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的错
01
马路对面的池面又被女孩团团围住，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孔雀的尾屏明晃晃地张开着，他双眸笑得眯起来，依然能清晰看见落日余晖下澄莹的瞳孔。
开学以来，几乎每天我都会在这里看到同样的场景。方才在巴士站恰好遇见了新同学椎山，对方用感叹的语气看着那个方向："及川同学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啊。"
内心深处的弦音被拨动，熟悉的名字和那张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庞突然重合，我"诶"了一声："是他呀。"
"已经出名到连新转来的同学都认识了吗——我等的车来了！"椎山说着抱歉，向我挥了挥手。她的话音随着巴士的尾气一同，模糊地散在空气里。
"明天见。"我同样伸手道别。
转学两周，我和班上的同学基本上只是能叫得上名字的关系。制服包里的耳机线被我的动作带出来，我戴上耳机，播放喜欢的歌手新出的专辑，以降低不够熟悉的环境带来的隔阂感。
但不知为何，或许是人类对视线的感知过于敏锐，又或许是我实在无法让自己不去注意及川彻。我抬起头，和站在我五步之遥的及川彻目光相撞。
这家伙的背后正好是将落未落的太阳——实在是太耀眼了——无论是他或是那轮圆日。
少女漫的剧情突然闯进我的脑海。就是那种，隐形少女突然被校园人气王拦住告白，眼冒金星、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双颊通红，局促地捏紧裙角的烂俗情节。脑海里好像出现游戏画面，有两个不断抖动的选择按钮，一个写的是"yes"，另一个写的还是"yes"……
等等！我到底在想什么啦！不管及川彻到底长成了什么惊为天人的样子，我也不能就此沉迷于美色无法自拔吧！
我拼命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乱飞的思绪统统甩入外太空，顺便将我神游的灵魂拯救回来。及川彻动了动唇，但声音太小，我没能听清。我指着自己的耳机线，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他向我又迈了几步，男高中生的身高带着紧迫感逼近。他低下头，靠近我的耳朵，我不自在地躲开了一点儿。但清亮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奇怪，听不见吗？你的耳机线好像没有插好哦。"
不、不会吧？检查出耳机线真的完全没有插入孔中，我的心如死灰。这么说，我从刚才起，一直在大声地公放歌曲吗？我还奇怪，今天的音乐声听起来有点儿小，原来是这样……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我不由自主地后退，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及川彻适时伸手扶了我一把。
他看起来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扶住我就像托住一颗排球一样容易又自然，我触到他的皮肤，毫不意外地感受到那些在他手掌上生根发芽的茧子。
我想起大约在一年前，我在电视上碰巧看到转播，他在北川第一中学曾经拿过最佳二传手的奖项。
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很多，及川彻现在长得好高好高。我仰望他，像是仰望一棵挺拔的树。并且，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神，或者说是气质，透着一股更加沉稳的坚定。
及川彻，还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地爱着排球啊。
"喂喂。"一双大手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及川彻撅着嘴，刚才我脑中为他新建立好的成熟男子形象全被他自己打个稀碎，"我说，及川大人在跟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啊！"
"啊，抱歉。"
"我说，是你吧。"及川彻出乎意料地叫出那个久违的称呼——我的名字。我从手机黑屏的反光里看到自己震惊得放大的瞳孔。
谁能想到，七年没见，及川彻这么轻易就认出了我。
父母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经常调职，我分别在小学四年级、初中一年级，以及现在，高中二年级各转过一次学。及川彻是我小学转学前的朋友。
