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绫与罗河一路匆匆往村子里赶去,二人越走越快,直至前方一排人家的屋舍过去,家家点着烛灯,全都探头出来看热闹,而罗绫家,正闹哄哄的。

    罗绫与罗河对视一眼,急忙跑上去。

    方温言手里正死死拽着李默的绳子,李默拽着绳子另一头并不松手,罗蚕与罗桑架在其中,罗叶与罗开先不断道,“你们先松开,且先松开。”

    “我不松!”李默怒道,“今日不将我稼儿下落说出来,我就吊死在二妹家门口...”

    方温言脸上涨红,“如此无根无据的事,就想断我的案子,即便闹去了府衙,我也是有理的那头,自个养儿不仔细,出了这等子事,找我撒什么气。”

    “大姐夫,我们确实没见着稼儿,你怕是弄错了...”罗桑也开口道。

    “阿默,你胡闹什么,快松手。”罗蚕一边说话一边去掰李默的手指。

    罗绫见此,先驱赶自家门外看热闹的乡民,罗河忙也帮着赶人,直至大伙散去,罗绫才一下钻进院子里。

    “大姐,二姐,快报官吧,这会子,都第二天了,天这般黑下来,稼儿这孩子,这会也不知在哪受苦着呢。”

    “方温言一定知道我稼儿在哪,他不肯说啊!”

    罗来也在一旁不住扯着嗓音喊,“若还认我这表姑,且听我一言,且听我一言。”

    罗绫与罗河走上前,罗绫喊了声,“爹爹,阿娘。”罗河也喊着,“阿娘,爹。”

    众人全都安静下来,转头去看。

    方温言一见女儿回家,大吃一惊,忙松开绳子跑上前,一把拽住罗绫的手臂拉到自己身侧,“你怎回来了?你回来做什么?你不在书院里,怎就回来了?”

    李默一见罗绫也上前来,大声询问,“绫儿,你是最懂事的孩子,你同大姨父说说,你这几日见到过你大表哥吗?”

    罗绫摇摇头,“我没见过。”

    倒也是,罗绫现在也去了书院,怎可能会见到罗稼。

    李默干瞪着眼,呆一下突地大哭起来,“我稼儿好好的怎地就不见了,先前镇上就有小郎君丢了的事,我稼儿不会也遭遇如此之事吧...”

    他想到什么又恨而道,“都怪那罗果,都怪她...”

    众人纷纷上前围着李默出主意。

    罗桑与罗蚕拉着李默,罗叶却走到一边,站在罗河身旁低声道,“我让罗筑去镇子上卖货给你顺带捎口信,你回来便罢,怎地把绫儿也喊过来了?”

    罗河摸摸后脑,“阿娘喊我回来,准是叫我想法子,我哪有表妹会想法子。”

    罗叶偷偷朝罗绫看去一眼,“今时不同以往,你表妹现在是陈子君的门生,将来定是要做大官的,这点子事,我们帮她家给摆平就是。”

    罗河将脸转开,“阿娘,不管她是谁的门生,不都是我表妹?你现在该担心大表哥。”

    罗绫问方温言,“爹,你们去找过罗果姐姐了么?”

    方温言叹气,“她家本就剩一姐,两姊妹全靠打猎为生,也不肯做些正经营生,出了这事,她姐姐早躲进山里了,谁知道在哪找得到她?”

    罗绫闷声不语,抬头去看罗河,罗河察觉,也转头看她,瞧她似有话要说,忙同自己母亲分开,过来罗绫这。

    罗绫拉着罗河至一旁低声道,“谁都不知晓你平日里跟罗果姐姐玩得好,她与大表哥一块离得家,准会有个落脚地,你知道她往常都爱去哪?”

    罗河也低声,“这话我不敢告诉给别人,罗果姐姐对我极好,我要卖了她,往后我良心定过不去,但我可以告诉给你,只是你要帮我想法子,如何善了此事。”

    “你说。”罗绫两眼看着院子里还在闹腾的人,与罗河躲至一侧私语,罗河凑到罗绫耳边,“罗果姐姐在北侧山里头,有个木屋子,得有人带路才能找到,我估摸着,他俩就躲在那了。”

    罗绫扬起眉,“那岂不是很危险?”

    “是危险,可他们真要往外跑,又能去哪里?”罗河小声地,“现在天黑,走不得那路,明日天亮咱们再去找。”

    “也成,山里头路不平,明早天一亮,咱们就去。”罗绫想到什么叹口气,“大表哥不满意亲事,这么离家了,倘若罗果姐姐最后没能娶表哥,怕后面再议亲事也难...”

