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必不辱使命。”燕铖点头称是。心里还在思虑,嘴上自然是只能答应。

    他虽未跟随过武定侯镇守陇西,武定侯却也是所有从军将士景仰之人,能继其事业而保卫边疆,就算他没有戍边的经验,此刻也不容他拒绝。

    周重樱悄悄提醒皇帝:“酉时了,您该去太后那请安了。”

    皇帝颔首,对燕铖道:“此事还需再议。朕还有别的事要听听你的意见。”

    燕铖告了退以后,皇帝一把拉住正也要走的周重樱,“你在这等我。”

    “锦衣卫还有事。您别耽误我办事。”周重樱摆摆手,示意皇帝不要纠缠。

    “有什么急事,朕怎么不知道?”赵歇微笑,好声道:“你就在这等一会儿,朕不陪太后吃饭了,很快回来。”

    周重樱是个好臣子的一大半原因是容易对皇帝心软,他好声好气说点什么,周重樱就根本拒绝不了。

    赵歇又道:“弘德殿的人你都熟悉,怕什么。”他的唇又靠近周重樱的耳朵,“你不留在这走到江米巷也要三刻钟吧,怪辛苦的。”

    江米巷就是锦衣卫办事处前的那条街,过了这条街就是大齐门,可以说是离皇城最远的地方了。

    周重樱:“北镇抚司都是罪犯和血污,离您近点的话不太好。”

    “怕什么。我还没去过呢,下次你审犯人我要观摩一下。”赵歇玩笑道。

    周重樱:“快去吧,臣留下就是了。”她默默腹诽赵歇还真是话多又缠人。虽然太后也不会怪罪她就是了。

    她母亲自年少时就与太后感情极好。太后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

    赵歇亲亲她的手就离开了。

    弘德殿没什么好待的,她也不能走太远。信步走到天元池旁,心里思量着晚些时候得去见燕铖一面。

    燕铖被贬江南,蹉跎数年,说门庭冷落还是轻的,从前交好的大臣和忠心的部下已经不剩几个。人情凉薄可见一斑。

    周重樱那时候还未懂这些,她只是沉迷习武,浸淫在练武场太久,年纪又小,不过是十三四岁,既不懂官场,赵歇也没和她说什么。直到不久后有一天想去找燕铖练武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已经不在京城了。燕府空荡荡的。

    “燕叔呢?他走了怎么不和我说呢?”她疑惑地问随从,是不是他们想要隐瞒什么故意不报。

    随从三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挥出随身的短剑对着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告诉我,还是有人不让你们告诉我?”

    “陛下派燕将军去汀洲就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小姐您就当燕将军去江南养老罢。”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

    彼时她不知道汀洲在哪,也不知道燕叔的离开意味着什么。燕铖不过三十出头就养什么老?后来等她明白的时候她也缄口不言燕铖的事了,开始装作和别人一样冷漠的样子。

    贬谪燕铖是先帝的决定。而今皇帝召回燕铖,也还好没有过了太久。燕铖还没到不惑之年,必然还大有用处。

    在她心中,燕铖自然是最厉害的人之一了,虽然比她父亲差一点。

    皇帝果然不多时就回来了。回到弘德殿的时候,宫人告诉他周大人在西殿侧的池边。

    风乍起,周重樱的一袭绯袍被吹得微微撑起,反显得她身量纤细,颀长秀美。赵歇在廊下站定,露出几分笑意,满意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她着官袍和女装皆是不一样的好看。

    绯袍衬得她白皙高贵,气质卓然。予她官职果然是对的。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周重樱心有所感得回头,果然看见赵歇在廊下只望着她,却不走过来,她只得走过去:“陛下回来了,不让人通报在这逮我。”

    赵歇笑着摇头:“怎么叫逮你。看你在池边想什么呢。”一边说,手一边理正周重樱略歪了的官帽。

    周重樱一顿,“没什么。太后一切可好?”

    赵歇:“老样子。今日徽仪姑姑的孩子进宫看她,她老人家心情大好。”

    周重樱有些讶然:“那徽仪大公主没有跟着回来?”

    赵歇微微叹息:“姑姑成熙十七年的时候就过世了,宫里竟得不到消息。那时候西北战乱频仍,这孩子后来能找到也是不容易。”

    在她的印象里,也就是根据人们口中的传言,徽仪公主是一个美到几近令皇室蒙羞的祸水。没想到十几年以后,那个容冠京城的美人却殒逝在那样的边陲之地。

    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自不待说,许多事连周重樱这样和皇帝关系亲密的人都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的是赵歇对此的态度值得玩味——他并不是十分讨厌这个名声不太好的姑姑。

    记忆不比历史更厚重,却也时刻如鬼魅游荡在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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