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蝴蝶骨
07
就在两个月前，和高中同学聚会，大家聊起当年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总是不由自主就会聊到排球部，因为及川彻当年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更别说他现在还在阿根廷知名的球队打比赛。
还有你，学生会长，常年的全校第一，也被大家推搡着挤到舞台中央。在场的男生叹气，说当年那么多人给你送情书，可你居然一个也没有看上。
你释然般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那时候，我还在暗恋及川彻呀。”
当年就玩得要好、毕业后也一直有联系的若也和代，摸着下巴，“咦”了一声。
“听起来是有点奇怪，学生会长竟然暗恋过排球部队长——不过，”她继续说，“仔细想想倒也合理。你啊，不就一直喜欢那种认定什么目标就绝不放弃的那种人吗？你那年校刊采访上，是这样说的没错吧？”
迟来的将司宇音正好推门进来，把和代不了解的部分补全：“他们两个明明是互相喜欢。”
小音是及川彻忠实的球技粉，她一直说，除了排球和你以外，从未见过及川彻用那样炙热的眼神再看过别人。
和代问：“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说完，她好像自知失言，捂住嘴，又说了句抱歉。
“因为，及川彻不知道我喜欢他。”
你没有避而不谈，况且，现在都已经毕业那么多年了，聊一聊往事也未尝不可。你还可以借着聊天的借口，去思念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
朋友。
小音每次提起这件事，都很惋惜你和及川彻止步于朋友。可是对你来说，这其实就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因为你对跨洋恋爱没有信心，对排球疯子分给你的爱能占多大的分量没有信心，对自己没有信心。
和代突然说，想起以前流传过的一个校园传言。据说，及川彻以前有过女朋友，但因为当面把女朋友送的牛奶面包给了岩泉，被分手了。她感叹着评价：“如果这是真的话，及川前辈真的是个很不适合恋爱的对象吧。”
你那时也这样想。
08
你和及川彻再见时，他问你，该不会想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那里吧。
而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及川彻也是这样问你的。
在他公布那个足以改变他的人生轨迹的重要决定时，你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你不敢再往下听一个字。
那时及川彻好像变成那个在球场上洞察一切的“大王”，在你迈开步伐前紧紧抓住你的手肘，声音低落地、可怜兮兮地问你：“呐，你该不会想让及川大人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在日本的最后这段日子吧？”
你的泪水含在眼眶，毫不犹豫地跳起身来，抬手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鬼话啦，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你跳起来时，没忍住用力阂了一下眼，泪水顺势被甩到空中。
及川彻伸手接住了那颗眼泪，声音低低的：“但是会很久都见不到你。”
你突然有了预感他想要说什么话，你要阻止他。你绝不接受离别时的告白。
于是你站直起来，往前跑了几步，笨拙地转移了话题：“呐，我们去前面的樱花树下吧。”
宫城三月的樱花布满街道，走在树下随时会有花瓣落到发梢与肩头。
及川彻像个幼稚的顽童，伸手接住被风吹落的一捧花。
“挑一朵吧。”
你条件反射地察觉到不对，及川彻想要做什么？如果是在头上别花这种蠢事，你是绝不可能陪他犯傻的。
但根本来不及。
这家伙的动作迅速，你还没来得及躲开，他已经将一朵樱花以极轻的动作放到了你的头顶。
“喂！及川彻！”
“小〇〇对前辈可不能这么无礼哦！”
“你自己看看你有前辈的样子吗？”
“那、好嘛，就允许你礼尚往来地也给及川大人别上一朵花吧！”