    “那不会,罗果姐姐仗义得很,怎会负了表哥。”罗河摇摇头,“奈何太穷。”

    虽然平日里与罗河玩得好,但罗稼到底是自己表哥,罗河心偏自家人,“罗果姐姐大字不识一个,只会上山猎猪捉鸟,换了谁家,谁肯把自己男孩嫁过去。”

    二人正说着话,院子里李默大哭不止,竟哭晕了过去,众人慌忙抬着李默去村子里寻大夫,方温言跟在众人后面,顾不上罗绫这儿,着急忙慌跟着离开了罗家。

    一下子,罗家安静下来。

    入夜,一行人还没回来,不知是再出去找罗稼,还是去罗蚕家里商量着。

    罗绫与罗河两人睡一块,等天微蒙蒙亮,罗河推着罗绫,“绫妹妹,得起来了,咱们得起了。”

    罗绫迷迷糊糊起身,见天光只一点点亮,伸手隐约可见五指,她下了床,带着罗河去洗漱,二人便一道出发去山里找罗稼。

    山里的路被林叶遮蔽,难以找寻,罗河一面带着罗绫,一面教她怎么认路,

    “你瞧见这棵老树没?你看,这树这一边的枝干,曾被雷劈焦过,后面又长出了新的枝干,你走到这极易混淆方向,就顺着这新长出的枝干往前走便成。”

    罗绫抬头顺着罗河所说去看,果真一棵模样奇特的老树立在林中,她倒是一眼便能记住这老树的四个方位,实在是过于明显。

    二人顺着老树新长出枝干的方位走去,果真在密林遮掩之下,发现还有条隐隐被人踩出来的小路。

    罗绫跟在罗河身后,听她又继续道,

    “你瞧,咱们一直这么走,到了这又开始迷眼了,对吧?这回也容易得很,绫妹妹,你来看这对面山势如何走向?是不是左高右低,一直往右越来越低,所以咱们这路,就从右边下去。”

    罗绫不禁惊叹一声,“表姐,还能这么记路?”

    罗河得意洋洋地,“你姐姐可不是白跟着人家混山里头的。”

    她抓着一旁枝干一把跳下,又转过身去扶罗绫,二人越走林里越深,行了好半天的路,总算到得一处豁然之地。

    “咱们到了吗?”罗绫问。

    罗河摇摇头,“还要再往前呢。”

    罗绫抹去额头的汗,这罗果也算有点能耐了,能独自进这般深的山里头盖间木屋,她四下张望着,听罗河在前边又道,

    “快来,绫妹妹,你瞧,这林子里是不是有块巨石?巨石实则挡着一条山路,咱们得绕过巨石后面,再顺着那山路一直往上,便能看见个木屋了。”

    罗绫看去,浓密的林子里,比人还高的灌木丛植中间,卡着块大石,她不由道,“这倒是巧,怎么会恰好有个巨石在此?”

    “这哪里是巧,分明是罗果姐姐从别处搬过来放在这挡路的,这下即便有人到了这,也没发现这儿还有一条小路,自然也就不能顺着这小路往上,摸到她老巢了。”

    这倒是,瞧着比人还高的灌木丛,唯一的小路还被石头挡住,一眼看去,无人会想到里头深处还有个小木屋。

    罗河一边说着一边问,“等会咱们见到了大表哥,该如何劝说他们?”

    罗绫眉头微微拧起,“我也发愁,不过大表哥性子温顺,只要你那头能劝动罗果姐姐,大表哥应当不成问题。”

    二人顺着山路往上爬,人还未爬上去,就听见那山里有锅碗响起的声音。

    罗绫抬头看向树林之间露出来的天色,近午的大太阳,晒得人昏昏沉沉,她们翻山至此竟花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

    罗稼正蹲在木屋门前洗碗,一抬头看见罗河与罗绫二人,吓得连忙站起身子,低呼一声,“表妹。”

    见到罗稼在此,罗绫这才松了口气,她关切地上前,“大表哥,你...”

    罗稼吓得身子又后退几步,“表妹,你们是如何找到这的?”他抬头看向罗绫罗河身后,罗河懒洋洋道,“别看了,大表哥,就我们俩。”

    罗稼听此放下心,他转头看看木屋里面,又低下头,“表妹,我...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我,我家里还好吧?”

    “不好。”罗绫摇头,“为了找你,大姨父都上我家闹了,说要吊死在我家门前...”

    “什么?我爹爹?!”罗稼脸色发白,“他现下如何?”

    罗果在木屋里听见外边动静,一边伸长手臂穿着外衫,一边走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带人找过来,怎么,你现下是要将我押回去?”罗果站在罗稼身侧,低头看着屋檐下的罗河。

    罗河笑一下,“我哪会这么做,罗果姐姐,咱们是朋友,我今日来,只带了我表妹一人,来,也只是为了问大表哥一些话。”

    “哦?你要问什么?”

    罗河看了看罗绫,抬手拍在罗绫肩上,“绫妹妹,你来问。”

    罗绫瞪着眼看罗河,她也不知道要问什么,罗河两眼正巴巴地盯着她,罗绫摇摇头,看着罗果与罗稼道,

    “罗果姐姐,我大池男子,聘为夫,奔为奴,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是以我会下聘,娶你表哥进门。”

    “那,大表哥,罗果姐姐已经一定会娶你了,你还在这拖着罗果姐姐的时间,想必她要提亲,只会更慢一步吧?”

    罗稼闻言不住摇头,“不,我不能回家,我爹爹非要我嫁给那碗匠,以后好帮着卖她家的一应锅碗,我不回去。”

    “可是,大表哥,你已然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想必那家人,也不会再同意娶你,这门亲事定是不成了,你还在此耗着,只会让大姨父愈加伤心,而罗果姐姐,也无法上你家提亲,得不偿失。”

    “不,此刻我不能随你回去。”罗稼吞吞吐吐,“我,我已与罗果私定终身。”

    罗河眼睛不免瞪大,她看了看罗绫,又有些烦躁地,“大表哥,你为男子,怎可如此自轻自贱?竟就做下此等辱没家门的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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