边打起了十分精神戒备着,苟活到他们离开不成问题。

    但常言道,尽人事方知天意是要灭你,人一旦倒霉起来不是凭借努力就能化解的。高肃这不争气的小东西不知是酒喝多了此时上头还是如何,竟忽然“略”地干呕了一下。

    声音虽不算大,台子上二人的动静却渐渐熄了。

    要命啊,老弟,我连疾咳都能硬挺,你忍两下又能怎么样?

    那一刻我心中翻腾起许多情绪,差点在小叔叔结果了我们之前先一步送堂弟上路。我的表情一定不怎么好看,就连身边的高肃也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

    想煞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早知如此,今晚就不该带着兔崽子搞皇宫一日游,我命要搭进去了。

    “什么人?”高湛蹙了蹙眉,人停顿在原地,似乎还没发现声音的源头。

    可是这殿堂就屁大点地方,定向排查也迟早揪出我来。我琢磨着一会儿装作突发恶疾双目失明能不能蒙混过关,又想到高湛当年文试远赢过同届的士族弟子,估计没那么傻,不太会上当。

    危急存亡之际,佛堂外面有人扣响了门扉,朗声道:“殿下,时辰不早,不宜久留了。”

    “原来是你,也不吭一声。”门外应是高湛极为相熟的人,他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捡起供桌上堆着的衣物和披风,给情人围上。太后的理了理穿着,这才步伐细碎地从门打开的窄缝走了出去。

    从门扉照进的月光被挡住,殿内暗了片刻,又倏地亮起,有人手执一盏琉璃宫灯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烛火晃眼,我一时间看不清前者的模样,却一眼认出了后面那名乐师。刚才在宴会撞到了他,那双眼我记得,眼角的朱砂痣是妩媚凝成的形。

    被扰了好事,高湛难免不悦,但对执灯人仍算客气:“你做事倒算妥当。”

    执灯人伏了下身子,温言劝道:“谨慎些自然是好的,待殿下大业即成,何物不是信手拈得?”说到这儿,他手中的宫灯适时地发出“噼啪”一下灯芯的爆声,“殿下且看,灯烛跳芯,可是心想事成的吉兆。”

    一番话说得高湛也很是受用,语气好了许多:“你还有什么事情?”

    执灯人闻言让了让身,将一并来的乐师引荐于高湛面前:“殿下,此次离间之计正是门下客卿温意如所出。意如有逸群之才,却因连带之罪蒙尘多年,王爷起大事者,不该介意细末小节,恳请使他恢复官籍。”

    原来乐师叫温意如,很适合他的名字。

    只可惜高湛对他不甚重视:“此计甚好,本王必有重赏,只是温公子身份委实特殊,切让我再做考虑。”再考虑就是不考虑,这话我熟,我和周生梦刚说过。

    温公子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不似周生梦沉得住气,漂亮眼睛可见地低垂下去,失落的神色我见犹怜。

    真想冲上去跟他说一声,别难过,仰天大笑出门去,谁家院里不缺牛马。这个老板不行你就换一个跟着。

    “明白了。”执灯人的面容被灯影模糊了喜怒情绪,只见得他颔了颔首,继续道,“殿下,邺城的风声渐紧,这样下去不是好事,须要尽早动手了。”

    “知道了。这事交给你,务必办得妥当。”

    二人又说了几句,我不知前因后果,只听出一个囹圄。高湛要在邺城做些小动作,似乎不日之后,还会发动政变。

    周生梦的话竟然应验了。

    我顾不上分辨她的预言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某种神秘力量使然。高湛二人的谈话足以让我琢磨了,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他们居然在这种场合下顺便把决定给拍板了。

    不愧是历史上继位当过皇帝的,心态就是过人,与情人幽会之余还不忘把公事给办了。这下我更不敢吭声,一旦被发现,势必是死的透透的。

    好在高湛一连忙完两件事,经不住身心俱疲,又吩咐了手下两句便匆匆离殿。看到一大阎王走远,我不免松了一口气,也许不多时就得以走了。

    然而执灯人却不打算离开,他是在空荡的屋内左右查看,并且将被打乱的物件一一复原,几次途径贡桌都使我狠狠提起一口气。

    沉不住气的除了我,还有温意如。

    眼见得仕途坎坷,自己托的关系又丝毫没帮上忙,温公子要闹了:“大人,您也见得长广王门下不是良处,如今他无意用我,又何必任我在此待命……”

    执灯人不紧不慢将烛台在供桌摆好,又回身道:“你是明白人,必然知道帝王多疑,长广王有称帝之心,用人亦是百般考量。即便他不识你,我也定会为你寻好前程。”

    温公子似是还有诸多不服,执灯人却语锋一转,“意如,你做事速来滴水不漏,依你看来,这佛堂中可还有什么纰漏?”

    温意如闻言,纵然不情愿,还是四处检查起来。执灯人伸出指尖懒懒拨弄着琉璃宫灯上的翠色花纹,默默瞧着他行动。

    转眼温意如走到佛龛附近,他忽地蹲下,向供桌垂下的桌幔看来。我来不及做出反应,正趴在绸布的缝隙向外看,这一下好巧不巧,直接与他对上了眼。

    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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