这是需要及川彻允许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值得礼尚往来的吗？这个人根本是个笨蛋吧！
为了方便你动作，及川彻半蹲了下来，动作显得有点儿滑稽。你的手轻轻拨过他有点儿硬挺的发梢，凑近他时，呼吸不经意吹动了他耳边的那簇棕色发丝，及川彻僵硬地、不易察觉地抖了两下。
如果不是你脚下的地面毫无动静，你大概会以为烦人的地震又发生了。
及川彻的睫毛眨得飞快，像是很没耐心地催促：“好了没有？”
“再催的话就不给你戴了！”你恶狠狠地威胁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本来也不能算是一种威胁。
及川彻却又乖乖站好了，不再乱动，只是小声嘀咕抱怨：“可是这样蹲着真的很累嘛——”
你终于找到一个角度，让樱花乖巧地待在他的发间。不断有粉樱在你们纯白的校服外套上逗留或是滑落，像是春天顽皮地问了声好又逃开。但你们把花留在发梢之间，就像强行与春天的使者缔结誓约，让她可以再多为你们停留一刻。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刻钟。
哪怕花会谢，风会停，你和及川彻在下个路口就要分道扬镳。
“我们来合个影吧！”及川彻大大咧咧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动作娴熟地揽住你的书包，将你轻轻拽到他的身边。
“不要拽我啦，及川彻你这个讨厌鬼！”
“这可是你帮我别的樱花，掉了的话多么影响本青城第一大帅哥的美貌——只能委屈你挪动一下位置啦！”
“我说真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呐，看镜头！一、二、三！”
快门声落下的瞬间，正好有朵樱花又飘落到了你和他之间。及川彻的眼睛、樱花、你的眼睛，连成一条旖旎的曲线。
哪怕有一天，满宫城的樱花都枯萎凋谢，落入泥土之中，你都会记得此刻。
记得你和及川彻的笑容，一同留在了此时此刻的春天。
09
三年生离开学校以后，你接任前辈成为了学生会长。始业式你上台发言，台下的眼睛齐齐看向你，你镇定自若，一字一句念着发言稿。
现在有这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但你再也无法再在青叶城西高校里见到及川彻的身影了。
你突然想起去年的这一天，在熙熙攘攘的入场人群里，你曾见过一双漂亮的手。
那只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从你怀中飞出的试卷，让你没有因为追试卷而跌倒在楼梯上。
“下次要小心点，要是摔伤了的话，会很疼的哦。”他的声音是那么清亮，眼睛弯弯的，戴着一副黑色的半框眼镜，“毕竟学妹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虽然他帮了忙，你还是在内心偷偷骂了一句，真是个花蝴蝶。他和几个男孩子勾肩搭背地离开，你抱着卷子走去另一个方向。
仪式一结束，不乏长相帅气的男孩子来向你索要联系方式，你笑着说了声抱歉，和将司宇音挽手离开。
10
你暂时还不想要到异国他乡去生活。
身上没有绳索的飞鸟才能想去哪里就飞往哪里，你不需要及川彻变成你一个人的风筝。
你对妈妈说，和相亲对象相处得很好，但你对及川彻说：“我们不要结婚。”
及川彻听完又委屈地耷拉起小狗的眼睛，据理力争道：“我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怎么说也不会让你吃亏的。再考虑一下嘛，真的不要和及川大人结婚吗？”
“不要。”
你冷酷无情地说。
如果两个人之间的爱情真能横跨太平洋，渡越一万八千二百二十五公里，也能穿过十二小时的时差，那它一定也能为你们的未知的以后开辟出一条合适的道路。
届时无论是及川回来，还是你前往阿根廷，只需要等待时间的作答。
如果一切的起源都是太平洋东岸扇动翅膀的那一只蝴蝶，你想你该写信感谢她。感谢在她无意中改变的千回百转的数不清的节点之中，催生出了及川彻与你相遇、又与你重逢的这个故事。
蝴蝶带来的风翻山越岭，在抵达你面前的时分，顺势卷走一张轻薄的试卷。你惊异地抬头望去，纸张在空中飞舞几圈，一下坠，就被一只手牢牢捏住。
你看进及川彻的眼睛。
那个瞬间，蝴蝶生长在他的手骨上，他捏住了你的灵魂。
Fin.
