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曜推门而入时，屋内烛光昏暗，临窗而坐的人看不见脸，唯有低沉声音传来：“武功进步不少嘛，能压住气息了。”
慕容曜没有回答，只是又点了两盏灯，烛火透过彩绘玻璃宫灯映照出许多不同颜色，颇有流光溢彩之美。
李玄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独自弈棋，还没有分出胜负。慕容曜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不耐烦，此刻干脆起身，看着他点灯火的背影幽幽道：“以前在庙里，老和尚总是不肯多买蜡烛，来了京城才知道原来屋子可以这么亮，世上有如此之多的烛灯样式。”
“可你还是习惯昏暗的房间。”
李玄轻笑一声，算是默认。
“事情如何了？”他问。
慕容曜知道他问什么，但也不打算多做解释，“本来就没有详细的计划，说进展也谈不上。”
“你打算让皇帝开始怀疑北穆人与朝中大臣有勾结。”李玄语气肯定。
慕容曜也没有否认，只是道：“至于是否真的勾结，就不重要了。”
李玄大笑，“好，好，好。”他拍拍慕容曜的肩，岁数比自己还小一点，如今倒是主意比他还大。
“这次的目标是丁易吗？”
“是也不是。”慕容曜微微一笑，”取决于陛下看到什么和怎么想了。丁家三代簪缨，和朝中和皇室的关系皆是盘根错节，不是一夕就能撼动的。”他娓娓道来，“所以我也没有那么笃定。”
“我明白。还得是因为陛下重新启用锦衣卫。”李玄略沉思后说道，“不然也看不出你这个皇帝表兄竟对先帝留下的辅臣如此警惕，宁愿用自己身边那个初出茅庐的玉阎罗。”
提到先帝，慕容曜眼眸微眯，难掩森冷。
这就是周重樱很少正式出现的原因——为了让众人相信表面上皇帝还是很依赖几位辅臣，实则皇帝专政的抱负恐怕已经忍了多时。
“我们初来乍到，这些事情只能旁观，似乎对我们不太有利啊。”李玄感慨。
“那就想办法不再旁观。”
慕容曜说着，指尖触近烛火，灼热，近乎刺痛。
***
周重樱下山至出现在城里的时候衣袍都脏了，衣摆沾了尘土，上领子还湿皱着，看起来很是难登大雅之堂。这个模样她甚至很难进金谷园的大门。好在打晕伙房的小厮很容易。今日生意很好，也是很好的掩护。门口的鸨娘只顾着客人，脸快笑僵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但是接着她发现要上二楼是不可能的。二楼多是包间的贵客，轮不到小厮上去，端茶送水的最次都要貌美的婢女。转悠了一圈以后她索性想放弃。
金谷园三面临街，只有一面临湖。从二楼廊道最里侧的阁楼往外看，正好是临湖的景色。湖景再延伸至远处，就是西北面的山，即云台山。韶南贵族皆热衷于购置临湖大宅，群居于此，但是所住之处皆离金谷园也不近，至少有三条街。
周重樱站在窗边正思索着司雾的可能去向，却听见有人轻声推开门，还伴随着极力小声的哭泣。在来人看到周重樱准备尖叫之前，她迅速扼住来人的咽喉，掩住她的口鼻。
“不准出声。回答我几个问题。”周重樱压低嗓音，本就迫人的气度更令人畏惧几分。
周重樱往她身上扫一眼，女孩手臂上皆是青紫的伤痕，脸上还有烫伤的痕迹，大概是受了什么欺负想躲在这里哭。女孩本就哭得没什么力气，放弃挣扎，身子还在抖着，颤颤巍巍，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周重樱和犯人相处的时候多了去了，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放开了对女孩的桎梏，漠然问道：“这几日可有来自外地商人前来?”
女孩停下抽噎，眼里闪过困惑，”是不是外地的我不知道，商人倒是经常有的。有开钱庄的，酒厂的，还有包子铺……”
“盐商呢?”
