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是被雨声吵醒的,清晨,细线一般的雨丝丝丝缕缕地透过织金流苏帷帐带来潮湿之意。

    拥她入怀的帝王为她遮耳,但雨滴溅地的声音还是让明月缓缓睁开了眼。

    “今日是小满。”燕殊见她醒了,在她耳畔柔声絮语着。

    明月的乌发柔顺地铺散在床榻之上,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像是顺水而漂的花,宫女们托着衣物鱼贯而入。

    燕殊看了眼雨势,他微皱着眉探了一下明月脸颊,她还未完全睡醒,就任燕殊摆弄。

    女子脸上温度偏低了,他抿唇一瞬,吩咐宫人们将披风取过来。

    燕殊并不着急自己的梳洗,反而像是打扮孩童的娃娃一般悉心为明月穿衣。

    他拉着明月披风的系带,细致地打好披风上的结,明月觉得这结实在是有些紧了,闹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不知是不是天气原因,她心里也是又闷又胀。

    瞧着就在自己眼前脆弱的脖颈,明月很是顺手地掐了上去。

    燕殊嘴角的笑意滞住了,窒息感很快传来,肺里的空气慢慢变得稀薄,但燕殊没有挣扎,他凝视着面无表情的明月,嘴角蔓延着笑意。

    明月正仰脸观察燕殊,漂亮的眼瞳紧紧追随着青年的反应,她的眼神没有杀意,单纯是在发泄。

    清晨,殿里偏暗仍点着烛火,在烛火的照耀之下,那双眼眸透着细碎的光,像是名贵的狸奴般亮得惊人。

    就该这样,所有浓烈的情绪,不论是愤怒还是恨,都该对着自己。

    大概只过了不到一刻,明月还是松了手。在她松手的瞬间,燕殊猛烈地咳嗽着,因为窒息而泛红脖颈上明晃晃地印着她的掐痕。

    “咳……咳咳”

    外间的宫人们听到动静都要进来查看,很快被燕殊呵斥出去,燕殊看着明月,她嘴角弯翘起来,明显有些愉悦。

    因刚刚燕殊大幅度的动作,他原本就草率束着的长发披散开来,几绺发丝落在了他俊美的脸侧。

    燕殊拽过明月的手腕,失衡的她很轻易地被他拉了过来撞在他怀里。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微乱的发髻,燕殊眉眼微扬,笑意不变。

    “明月不想这么快掐死我,看来也是知道身为皇后就这么草率地掐死我,会被那些迂腐的大臣押着陪葬的。”

    燕殊靠近她耳畔喃喃着,他的话语中大有要与她互相折磨到老的意思,明月扯了一下披风紧系的结,将脸埋在了披风嵌着的毛绒绒的领子里。

    其实刚刚她放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燕殊这个君主对于百姓来说居然是极好的,大梁在他治下将前朝所亏空的都慢慢积累了回来,百姓休养生息,国泰民安。

    若是他能放过自己便更好了……

    “不要分神。”燕殊察觉到了明月的走神,他脸色阴郁了一瞬,或许是猜到了什么警告着。

    “近日会有客人来见你,或许你可以与他们叙叙旧。”燕殊顿了一下,忽然说道。

    昨日她这么强烈的抗拒加上才两三日的功夫,这客人应该不会是潭县的旧友,那么会是谁呢?

    燕殊很快便去上了早朝,他脖颈的伤痕仍然被一些宫人看到了,遮掩之后朝臣们应该看不出来。

    下朝时,燕殊还是被长公主发现了脖颈上的痕迹。

    长公主抚着自己的额角,颇有些头疼地说着:“我说圣上旁边的史官怎么来问我了,原来是圣上这么严重的伤还不作声。”

    燕殊手指很缓慢地摩挲了一下自己脖颈处的掐痕,他垂下眼眸敷衍道:“不是什么大事,朕就要叫太医过来了,皇姐不如去陪临嘉说说话。”

    “这样的掐痕,不是亲近之人怎么做得到,是皇后吧?”长公主蹙着眉猜测着,“她便这么不愿做皇后吗,我担心她还会伤你。

    不如放了……”

    太医已经遵旨过来了,燕殊眼神虚虚地落在自己手臂上的割痕,眼神中带着一种奇异而温柔的执着。

    他一开始待在明月身侧时便觉得奇怪,她不太抗拒他人的亲近,但心里会冷静地旁观着世间一切。

    许多事情她都未卜先知,许多时刻她都勇于以身犯险。等着燕殊极有耐心地,温柔地靠近明月,她便以一种安慰的姿态接纳他,让他体会到患得患失的滋味。

    直到燕殊得寸进尺,想要更近一步靠近明月时,她冷静下来说是要与他分开,他才惶恐地窥得一个未来,一个他们之间的相处时间会越来越少,她刻意与自己疏离的未来。

    他不会允许的。

    他费了这么大精力才将她捉回笼子,怎么可能放她走,这样亲密的距离他不想再被拉开了。

    “皇姐,”燕殊打断了长公主的劝话,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朕心里有数。”