就在两个月前，和高中同学聚会，大家聊起当年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总是不由自主就会聊到排球部，因为及川彻当年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更别说他现在还在阿根廷知名的球队打比赛。
还有你，学生会长，常年的全校第一，也被大家推搡着挤到舞台中央。在场的男生叹气，说当年那么多人给你送情书，可你居然一个也没有看上。
你释然般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那时候，我还在暗恋及川彻呀。”
当年就玩得要好、毕业后也一直有联系的若也和代，摸着下巴，“咦”了一声。
“听起来是有点奇怪，学生会长竟然暗恋过排球部队长——不过，”她继续说，“仔细想想倒也合理。你啊，不就一直喜欢那种认定什么目标就绝不放弃的那种人吗？你那年校刊采访上，是这样说的没错吧？”
迟来的将司宇音正好推门进来，把和代不了解的部分补全：“他们两个明明是互相喜欢。”
小音是及川彻忠实的球技粉，她一直说，除了排球和你以外，从未见过及川彻用那样炙热的眼神再看过别人。
和代问：“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说完，她好像自知失言，捂住嘴，又说了句抱歉。
“因为，及川彻不知道我喜欢他。”
你没有避而不谈，况且，现在都已经毕业那么多年了，聊一聊往事也未尝不可。你还可以借着聊天的借口，去思念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
朋友。
小音每次提起这件事，都很惋惜你和及川彻止步于朋友。可是对你来说，这其实就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因为你对跨洋恋爱没有信心，对排球疯子分给你的爱能占多大的分量没有信心，对自己没有信心。
和代突然说，想起以前流传过的一个校园传言。据说，及川彻以前有过女朋友，但因为当面把女朋友送的牛奶面包给了岩泉，被分手了。她感叹着评价：“如果这是真的话，及川前辈真的是个很不适合恋爱的对象吧。”
你那时也这样想。
08
你和及川彻再见时，他问你，该不会想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那里吧。
而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及川彻也是这样问你的。
在他公布那个足以改变他的人生轨迹的重要决定时，你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你不敢再往下听一个字。
那时及川彻好像变成那个在球场上洞察一切的“大王”，在你迈开步伐前紧紧抓住你的手肘，声音低落地、可怜兮兮地问你：“呐，你该不会想让及川大人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在日本的最后这段日子吧？”
你的泪水含在眼眶，毫不犹豫地跳起身来，抬手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鬼话啦，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你跳起来时，没忍住用力阂了一下眼，泪水顺势被甩到空中。
及川彻伸手接住了那颗眼泪，声音低低的：“但是会很久都见不到你。”
你突然有了预感他想要说什么话，你要阻止他。你绝不接受离别时的告白。
于是你站直起来，往前跑了几步，笨拙地转移了话题：“呐，我们去前面的樱花树下吧。”
宫城三月的樱花布满街道，走在树下随时会有花瓣落到发梢与肩头。
及川彻像个幼稚的顽童，伸手接住被风吹落的一捧花。
“挑一朵吧。”
你条件反射地察觉到不对，及川彻想要做什么？如果是在头上别花这种蠢事，你是绝不可能陪他犯傻的。
但根本来不及。
这家伙的动作迅速，你还没来得及躲开，他已经将一朵樱花以极轻的动作放到了你的头顶。
“喂！及川彻！”
“小〇〇对前辈可不能这么无礼哦！”
“你自己看看你有前辈的样子吗？”
“那、好嘛，就允许你礼尚往来地也给及川大人别上一朵花吧！”
这是需要及川彻允许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值得礼尚往来的吗？这个人根本是个笨蛋吧！
