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被疾雷不暇掩耳的声音吓着,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家弟弟后,这才松了口气,嗔怪道:“你怎么又偷偷跑上山?今日又逃课了是不是?”

    睿哥儿嘟着嘴,“夫子告假数日。”

    “你啊,夫子告假定然会给你们布置旁的任务,”蕊儿拉过睿哥儿,为他擦拭脸上的灰尘,“整日逃学,日后如何去科考?”

    “夫子说了,我生性顽劣,天生不适合去科考。”睿哥儿的声音有些委屈,又带着对夫子的信任。

    蕊儿剜了一眼他,恨铁不成钢般掐了掐脸上的肉,“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吗?要我说,日后睿哥儿定能在上都当大官,两袖清风的好官,在官惟明,莅事惟平,立身惟清。”

    “嗯嗯,阿姊我知道,”睿哥儿点头宛如小鸡啄米,“那你也要答应我,今夜不能随她们一起下山。”

    “为何?”蕊儿对机警的睿哥儿很无奈,但是她生性良善温婉,对睿哥儿生不起气。

    睿哥儿错开蕊儿的视线,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一脸严肃道:“我怕你和她们走得太近,会被不知道哪来的男人关在小屋子里欺负。这里真的不安全,不然阿姊,你随我回家吧。”

    “阿姊知道睿哥儿关心阿姊,但是阿姊住在这里好几个月,并未听到过任何动静呀。更何况,自从阿姊住在这里,每夜入睡比在家中要好,整日精气神好,不会魂不守舍了。”

    见说不通,睿哥儿生闷气地离开。

    转眼间入夜。

    妙思如约来寻蕊儿,好几个女娘踏上马车。

    崔停清和宇文柏站在暗处,目睹这些人上马车。崔停清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捏着一片叶子,大拇指的指甲盖掐入叶子,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弧度。

    “上次,我也是这么看着几个小师父上马车,次日有几个人再也没有回来。”崔停清冷静地说道。

    她伸出左手食指,指向蕊儿,双眉一蹙,“她和旁人的衣服不一样,瞧着面生,怕不是这里的住客?”

    话音还未落,马车附近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崔停清认出正是睿哥儿。

    宇文柏自然也是注意到睿哥儿的身影,“是那个孩子,他怎么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里?”

    崔停清的脑海里划过睿哥儿小小的面庞,满是担当地向她说:我是来守护我阿姊的!

    “不好!方才我问的那个女娘,是他阿姊!”崔停清犯难地瞥了眼宇文柏,“咱们人手不够呀,如何去跟踪他们?”

    “此事不用你操心,只等明日他们回来便可。那个孩子躲在车底,跟着车走了……”宇文柏说到后面的时候有些无奈。

    可惜,翌日再也没有见到睿哥儿和蕊儿。

    倒是山下的县衙衙役在巡街时,发现了两具尸体。听到这个消息,崔停清心底“咯噔”一下,愣住刹那,手不停地发抖。

    “那两具尸体,是……是他们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宇文柏喝了一口茶,目光落在窗外,外面已是阳光明媚。他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未问,你若在意,我可陪你去看一眼。”

    “那劳烦大人了。”崔停清一脚踏地,感觉不到地面,像是踩到什么柔软的地方。

    如果睿哥儿和蕊儿出了意外,她很难原谅自己见死不救的举动。

    县衙门口鲜少熙熙攘攘,人和人拥簇在一起,只为看热闹。崔停清费了一些力气,才跻身进入前面。

    两具尸体赫然出现在她面前,是两具男尸。

    崔停清吐出一口浊气,嘴角露出一丝侥幸的笑意,“不是他们的尸体,说明没有什么事情。”

    她的话刚落,另一头的人群突然躁动,不一会儿听到鼓声。崔停清循声走去,看到睿哥儿小小的身子奋力地举着手,用手敲打着鼓。

    他的衣衫凌乱,还沾着血迹。

    崔停清想要走过去,手被宇文柏抓住。宇文柏朝她摇摇头,“静观其变。”

    县衙里的衙役头疼不已,突然出现两具男尸还未查清楚是何人,又听到有人击鼓鸣冤,甚是烦心。

    为首的班头顶着自己的大肚子,站在两具被阳光暴晒的男尸跟前,低着头看着仵作验尸。睿哥儿被人压着送到那个班头面前,他低头看到身旁的尸体,吓得欲要后退,却被压得无处可逃。

    “你击鼓作甚?”为首的班头大腹便便,瞧着不像是好人。

    “我报官!”睿哥儿被松开,尖锐的声音刺破嘈杂的讨论声。

    听到睿哥儿的话,为首的班头“噗嗤”笑了出来,满脸戏谑地询问身旁的人:“他说啥?这个小鬼说啥?”