他将手掌扣住我的手腕，向着校门口正靠着和排球部成员说话的岩泉一大喊招手，跳得老高，让他快点儿过来。
"我观察你好几天了，小岩还说我认错了，我就说我怎么可能认错！而且你到现在还在听同一个歌手的歌！"
及川彻的手大到可以圈住我的手腕都还绰绰有余，那肌肤还附着着他作为男性更高的体温，烫得我的皮肤也跟着变热了。
"垃圾川，不要这么轻浮地对待女孩子！"岩泉的拳头一如往常地管用，把及川彻委屈巴巴地捶到一边。岩泉比及川这家伙稳重得多，我和他相互打了个招呼。
刚才被打到一旁的及川又冒了出来。
"我就说我没有认错！"及川彻夸张地手舞足蹈起来，"这就是答应了要去看我们比赛，结果转头就消失转学的负心汉啊！"
我两眼一黑，叙旧就叙旧，不要随随便便给人加一堆定语、叫奇怪的称呼好吗？等我重新凝眸，我等的巴士从我面前驶过，抖动的车身像是在对我说再见，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及川彻，都是因为你，我等的车开走了！"我的拳头起飞，在及川彻棕色的发丝上降落，怒气冲冲地瞪向他。
"嘶，跟小岩学的随随便便打人的习惯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改！"
"及川你随随便便和女孩子搭讪的习惯才是一点都没变吧！"
"好哇，你们两个又要一起欺负我是不是——"
岩泉一忍无可忍地从中间推开了我们俩。
02
及川彻现在坐在我们家的客厅，全部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要和妈妈说在学校里遇到他了？为什么妈妈要邀请他来玩？为什么我真的去邀请他？为什么我才一开口，及川彻就同意了？全部的全部，到底都是为什么呢！
现在懊悔已经来不及了，及川彻一边享用着我昨天刚囤的新零食，一边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我妈心花怒放。
我借口回房间放书包，靠在墙上平复呼吸，怎么都想不通。
我们已经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是什么要好的朋友吧？
明明和他互相认出对方的这一个月里，我们在学校也没有什么交流，这样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里来，还真的很像及川彻这个家伙让人捉摸不透的风格。
总觉得他憋着什么坏要使。
妈妈在楼下问我到底要对客人无礼到什么时候，让我快点滚下来，我终于躲无可躲。磨磨蹭蹭挪到楼梯口，我躲在二楼的阴影里偷听。
“其实，我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啦。是因为看到每天马路对面都有一个美女同学，多看了几眼，后来才忍不住上前去确认的。”
我皱眉。
轻浮！及川彻实在是太轻浮了！
“小彻也觉得她现在是个漂亮的孩子了吗？我也这样觉得呢！”妈妈却咯咯笑起来，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以前还担心她会因为没有男孩子告白而沮丧呢，后来倒是她主动说被追求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妈妈！”我听不下去，出声打断了她，楼梯被我踩得嘎吱作响。
“话说回来，小彻长得这么好看，在学校是不是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啊，是这样没错啦。”及川彻难得笑里掺进了些羞赧，像是不太擅长应付大人的打趣。
……好烦哦，像是来炫耀自己有多受欢迎一样。
而我都已经坐下，也不见妈妈和我说一句话，反而被差使着给及川彻喝得一干二净的杯子添茶。我给他甩了个眼刀，他却瞪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无辜地用眼神询问我怎么了。
没怎么。我白眼翻得用力，对及川彻伪装乖巧的德行表示鄙视。
“怎么不说话？”妈妈又把我心爱的糖果往及川彻面前推，“当时我们搬家来不及通知小彻，你不是还和我生了一个月的气吗？没有从前要好啦？”
重逢的生疏还未消弭，突然提起儿时的旧事更是令人窘迫不堪。当时我甚至因为失去联络方式而大哭了三天，但毕竟现在及川彻眼里的我是个背信弃义的友情叛徒，我那时也懒得解释。
倒是及川彻错愕地盯着我看。
在妈妈看不见的角度，及川彻的眼珠子来回转了两趟。
我真不想承认我看懂了他的眼神。
“妈妈。”我站起身，“您和小彻聊得也够久了吧，我带他去我的房间看看吧。”
妈妈一脸“孩子大了不听话了”的表情，一边贴心地嘱咐我要好好招待朋友，挥了挥手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我拉着及川彻的手往楼上走，前两下没能拉动，到第三下，僵硬的及川才有了反应，向妈妈的背影微微鞠躬说了句“失礼了”。