为了方便你动作，及川彻半蹲了下来，动作显得有点儿滑稽。你的手轻轻拨过他有点儿硬挺的发梢，凑近他时，呼吸不经意吹动了他耳边的那簇棕色发丝，及川彻僵硬地、不易察觉地抖了两下。
如果不是你脚下的地面毫无动静，你大概会以为烦人的地震又发生了。
及川彻的睫毛眨得飞快，像是很没耐心地催促：“好了没有？”
“再催的话就不给你戴了！”你恶狠狠地威胁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本来也不能算是一种威胁。
及川彻却又乖乖站好了，不再乱动，只是小声嘀咕抱怨：“可是这样蹲着真的很累嘛——”
你终于找到一个角度，让樱花乖巧地待在他的发间。不断有粉樱在你们纯白的校服外套上逗留或是滑落，像是春天顽皮地问了声好又逃开。但你们把花留在发梢之间，就像强行与春天的使者缔结誓约，让她可以再多为你们停留一刻。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刻钟。
哪怕花会谢，风会停，你和及川彻在下个路口就要分道扬镳。
“我们来合个影吧！”及川彻大大咧咧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动作娴熟地揽住你的书包，将你轻轻拽到他的身边。
“不要拽我啦，及川彻你这个讨厌鬼！”
“这可是你帮我别的樱花，掉了的话多么影响本青城第一大帅哥的美貌——只能委屈你挪动一下位置啦！”
“我说真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呐，看镜头！一、二、三！”
快门声落下的瞬间，正好有朵樱花又飘落到了你和他之间。及川彻的眼睛、樱花、你的眼睛，连成一条旖旎的曲线。
哪怕有一天，满宫城的樱花都枯萎凋谢，落入泥土之中，你都会记得此刻。
记得你和及川彻的笑容，一同留在了此时此刻的春天。
09
三年生离开学校以后，你接任前辈成为了学生会长。始业式你上台发言，台下的眼睛齐齐看向你，你镇定自若，一字一句念着发言稿。
现在有这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但你再也无法再在青叶城西高校里见到及川彻的身影了。
你突然想起去年的这一天，在熙熙攘攘的入场人群里，你曾见过一双漂亮的手。
那只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从你怀中飞出的试卷，让你没有因为追试卷而跌倒在楼梯上。
“下次要小心点，要是摔伤了的话，会很疼的哦。”他的声音是那么清亮，眼睛弯弯的，戴着一副黑色的半框眼镜，“毕竟学妹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虽然他帮了忙，你还是在内心偷偷骂了一句，真是个花蝴蝶。他和几个男孩子勾肩搭背地离开，你抱着卷子走去另一个方向。
仪式一结束，不乏长相帅气的男孩子来向你索要联系方式，你笑着说了声抱歉，和将司宇音挽手离开。
10
你暂时还不想要到异国他乡去生活。
身上没有绳索的飞鸟才能想去哪里就飞往哪里，你不需要及川彻变成你一个人的风筝。
你对妈妈说，和相亲对象相处得很好，但你对及川彻说：“我们不要结婚。”
及川彻听完又委屈地耷拉起小狗的眼睛，据理力争道：“我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怎么说也不会让你吃亏的。再考虑一下嘛，真的不要和及川大人结婚吗？”
“不要。”
你冷酷无情地说。
如果两个人之间的爱情真能横跨太平洋，渡越一万八千二百二十五公里，也能穿过十二小时的时差，那它一定也能为你们的未知的以后开辟出一条合适的道路。
届时无论是及川回来，还是你前往阿根廷，只需要等待时间的作答。
如果一切的起源都是太平洋东岸扇动翅膀的那一只蝴蝶，你想你该写信感谢她。感谢在她无意中改变的千回百转的数不清的节点之中，催生出了及川彻与你相遇、又与你重逢的这个故事。
蝴蝶带来的风翻山越岭，在抵达你面前的时分，顺势卷走一张轻薄的试卷。你惊异地抬头望去，纸张在空中飞舞几圈，一下坠，就被一只手牢牢捏住。
你看进及川彻的眼睛。
那个瞬间，蝴蝶生长在他的手骨上，他捏住了你的灵魂。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