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停清睁开惺忪睡眼,脑子很快恢复清醒,“如今已是深夜,我们又在贺知凡眼皮底下,他的人时时刻刻盯着我们,如何出得去?”

    “自是有办法,你且穿好衣裳。”

    他们偷偷出了房间,发现院子外竟然无人守候,崔停清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察觉出崔停清的疑惑,宇文柏解释道:“我们的人寻了些酒,说了几句好话,将人支开了。”

    原来,早在一刻钟之前,宇文柏黑灯瞎火的情况下,收到了信号,这才叫醒崔停清喊着她一同离开。让她一个人留在此处,若是贺知凡反应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来到后院,崔停清无助地望着仅有的一匹马。宇文柏轻轻一跃跳上马背,伸出手欲要拉崔停清上马,见崔停清犹豫不决,问道:“你不与我同一骑,你如何会骑马?”

    我会骑马……崔停清欲言又止,哪怕她说自己会骑马,眼下这种情况如何再凭空变出来一匹马?他们又不是孙悟空,拔一根猴毛就能万能。

    心底叹息,她伸出手搭在宇文柏手掌之中,先是感受到男子手掌的炽热,随后传来一股力量狠狠地束缚着她,她秀梅微蹙,忍住疼痛上马。

    尚未坐稳,马儿忽然跑动,崔停清在惯性的作用下撞入宇文柏的怀中,宇文柏嘴角在崔停清的脑袋上悄然上扬,转瞬即逝的笑让人觉得他还是那个冷峻高不可攀的人。

    “抓稳了。”宇文柏叮嘱一句,策马奔腾。崔停清心底有一丝疑问,现在是宵禁时刻,夜深人静,策马奔跑,难道不会有巡逻的官兵吗?

    这个疑问,直至山脚下,尚未见到任何官兵,崔停清才将疑问咽了下去。敢情是,他知晓这个城内宵禁时刻无人巡逻,才敢这么胆大。

    她跟着宇文柏来到寺庙,寺庙大门宏伟,让她惊掉下巴。寺庙内灯火通明,崔停清刚踏入寺庙,看到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

    随着宇文柏而去,他们一路来到一间屋内,崔停清看到男男女女衣衫凌乱面露惊慌,地上还躺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娘,灰白的脸告诉崔停清,她已死多时。

    尚未来得及仔细看,却被宇文柏的大手捂住眼睛,被宇文柏带出屋。

    “你还小,这些不适合你看。”宇文柏一脸严肃地说道。

    方才屋内女娘们恐慌的眼神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有些还是熟悉的面孔,瞬间她想起安和县的那些可怜女子,心底发涩。

    正当崔停清满脸悲悯之时,一道爽朗的声音忽然响起。

    “宇文老弟呀,我还以为明日天亮了才能见到你呢!”裴闻玄边说边往宇文柏身边走。

    宇文柏和崔停清同时转头,看到裴闻玄身后带着两个小兵,小兵中间还架着一个光头男子,这个男子面容瞧着和善又狠厉,鼻青脸肿不曾隐藏他眼底的杀气。

    “普贤主持……”崔停清略微惊讶,旋即否认,“不,他不是普贤主持,应该叫你贾申风。”

    贾申风面露诧异,一个不起眼的女娘竟然认得他。

    裴闻玄这才注意到宇文柏身后还有人,侧首一探,看到是崔停清,惊讶喊道:“崔仵作,你也在啊!怎会如此之巧?”

    他的眼神从崔停清的身上扫到宇文柏的身上,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难道是宇文丞将你带来的?”

    听闻崔停清的身份不过是个小小的仵作,贾申风冷哼一声,将方才的惊讶收回,不屑地望着崔停清。

    崔停清朝着裴闻玄行礼,倒没有回裴闻玄的话,而是问道:“江湖传说,这个贾申风狡猾如兔,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能闻风而逃,裴御史如何抓住他的?”

    “这不都是宇文丞的功劳嘛?”裴闻玄笑得乐呵呵。

    他原先巡察至不远处的州府,收到宇文柏的求助信,马不停蹄地搬来救兵,助宇文柏一臂之力。陛下早已想把漳州这些蛀虫收拾掉,无奈无人可用,这不盯上逐渐能独当一面的宇文柏嘛!

    嘿嘿,这个功劳,能分一杯羹,不错,不错!