回到房间，我把房间的门锁挂上，一屁股坐在自己的电脑椅上，随意指指床和地上的懒人沙发，让他坐哪里都可以。
没有母上大人的监督，我终于可以放肆地攻击及川彻：“小彻对我可就没有这么有礼貌呢。”刚才妈妈就是这样亲切地喊他的名字，我也无意间学了来。不对，好像小时候，我也是这样叫他的。应该是妈妈学了我。
但及川的反应奇怪得不行，呆呆站在门边，一声也没吱。
“小彻？——及川彻！”
“啊？啊！”及川彻把那颗压得很低又撇到一边的脑袋扭回来，我才看见他整张脸，连着脖子和耳朵，全都变得通红——都快要像刚才他在楼梯拐角突然塞进我手心的蝴蝶发卡那样红。
大概是他看见我正举着发卡在他面前端详，反射弧迟了不知几圈，及川说：“因为我姐姐说去女孩子家要带礼物。”“谢谢。”
及川仍然像木桩一样呆站着。他的的眼神闪躲，在看了我一眼后，又迅速把视线投向了地板。
“及川彻，你到底在干什么啦？是你自己说要来我家的，刚才也是你让我把我妈妈支开，现在又在发什么呆？”
周五我同时邀请了小岩和小彻两个人，但小岩临时有事。我问及川，要不要下次等小岩一起来？“不，我要去。”及川彻笑得让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很久没见阿姨了，我可以先来拜访吧？”
你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呢？
及川彻明显神游天外的状态让人火大，我干脆走到他身边，把他拖到懒人沙发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高大的身躯像提线木偶一样任我摆布，简直乖得不像及川彻本人。
他还是盯着地板。
受不了了。
“呀！及川彻！”
像小时候那样，我伸手掐住他脸颊的肉，向两边扯开的同时，也把他的头顺势抬起来。我站着俯视他，而他被我打了个猝不及防，表情显得有点儿惊恐。
他脸上的皮肤烫得不行。
“休想非礼迷人的及川大人！”及川彻迅速向后撤去，头在墙壁上砸出巨大的一声响，他痛得整张脸都拧在一起，眼角也沁出泪水来。
嚣张跋扈的“及川大人”立刻变成可怜兮兮的小狗，扶着后脑勺伤到的地方，和我面面相觑。
“呐，刚才我就想说了。”及川彻偏过头看窗户，问我，“我可以开一下窗户吗？”
“抱歉，”他说，“感觉好热，我有点喘不过气。”
马路对面的池面又被女孩团团围住，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孔雀的尾屏明晃晃地张开着，他双眸笑得眯起来，依然能清晰看见落日余晖下澄莹的瞳孔。
开学以来，几乎每天我都会在这里看到同样的场景。方才在巴士站恰好遇见了新同学椎山，对方用感叹的语气看着那个方向："及川同学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啊。"
内心深处的弦音被拨动，熟悉的名字和那张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庞突然重合，我"诶"了一声："是他呀。"
"已经出名到连新转来的同学都认识了吗——我等的车来了！"椎山说着抱歉，向我挥了挥手。她的话音随着巴士的尾气一同，模糊地散在空气里。
"明天见。"我同样伸手道别。
转学两周，我和班上的同学基本上只是能叫得上名字的关系。制服包里的耳机线被我的动作带出来，我戴上耳机，播放喜欢的歌手新出的专辑，以降低不够熟悉的环境带来的隔阂感。
但不知为何，或许是人类对视线的感知过于敏锐，又或许是我实在无法让自己不去注意及川彻。我抬起头，和站在我五步之遥的及川彻目光相撞。
这家伙的背后正好是将落未落的太阳——实在是太耀眼了——无论是他或是那轮圆日。
少女漫的剧情突然闯进我的脑海。就是那种，隐形少女突然被校园人气王拦住告白，眼冒金星、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双颊通红，局促地捏紧裙角的烂俗情节。脑海里好像出现游戏画面，有两个不断抖动的选择按钮，一个写的是"yes"，另一个写的还是"yes"……
等等！我到底在想什么啦！不管及川彻到底长成了什么惊为天人的样子，我也不能就此沉迷于美色无法自拔吧！
我拼命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乱飞的思绪统统甩入外太空，顺便将我神游的灵魂拯救回来。及川彻动了动唇，但声音太小，我没能听清。我指着自己的耳机线，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他向我又迈了几步，男高中生的身高带着紧迫感逼近。他低下头，靠近我的耳朵，我不自在地躲开了一点儿。但清亮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奇怪，听不见吗？你的耳机线好像没有插好哦。"