盐商稀少，有也都是皇商，为商人中最为富贵的。女孩自是印象深刻，边回忆边说:”有的…那是好几日前的了，几个人在这喝醉了还和人打架呢，因为另一包间也有点客人加钱要点翠娘……官府的人都来了。”
周重樱略一沉吟，问道：”是什么时辰的事情？”
女孩道：“大概是……晚上。闹到深夜呢。”
周重樱突然想起来，全国的盐商就算不是皇商都有登记在册。想要伪装成商人，文书凭证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中间手续之严格向来如此，更不用说早些年先帝就因为有官员手续不全且倒卖盐引而诛杀了几批人。虽然她只是对其中一个案卷略有印象，此时这些细节却显得格外瞩目。一种可能性在她心里浮现。
若是如此，此是已经不是她所要管辖的范畴，若不是为了司雾，她对调查此事的兴趣寥寥。要是可以，她大可直接先抓了地方布政使下昭狱再说。
周重樱又望向云台山。
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金谷园更加吵闹起来，犹如一个不夜城。阁楼门外有人声响动的下一刹那，周重樱已经消失在女孩眼前。
女孩追到窗前委屈泣声：“把我也带走好了……”
***
没想到的是，从金谷园到云台山只需要不到一个半时辰。
这里不设烽火和兵防。只有陈旧的铁蒺藜企图拦住山上的人。山上人烟罕至，寒意弥漫，夜色笼罩着森林，近乎诡异阴森。但是不出所料，若不是周重樱将马留在了城郊外的草地，此刻定然已经被几个陷马坑困住。为了发现这些陷阱还废了她几个飞石弹丸。
因为连日的过度劳碌，她在此刻有了几分倦意。没想到一瞬间的恍惚结果就是触及了看似普通的铁蒺藜，下一瞬间四周就飞出铁菱和飞矢，若不是她反应及时，此刻恐怕人已经被飞矢刺穿。
剑出鞘，她来了精神，倒是要看看这么粗糙的布防能用到多少飞矢。短剑钩着铁菱反过来缠住飞矢，人不得不往高处飞去，飞矢也追逐着她的方向而去。
她皱眉——看来是有人在此处操纵。
果然几番纠缠，山路来处涌现一片人影，大约不到二十人。在人赶来的时候，周重樱已经躲在树梢暗处暂借黑夜的荫庇，只听到来人怒吼:“人呢？”
”看来是个武功高强的。”另一人说。
周重樱手里攥着刚刚用铁菱箍住的一根飞矢，朝来人背后方向扔去。众人听见飞矢刺破风声连忙转头，惊疑不定之时周重樱已经用铁菱钩住最末一人的脖子，人被她拽下马拖拽于地，发出惨叫。其他人闻声纷纷转头，握住手中兵器飞杀而来。
周重樱本是不惧孤身奋战，可惜疲劳令她不得不强撑力气，唯有敌人被杀才能让她略微振奋，此时情况不妙，对方人多，她对地形也不熟，武功再好也是陷入死战。
慕容曜没有回答，只是又点了两盏灯，烛火透过彩绘玻璃宫灯映照出许多不同颜色，颇有流光溢彩之美。
李玄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独自弈棋，还没有分出胜负。慕容曜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不耐烦，此刻干脆起身，看着他点灯火的背影幽幽道：“以前在庙里，老和尚总是不肯多买蜡烛，来了京城才知道原来屋子可以这么亮，世上有如此之多的烛灯样式。”
“可你还是习惯昏暗的房间。”
李玄轻笑一声，算是默认。
“事情如何了？”他问。
慕容曜知道他问什么，但也不打算多做解释，“本来就没有详细的计划，说进展也谈不上。”
“你打算让皇帝开始怀疑北穆人与朝中大臣有勾结。”李玄语气肯定。
慕容曜也没有否认，只是道：“至于是否真的勾结，就不重要了。”
李玄大笑，“好，好，好。”他拍拍慕容曜的肩，岁数比自己还小一点，如今倒是主意比他还大。
“这次的目标是丁易吗？”
“是也不是。”慕容曜微微一笑，”取决于陛下看到什么和怎么想了。丁家三代簪缨，和朝中和皇室的关系皆是盘根错节，不是一夕就能撼动的。”他娓娓道来，“所以我也没有那么笃定。”
“我明白。还得是因为陛下重新启用锦衣卫。”李玄略沉思后说道，“不然也看不出你这个皇帝表兄竟对先帝留下的辅臣如此警惕，宁愿用自己身边那个初出茅庐的玉阎罗。”
提到先帝，慕容曜眼眸微眯，难掩森冷。
这就是周重樱很少正式出现的原因——为了让众人相信表面上皇帝还是很依赖几位辅臣，实则皇帝专政的抱负恐怕已经忍了多时。
“我们初来乍到，这些事情只能旁观，似乎对我们不太有利啊。”李玄感慨。
“那就想办法不再旁观。”
慕容曜说着，指尖触近烛火，灼热，近乎刺痛。