    长公主先是不解地听着燕殊的话语,她还在思考燕殊说的“心里有数”。

    很快,她便以骇然的眼神看向皇帝,他的意思可不是管着明月,不让她伤害自己。

    而是在说自己心里有数,现在不会轻易在皇后手里死去。

    燕殊也以轻和的笑意回望长公主,彻底坐实了长公主的猜测,这也太纵着皇后了。长公主勉强扯着嘴角告退。

    ……

    坤宁宫的宫人们明显知道了帝后早晨的争吵,他们苦思冥想之下将一直养着的皇后旧宠送了过来。

    绣眼鸟被养得精神头十足,它被送来时,笼子未沾一点潮湿。

    明月喂了一下鸟食,它便对之前的主人亲近起来,蓬松的羽毛挨着明月的手指让明月抚摸。

    “娘娘,小绿可是一直在想着您呢。”苏叶在一旁极有眼色地说着。

    殿外的雨势稍减了一些,一太监匆匆禀报着她故人已至,是否准他们进来。

    明月讶异地说着:“快请他们进来吧,这雨下得还不小呢。”

    太监退下了,没一会儿几个人影才极有礼数地过来拜见皇后娘娘。

    看着眼前眼熟的人,明月尴尬地笑了一下,他也跟着赔笑。

    燕殊简直像是把他们召过来供她解闷的,萧原还穿着朝服,身后跟着萧原的夫人。

    明月极为疑惑地挑了挑眉,她问了萧原一句:“皇上吩咐你过来干什么的?”

    萧原起身之后见明月的神色如过去般亲切,他便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如实相告:“圣上吩咐下官与皇后叙旧,若能……使得皇后心情舒畅起来必有重赏。”

    果然如此,明月默默地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过年做长辈一般开始问起萧原夫人的名讳,孩子几岁,可曾读书成绩如何……

    赶紧打住吧,明月看着被自己问得汗流浃背的夫妻俩,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其他的事。

    都说后宫不得问朝廷之事,但对于赵明月来说自然没这个规矩。

    萧原应该是听过燕殊的嘱咐,一些事情回答得很是详尽,一些事情则是匆匆带过。

    如今,吴慎老将军封了护国公,他年事已高,便带着虚职在京荣养,吴灼封了骠骑大将军,待他怀孕的妻子临嘉生下孩子之后要前往北疆镇守。

    告别了萧原与他的夫人,太监却说还有人候在殿外,明月以为又是几个与自己熟识的人便准她们进来。

    可进来的可不是几位人了,一众贵女命妇步履盈盈地走了过来拜见自己,领头的便是还怀着身孕的临嘉,她在身后婢女的搀扶之下才站了起来。

    刚送走供自己解闷的故人,又迎来了一群陪自己过家家似的人们,临嘉应该也是被燕殊命令过来的,正小心翼翼地朝自己笑着。

    宫里有了她们的声音确实热闹不少。

    明月与众人喝着茶听她们讲话,自己并不参与,一些人的衣物淋了大片雨,思及她们的身体。

    赵明月吩咐宫人们领她们去换干净的衣裳,她正往偏殿透气。

    忽然她的衣袖被死死地扯住了,她朝旁边看去,宣成王妃宋乔诗惨白着脸看她。

    明月看着快跟上来的宫人,拉着她往前走着,宋乔诗身边没跟着其他人,仅她一人。她现下在京里的身份尴尬,没有与多少人结交。

    “明……明月,救救我夫君吧。”宋乔诗乞求着,她很聪明地将称呼说得很亲近。

    赵明月知道燕成虽然被关在牢里,却没受过什么伤,宋乔诗也看出来了她的困惑急忙说着:“他今日被圣上用过刑,我不清楚王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他身子骨不好,在牢里再待下去真要出事了。”

    说完,宋乔诗小声地啜泣着,我见犹怜的模样。她用帕子擦着泪水,眼神期盼地看着赵明月。

    “就算我开口,他也不一定放过他们,”明月为难地说着,“我有空会勉力一试的。”

    燕殊恨她,她再去求容易起反作用啊。

    宋乔诗却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保证,感激地看向赵明月。

    过了一个时辰,眼见雨势又要大了起来,明月便结束了这场过家家,令这些女子回家去。

    “皇后娘娘,”快要传膳时,太监总管戴覃冲了过来,“圣上在长生殿里醉了酒,您快去去劝劝。”

    明月微微垂眸,有些怒意地问着阶下的戴覃:“既然醉了酒,找几个侍卫将他搬回去醒酒即可,怎么需要本宫来了?”

    “……”

    戴覃仍然跪地求着她去,明月叹息着道:“那带本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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