不、不会吧？检查出耳机线真的完全没有插入孔中，我的心如死灰。这么说，我从刚才起，一直在大声地公放歌曲吗？我还奇怪，今天的音乐声听起来有点儿小，原来是这样……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我不由自主地后退，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及川彻适时伸手扶了我一把。
他看起来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扶住我就像托住一颗排球一样容易又自然，我触到他的皮肤，毫不意外地感受到那些在他手掌上生根发芽的茧子。
我想起大约在一年前，我在电视上碰巧看到转播，他在北川第一中学曾经拿过最佳二传手的奖项。
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很多，及川彻现在长得好高好高。我仰望他，像是仰望一棵挺拔的树。并且，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神，或者说是气质，透着一股更加沉稳的坚定。
及川彻，还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地爱着排球啊。
"喂喂。"一双大手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及川彻撅着嘴，刚才我脑中为他新建立好的成熟男子形象全被他自己打个稀碎，"我说，及川大人在跟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啊！"
"啊，抱歉。"
"我说，是你吧。"及川彻出乎意料地叫出那个久违的称呼——我的名字。我从手机黑屏的反光里看到自己震惊得放大的瞳孔。
谁能想到，七年没见，及川彻这么轻易就认出了我。
父母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经常调职，我分别在小学四年级、初中一年级，以及现在，高中二年级各转过一次学。及川彻是我小学转学前的朋友。
他将手掌扣住我的手腕，向着校门口正靠着和排球部成员说话的岩泉一大喊招手，跳得老高，让他快点儿过来。
"我观察你好几天了，小岩还说我认错了，我就说我怎么可能认错！而且你到现在还在听同一个歌手的歌！"
及川彻的手大到可以圈住我的手腕都还绰绰有余，那肌肤还附着着他作为男性更高的体温，烫得我的皮肤也跟着变热了。
"垃圾川，不要这么轻浮地对待女孩子！"岩泉的拳头一如往常地管用，把及川彻委屈巴巴地捶到一边。岩泉比及川这家伙稳重得多，我和他相互打了个招呼。
刚才被打到一旁的及川又冒了出来。
"我就说我没有认错！"及川彻夸张地手舞足蹈起来，"这就是答应了要去看我们比赛，结果转头就消失转学的负心汉啊！"
我两眼一黑，叙旧就叙旧，不要随随便便给人加一堆定语、叫奇怪的称呼好吗？等我重新凝眸，我等的巴士从我面前驶过，抖动的车身像是在对我说再见，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及川彻，都是因为你，我等的车开走了！"我的拳头起飞，在及川彻棕色的发丝上降落，怒气冲冲地瞪向他。
"嘶，跟小岩学的随随便便打人的习惯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改！"
"及川你随随便便和女孩子搭讪的习惯才是一点都没变吧！"
"好哇，你们两个又要一起欺负我是不是——"
岩泉一忍无可忍地从中间推开了我们俩。
02
及川彻现在坐在我们家的客厅，全部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要和妈妈说在学校里遇到他了？为什么妈妈要邀请他来玩？为什么我真的去邀请他？为什么我才一开口，及川彻就同意了？全部的全部，到底都是为什么呢！
现在懊悔已经来不及了，及川彻一边享用着我昨天刚囤的新零食，一边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我妈心花怒放。
我借口回房间放书包，靠在墙上平复呼吸，怎么都想不通。
我们已经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是什么要好的朋友吧？
明明和他互相认出对方的这一个月里，我们在学校也没有什么交流，这样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里来，还真的很像及川彻这个家伙让人捉摸不透的风格。
总觉得他憋着什么坏要使。