***
周重樱下山至出现在城里的时候衣袍都脏了，衣摆沾了尘土，上领子还湿皱着，看起来很是难登大雅之堂。这个模样她甚至很难进金谷园的大门。好在打晕伙房的小厮很容易。今日生意很好，也是很好的掩护。门口的鸨娘只顾着客人，脸快笑僵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但是接着她发现要上二楼是不可能的。二楼多是包间的贵客，轮不到小厮上去，端茶送水的最次都要貌美的婢女。转悠了一圈以后她索性想放弃。
金谷园三面临街，只有一面临湖。从二楼廊道最里侧的阁楼往外看，正好是临湖的景色。湖景再延伸至远处，就是西北面的山，即云台山。韶南贵族皆热衷于购置临湖大宅，群居于此，但是所住之处皆离金谷园也不近，至少有三条街。
周重樱站在窗边正思索着司雾的可能去向，却听见有人轻声推开门，还伴随着极力小声的哭泣。在来人看到周重樱准备尖叫之前，她迅速扼住来人的咽喉，掩住她的口鼻。
“不准出声。回答我几个问题。”周重樱压低嗓音，本就迫人的气度更令人畏惧几分。
周重樱往她身上扫一眼，女孩手臂上皆是青紫的伤痕，脸上还有烫伤的痕迹，大概是受了什么欺负想躲在这里哭。女孩本就哭得没什么力气，放弃挣扎，身子还在抖着，颤颤巍巍，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周重樱和犯人相处的时候多了去了，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放开了对女孩的桎梏，漠然问道：“这几日可有来自外地商人前来?”
女孩停下抽噎，眼里闪过困惑，”是不是外地的我不知道，商人倒是经常有的。有开钱庄的，酒厂的，还有包子铺……”
“盐商呢?”
盐商稀少，有也都是皇商，为商人中最为富贵的。女孩自是印象深刻，边回忆边说:”有的…那是好几日前的了，几个人在这喝醉了还和人打架呢，因为另一包间也有点客人加钱要点翠娘……官府的人都来了。”
周重樱略一沉吟，问道：”是什么时辰的事情？”
女孩道：“大概是……晚上。闹到深夜呢。”
周重樱突然想起来，全国的盐商就算不是皇商都有登记在册。想要伪装成商人，文书凭证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中间手续之严格向来如此，更不用说早些年先帝就因为有官员手续不全且倒卖盐引而诛杀了几批人。虽然她只是对其中一个案卷略有印象，此时这些细节却显得格外瞩目。一种可能性在她心里浮现。
若是如此，此是已经不是她所要管辖的范畴，若不是为了司雾，她对调查此事的兴趣寥寥。要是可以，她大可直接先抓了地方布政使下昭狱再说。
周重樱又望向云台山。
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金谷园更加吵闹起来，犹如一个不夜城。阁楼门外有人声响动的下一刹那，周重樱已经消失在女孩眼前。
女孩追到窗前委屈泣声：“把我也带走好了……”
***
没想到的是，从金谷园到云台山只需要不到一个半时辰。
这里不设烽火和兵防。只有陈旧的铁蒺藜企图拦住山上的人。山上人烟罕至，寒意弥漫，夜色笼罩着森林，近乎诡异阴森。但是不出所料，若不是周重樱将马留在了城郊外的草地，此刻定然已经被几个陷马坑困住。为了发现这些陷阱还废了她几个飞石弹丸。
因为连日的过度劳碌，她在此刻有了几分倦意。没想到一瞬间的恍惚结果就是触及了看似普通的铁蒺藜，下一瞬间四周就飞出铁菱和飞矢，若不是她反应及时，此刻恐怕人已经被飞矢刺穿。
剑出鞘，她来了精神，倒是要看看这么粗糙的布防能用到多少飞矢。短剑钩着铁菱反过来缠住飞矢，人不得不往高处飞去，飞矢也追逐着她的方向而去。
她皱眉——看来是有人在此处操纵。
果然几番纠缠，山路来处涌现一片人影，大约不到二十人。在人赶来的时候，周重樱已经躲在树梢暗处暂借黑夜的荫庇，只听到来人怒吼:“人呢？”
”看来是个武功高强的。”另一人说。
周重樱手里攥着刚刚用铁菱箍住的一根飞矢，朝来人背后方向扔去。众人听见飞矢刺破风声连忙转头，惊疑不定之时周重樱已经用铁菱钩住最末一人的脖子，人被她拽下马拖拽于地，发出惨叫。其他人闻声纷纷转头，握住手中兵器飞杀而来。
周重樱本是不惧孤身奋战，可惜疲劳令她不得不强撑力气，唯有敌人被杀才能让她略微振奋，此时情况不妙，对方人多，她对地形也不熟，武功再好也是陷入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