    宇文柏神情淡然,目光落在崔停清的身上,“此次如果不是崔……停清的帮忙,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抓住这群人的把柄。”

    “我不过出了小小一份力。”崔停清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伸出手指比画了小小一截。

    “若不是你知道拂尘主持那边的名册之事,我们也没有那么顺利。”宇文柏双眼尽是宠溺,“所以不必推辞你的功劳。”

    电光石火,崔停清那股隐隐约约感觉到的不对劲,终于在宇文柏的一句话中突然想通。

    一切都是拂尘主持!

    崔停清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和拂尘主持相遇的点点滴滴,原来她早就察觉出自己的身份,并将计就计,利用她把宇文柏引来。

    她想到这里,立即问裴闻玄:“裴御史,西莲庵可有官兵前去?”

    裴御史一头雾水,但还是回答崔停清的问题,“有的,与我们一道的刘县令带人前去西莲庵抓捕罪犯。”

    刘县令!

    等崔停清赶来西莲庵,为时已晚,拂尘主持已死,静静地躺在佛祖的莲花台下。佛祖慈悲的面容正对着她,她嘴角挂笑,似死而无憾。

    在殿内,趴在拂尘主持身上哭泣的妙慧妙言,声音悲痛欲绝。妙思却被刘县令带去的人死死抓住,丝毫动弹不了,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令她模样极其难看疯癫。

    “师父平日里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子对她!你为何要趁她不备拔刀刺向她!”妙慧红着双眼往妙思身上扑,欲要将她撕碎,好在有小吏将妙慧拦住。

    妙言一如既往地老好人,哭唧唧地起身劝说妙慧。岂料妙慧一巴掌甩在妙言的脸上,妙言的脸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妙言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师姐,你,你为何打我?”

    妙慧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为何打你你不知道?如果师父不是为了救你,师父为何会死?她明明不欠我们什么,明明帮了我们很多,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刚结束,应当好好生活的时候……”

    说着,她眼里再次流下泪水,“为什么就抛下我们。没有师父,我们怎么办?庵里被人糟蹋过的姊姊妹妹怎么办?师父,没有你在,我做不到好好地给大家出谋划策……”

    妙慧哭得很无助,像是迷路了四处寻找双亲的孩子。妙言见状,也跟着哭起来,边哭边不忘安慰妙慧,丝毫不记方才妙慧打她那巴掌的仇。

    见两人哭得撕心裂肺,妙思吃吃地笑起来,“她毁了我的生活,你们却在哭她,居然不可怜我……我伺候那么多达官显贵,给庵里带来那么多日的安稳,你们竟然是这样子对我?”

    刚踏入殿内,崔停清就看到这出戏。她心口一痛,僵硬地走到拂尘主持身边,冷静地盯着拂尘主持嘴角的那抹血液。

    拂尘主持身上的那把匕首,无人敢动。崔停清呢喃:“这一切都是你的预谋吧?你用这种方法救下西莲庵里的女娘,救下漳州城的女娘,不惜走一步险棋。”

    宇文柏紧紧跟在崔停清身后,生怕她出现什么意外。刘县令看到两人进来,两人的长相和气质都对上先前了解过的信息,他上前作揖,“宇文丞、崔仵作。”

    崔停清双眼一凝,立即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蹲下身子掀起拂尘主持的眼睑。

    妙慧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尖叫着问道:“你在做甚?”

    谁料,崔停清脸色低沉得能逼死人,双眼凌厉地盯着妙慧,“她今夜吃过什么?”

    被崔停清气势震蒙的妙慧妙言身子一僵,妙言结结巴巴地回道:“师父今夜,今夜不过正常与我们一同吃了晚膳,没有再吃别的东西。”

    “拂尘主持的死因,是中毒而亡。”崔停清清冷的话在大殿内响起,惊得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妙慧不相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明明亲眼所见,是妙思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杀了师父!”

    “你爱信不信。”崔停清白了一眼情绪不稳定的妙慧,她记得妙慧虎视眈眈地盯着杜琦,自认为她不算什么好人。

    刘县令闻言,神情凝重,“崔仵作,何以见得拂尘主持是中毒而亡?”

    崔停清抬头,打量站在宇文柏身旁的刘县令,杏眼里忽然闪过恍然大悟。

    “刘县令,你与拂尘主持演了一出好戏,好得让我如今才识破。”崔停清站起身,嘴角的笑若有若无。

    她太讨厌被人利用了!

    “崔仵作何出此言?”刘县令心虚地后退一步,赔笑道,“你我不过才见面。”

    “你我不过才见面?”崔停清重复一遍刘县令的话,重重叹息一声,“你我,当真是才见面吗?”

    刘县令伸出手擦拭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当,当然。”

    “那刘县令为何敢让一个陌生女娘去查死者死因?难道拂尘主持能压得过朝廷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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