妈妈在楼下问我到底要对客人无礼到什么时候，让我快点滚下来，我终于躲无可躲。磨磨蹭蹭挪到楼梯口，我躲在二楼的阴影里偷听。
“其实，我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啦。是因为看到每天马路对面都有一个美女同学，多看了几眼，后来才忍不住上前去确认的。”
我皱眉。
轻浮！及川彻实在是太轻浮了！
“小彻也觉得她现在是个漂亮的孩子了吗？我也这样觉得呢！”妈妈却咯咯笑起来，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以前还担心她会因为没有男孩子告白而沮丧呢，后来倒是她主动说被追求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妈妈！”我听不下去，出声打断了她，楼梯被我踩得嘎吱作响。
“话说回来，小彻长得这么好看，在学校是不是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啊，是这样没错啦。”及川彻难得笑里掺进了些羞赧，像是不太擅长应付大人的打趣。
……好烦哦，像是来炫耀自己有多受欢迎一样。
而我都已经坐下，也不见妈妈和我说一句话，反而被差使着给及川彻喝得一干二净的杯子添茶。我给他甩了个眼刀，他却瞪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无辜地用眼神询问我怎么了。
没怎么。我白眼翻得用力，对及川彻伪装乖巧的德行表示鄙视。
“怎么不说话？”妈妈又把我心爱的糖果往及川彻面前推，“当时我们搬家来不及通知小彻，你不是还和我生了一个月的气吗？没有从前要好啦？”
重逢的生疏还未消弭，突然提起儿时的旧事更是令人窘迫不堪。当时我甚至因为失去联络方式而大哭了三天，但毕竟现在及川彻眼里的我是个背信弃义的友情叛徒，我那时也懒得解释。
倒是及川彻错愕地盯着我看。
在妈妈看不见的角度，及川彻的眼珠子来回转了两趟。
我真不想承认我看懂了他的眼神。
“妈妈。”我站起身，“您和小彻聊得也够久了吧，我带他去我的房间看看吧。”
妈妈一脸“孩子大了不听话了”的表情，一边贴心地嘱咐我要好好招待朋友，挥了挥手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我拉着及川彻的手往楼上走，前两下没能拉动，到第三下，僵硬的及川才有了反应，向妈妈的背影微微鞠躬说了句“失礼了”。
回到房间，我把房间的门锁挂上，一屁股坐在自己的电脑椅上，随意指指床和地上的懒人沙发，让他坐哪里都可以。
没有母上大人的监督，我终于可以放肆地攻击及川彻：“小彻对我可就没有这么有礼貌呢。”刚才妈妈就是这样亲切地喊他的名字，我也无意间学了来。不对，好像小时候，我也是这样叫他的。应该是妈妈学了我。
但及川的反应奇怪得不行，呆呆站在门边，一声也没吱。
“小彻？——及川彻！”
“啊？啊！”及川彻把那颗压得很低又撇到一边的脑袋扭回来，我才看见他整张脸，连着脖子和耳朵，全都变得通红——都快要像刚才他在楼梯拐角突然塞进我手心的蝴蝶发卡那样红。
大概是他看见我正举着发卡在他面前端详，反射弧迟了不知几圈，及川说：“因为我姐姐说去女孩子家要带礼物。”“谢谢。”
及川仍然像木桩一样呆站着。他的的眼神闪躲，在看了我一眼后，又迅速把视线投向了地板。
“及川彻，你到底在干什么啦？是你自己说要来我家的，刚才也是你让我把我妈妈支开，现在又在发什么呆？”
周五我同时邀请了小岩和小彻两个人，但小岩临时有事。我问及川，要不要下次等小岩一起来？“不，我要去。”及川彻笑得让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很久没见阿姨了，我可以先来拜访吧？”
你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呢？
及川彻明显神游天外的状态让人火大，我干脆走到他身边，把他拖到懒人沙发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高大的身躯像提线木偶一样任我摆布，简直乖得不像及川彻本人。
他还是盯着地板。
受不了了。
“呀！及川彻！”
像小时候那样，我伸手掐住他脸颊的肉，向两边扯开的同时，也把他的头顺势抬起来。我站着俯视他，而他被我打了个猝不及防，表情显得有点儿惊恐。
他脸上的皮肤烫得不行。
“休想非礼迷人的及川大人！”及川彻迅速向后撤去，头在墙壁上砸出巨大的一声响，他痛得整张脸都拧在一起，眼角也沁出泪水来。
嚣张跋扈的“及川大人”立刻变成可怜兮兮的小狗，扶着后脑勺伤到的地方，和我面面相觑。
“呐，刚才我就想说了。”及川彻偏过头看窗户，问我，“我可以开一下窗户吗？”
“抱歉，”他说，“感觉好热，我有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