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雾醒来的时候告诉她们,她在金谷园撞见了那些商人在谈生意,听到他们说夜间会在云台上交易,感到奇怪,就跟踪了过去。没想到云台上有多处陷阱和埋伏,和周重樱遇到同样的状况是,对方人手太多以至于她疲于挣扎而受伤。

    “大人,属下办事不力,耽误了您办事,属下……自去领罚。”司雾伤口还未恢复,就咬着牙来请罪。

    ”不必了,你好好休息就好。此次我们情报有限,也不能全然怪你。”周重樱神色温和,”只是记得,过几日估计都察院会请你前去作证。”

    司雾应了是就离开了。

    重樱遣人调阅了关于从前盐引案的卷宗,虽然和目前韶南一案关系不大,但是也可从中一窥盐商与京官之间的往来脉络。她并不是长袖善舞的人,盐政这一块她也没有熟悉的人,因此只能靠自己阅卷来补充线索和细节。

    但是她的阅卷宗计划被频频打断。她点了卯就回府以后还不停有人前来拜见。先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特地来她宅子里书房做客,请求她暗示皇帝对韶南一事的态度,以及请教如何处理。

    接着又是她的表舅和表弟,带了不知从哪得来的说是魏晋时期的青釉瓷尊要送给她。前几日青爻提起过表弟蒋蛰想要见她一面,她没有空理他的小事,也就置之不理。没想到昨日也来了,今日又来了。她正好在宅邸里,因此怕是跑不掉。

    “表舅这是折煞我了。”她冷着脸,不为所动。

    表舅蒋偲的脸上堆着笑,客气到让周重樱感觉有点恶心,”樱姐儿,只是让你没事上值的时候带着阿蛰,让他长长见识。阿舅知道给他讨个一官半职的有点为难你,这个总不难吧?”

    周重樱倒是宁愿给蒋蛰一官半职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嘴上也只能客气道:“我平日上值也没什么事,阿舅你也知道我这都是虚职,跟着我不会有什么长进的 。倒是可以让他跟着几个千户办事。”

    蒋偲以为自己沾点朝中亲贵的边就可以不考科举,也不考武举,就讨个官位谋生。谁让偏偏蒋家袭爵的人又不是他。只是就算要恩荫入仕,也求不到她头上吧。

    她瞥一眼蒋蛰紧张瑟缩的神情,又看了眼那个青釉瓷尊,淡淡道:”东西还请阿舅收回吧。亲故之间互相扶持是应该的,何须费这样的大礼。倒是可以留着送别人更合适。”

    世家皆以家风严正肃然闻名,可惜蒋蛰这样的家族地位不上不下的子弟能养得好的没几个。就算她多年来只是逢年过节才见到蒋蛰几面,也知道他是被溺养长大的富贵闲人,成日醉生梦死,能不惹事就不错了。

    蒋偲心知周重樱此话依然是拒绝之意,她性子冷淡几乎不亲近人,从未听过她帮过何人或与谁结党,此次也是他孤注一掷想试一试,既然如此,也只能面上尽力保持自然,笑道:“樱姐儿从小就懂事。阿舅明白了。”

    青爻在外面听了小半刻的谈话,蒋家父子走后她进来给周重樱斟茶,一边道:“蒋家公子想去太常寺,翰林院这些地方还好,横竖都没什么重任。来我们北镇抚司怕是会耽误我们。”

    她知道蒋家是周重樱母亲的娘家,也知道两家并不亲近,说话也就直接了点。周重樱也不介意。自她接手北镇抚司以来,这样的事情并不少,她也习以为常。

    青爻有些担心道:”您这样说,他们不会怨恨您吧?”

    周重樱抿着茶,对此倒是不太在意:”无妨。”像这样的要求,她听多了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对了。前天您刚走,陛下就来府里了,吓了我们一跳。”青爻突然想到这事。

    她微怔,默然抿唇,须臾道:”我进宫一趟。”

    皇帝今日在南苑猎场。因为大宛国上贡了几匹宝马,趁着天气又好,皇帝便带着几位宗室和近臣在此游乐。

    暮春时节,天高云低。南苑的草木葳蕤,绿意盎然。猎场虽在皇城边上,却也是一眼望去辽阔无比。帝王銮驾于此,旌旗蔽日,各色龙纛俨然。

    皇帝试骑过最为高壮的一匹枣红色骏马,兴致大好,看了眼侍立在旁的几位宗室子弟,笑道:”朕方才见林中多有狡兽,你们都去试试。得头筹者可赏此良驹。”说完从一旁的内侍手上取过一支雕羽成鈚箭,拉开弓弦,羽箭瞬时如白虹贯入射入青天。

    众人立时皆跃跃欲试,行围开始,众人一齐策马朝着林中飞驰而去。一时间鼓声漫天,马蹄阵阵,铁镞纷飞。

    一声破空啸鸣,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小兽的哀嚎响彻林野。身后的骑兵跟上前,捡起那只受伤的猞猁献给景恭王赵慕。赵慕笑着摇头:“我不敢抢功,这是明一射到的。你们且拿着。”又侧首对慕容曜笑道:”今日收获颇丰,三只猞猁,一只麋鹿。我看头筹必然是我们得了。”

    慕容曜谦逊一笑:“陛下满意就好。”

    两人又在林野中逡巡一阵,直到天色渐昏,内侍前来禀报其他人皆已回营才离开。

    营帐附近已经燃起篝火。皇帝准许骑兵和禁卫自去喝酒玩乐,四处喧哗笑声不绝。几个王公子弟刚回来,也围在一起,看内侍清点猎物。赵慕命人抬上猎物,带着慕容曜自去寻皇帝了。

    走到皇帝的帐外,外面居然多了一层羽林禁卫把手。慕容曜瞥了一眼帐内的倩影和内侍的神色,以为是皇帝的哪位嫔妃也来了。内侍正要出声参拜,赵慕还没意识到什么事情,内侍也没来得及嘘声制止。

    ”皇兄!快来看臣弟和明一打到的……”

    ”王爷……王爷您现在不能进去……”

    账内烛火闪烁,映衬着灯火中的美人肤如凝脂,白皙中又可见隐隐红粉,清冷的眉目也添了几分妩媚。心思都在眼前的人身上,以至于外面的声音都没太在意。

    ”王爷……什么?”她少有这样迷离的时刻,低声呢喃也动人心弦。

    皇帝也醉心吻她,一时不满道:“管他呢。”

    她攀扶着皇帝的肩的手带了几分推拒,被吻得呜咽不成声,又渐渐清醒道:“是……呜、景恭王爷……”

    皇帝闻言也停了下来。两人收拾了片刻才一齐出去。赵慕才反应过来是谁在皇帝营帐里,一时后悔得想走,但皇帝已经出来了。

    周重樱今日没穿官服,倒是着一身月白纱的留仙裙,飘逸若仙,清丽夺目,赵慕一时还没认出来,以为是哪位女眷急忙不开抬眼看。她见到外人,神色也恢复平静淡然,又开始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慕容曜把她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眼底愈发深邃晦暗,也默不作声。

    ”九弟,你刚才说什么?”皇帝问。

    ”呃、是……臣弟和明一猎了不少东西,想请皇兄一看。”赵慕憨笑,又补充道:”当然主要是他的功劳。”说着他把慕容曜推上前去。

    皇帝此时心情大好,”是吗?”他看向慕容曜的眼里也带着赞赏,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

    他又看向周重樱,含笑道:“你的骑射也甚好,朕突然想看你俩何时比试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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