    不等旁人回他,他又接着说:“这个小鬼说他要报官诶!”说完,不把睿哥儿的话当一回事,嘲笑地指着睿哥儿。为首班头的人跟着笑出声,嘲笑睿哥儿的鲁莽。

    “这里不是你这样子的小鬼待的地方,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为首的班头嫌弃地说完,还指示身边的人将睿哥儿丢出去。

    就这样,在众人的眼皮底下,睿哥儿被推搡出来。有人在笑,笑睿哥儿不自量力,有人在悲,悲县衙的人毫无作为。

    睿哥儿红着眼睛喊道:“我就是要报官啊!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杀他们的人长什么样子!”

    睿哥儿的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气。衙役倒是不把他当一回事,听着仵作的分析。

    “两具尸体身上有多处伤口,唯一致命的是脖子上的这个伤,约莫已经死了七个时辰。”仵作汇报着自己的工作。

    见无人搭理自己,睿哥儿边哭边离开。

    哭得十分投入的睿哥儿根本没有发现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直至崔停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停止哭泣,含着泪珠望向崔停清。

    见已易容的崔停清有些陌生,他迟疑问道:“你是何人?”

    崔停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你方才击鼓鸣冤,是有何冤?”

    闻言,睿哥儿警惕地仰起头望着崔停清和宇文柏,时刻记得自己要出来报官时,阿姊绝望的目光。

    睿哥儿抿紧双唇,思量一会儿,转身离去。

    来到自己家的那条小巷子,睿哥儿回头四处观望,确定没有奇怪的人跟踪自己,这才放心地回家。

    回到家中,他见阿父满脸愁容地坐在正厅的屋檐下,阿母则是留下佝偻的身影,影子被拉得老长,就要挨到远处的水井。阿姊的房门紧闭,里面还隐隐传出来阿姊伤心欲绝的声音。

    睿哥儿无声来到蕊儿的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没有说话。他推开房门,阿母闻声看去,想要张嘴劝说不要去打扰阿姊,旋即想到蕊儿哭得厉害,张开的嘴没有说话,缓缓闭上。

    屋内,还是蕊儿哭泣的声音。

    “阿姊,你别把身子哭坏了。”睿哥儿边劝说边走到蕊儿身旁。

    她正躺在床上,隐忍地哭泣着,初秋的薄被盖不住她的悲伤。在她床头的高几上,还摆放一只见底黑水的碗。

    见蕊儿不说话,睿哥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

    良久,蕊儿才掀开盖在脸上的被子,露出红肿的双眼,看向睿哥儿。她伸出手,抓住睿哥儿的左手,看了眼已经被处理过的伤口,满是歉意地说道:“对不住,你为了救阿姊,受伤了。”

    睿哥儿摇摇头,回想起昨夜的场景,一阵后怕。

    昨夜,他偷偷躲在蕊儿所在的车底,跟着来到一个陌生的后院。好在他身子小,凭借黑夜,躲过视线,跟上蕊儿。

    蕊儿下车后,心底很奇怪,觉得这处安静,挂着照明的灯笼,周围的墙体不像是寻常人家,倒像是寺庙。心生疑惑,蕊儿紧挨着妙思,“妙思师父,这里是哪里?”

    妙思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昏暗的光线显得她有些吓人,声音一如既往魅人:“好去处。”

    穿过游廊,过了两三个月门,蕊儿愈发紧张,记住来时的路。然后她和妙思一同进入了一个房间,不过喝了口妙思递过来的茶,感觉精神恍惚,浑身没有力气。

    没多久,妙思见她脸颊发红,眼神迷离,笑着离去。蕊儿伸出手,想要抓住妙思,让她带自己走,却没有力气,虚弱地倒在地上。

    发出的响声,放在平常,她定然吃痛喊一声,可是当时,她一点疼痛都没有感受到。

    就在她挣扎起身的时候,一双绣有金线祥云纹的乌云靴出现在她眼前,她努力想要看清来人是谁。那人竟将她抱起,她注意到那人的长相,有几分眼熟,像是……

    像是在西莲庵里见过的人,曾听妙思师父喊他“姜五郎”。

    姜五郎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嘴角露出满意地笑,半身压着她,手指划过她的面颊。她感觉有些不对劲,想要把人推开,但是四肢无力,推人的手像是羽毛拂过男人的胸前。

    蕊儿别开脸,怎料姜五郎竟俯身上前,鼻息吹拂过她的耳朵,非常难受和排斥,想要骂人,却只能哼出声。落在男人的耳里,像是个钩子,勾得人勃然起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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