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香让医士瞧过之后，吃了几味药，现在已经逐渐恢复了。慧香这两天忙前忙后，神思疲惫，早已沉沉睡去。
林宝珠想起早上的事情，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即使睡下，又多次惊醒，想起吃烤鱼时，施先生说的话：“以后估计也没时间来这了，林府也去不成了。”
宝珠这人也有个特点，当她对人有些成见时，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何况施先生这样常年在外跑动的人？她特意和宝珠说这句话，明知她会不爱听，可他依旧选择当着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大概也是表达自己的喜恶。
林宝珠也没再多问，这顿烤鱼吃得异常安静，嘴里也不知是何滋味，从前她还不懂，为什么人们说着说着就会沉默下来，如今，也隐隐约约明白了。当彼此有了界线，有了冲突，大家下意识的回避罢了。
这条淝鱼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之后又让人吃得心满意足，它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却不知，这只不过是别人的偶尔尝尝鲜，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更谈不上恋恋不忘。
这些话，也是宝珠最近才悟出来的道理。
但是，她的命运似乎已经安排好了，她也并未对自己的人生有感到不满意的地方，她也许也该体谅施先生对她的指导教诲。
她礼数周全地和人道别，之后回了自己的船坞。慧香在船上等了会，闻到一股子烤鱼味，有些馋嘴道：“六小姐，自来了这渚城，每日陪着迎香喝粥，实在清淡，就连渚城也没见着，更别说尝尝鲜了。”
林宝珠心情不大好，匆匆说了句去江城再说，就回去歇下了。
慧香也瞧出来她心情低落，没再多言，心情委屈地继续回船舱熬药。
船坞内很安静，除了两人清浅的呼吸，就只有外头花船过往时传来的丝竹管弦的吵杂声。还伴有一些女子的歌唱，婉转动听，就听到一句，清晰入耳：“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只多少。”
林宝珠一时入了神，沉思起施先生那句大风将起四个字，心里莫名有些感触，不由将窗户推开一丝缝，往外看去。
一名盛装打扮的女子正倚在窗户处哼唱，曲调柔和，带着南方水乡女子特有的柔情似水。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窗边又冒出一名男子，满脸通红，醉醺醺的摇头晃脑，他摸着女子的脸颊，靠在她的怀里，有些埋怨道：“唱这些词做什么？这调子实在难听。”
“我也是在知州府里的歌姬处学来的。既大人也爱听，怎么又会难听。”
那男子语气还带着酒后的浑浊，晕乎乎道：“他喜欢就是好的，要我喜欢才成呢。”
说着，她就搂着女子开始亲热起来，一时间，令人尴尬的喘气声就这般，隐隐约约地传进船舱。林宝珠下意识要关窗，可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又没有动作。
那两人越发激动，就听“咻”一声宛如破空之箭，从夜色中划过，结结实实钉在船板上！
两人一惊，男子酒醒了大半，骂骂咧咧：“哪个王八蛋这么好多管闲事！”
接着，又是一支长箭，划开黑夜的外衣，猛地冲入船舱，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关上窗户，识趣地走开。
这时，她听见施先生在隔壁大笑的声音，她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开心，至少她在林府，除了偶尔露出礼貌的微笑，大部分时候她都在一板一眼的授课，又或者少见有这么真情流露的时候。
“人家情侣亲热你也看不惯，确实多管闲事。”
对面似乎有名男子。
他声音略显低沉，简短回道：“太吵了。”
林宝珠只能隐隐看见背影，他靠在窗户边上，手里还提着一把弓弩。
“阿遥，事情办妥我们也该回去了。”
施先生听到这些，似乎也有些烦躁，露在窗边的半边身子，走来走去。可她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又好像释然了一般，叹气道：“此刻，我竟也不知道我的事办完了没有。”
林宝珠关上窗户，心想也不必再听下去。一回头，见慧香正睁着眼睛盯着她，神情幽幽，嘴里念念有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宝珠一头冷汗，也不知这丫头在说什么，掐着她的腿无语道：“你懂个屁，睡觉。”
翌日清晨微亮，停留的大半船只都已走远。至于施先生，估摸着大早上就悄然离去了。林父清晨还在叹息，说既然遇见，再怎么也应该请人来船上聚聚，毕竟教了这么久的学生，好歹也应该好好酬谢一番。
林宝珠也道应该如此，但是，人既然不告而别，何苦再去追问。总有一些原因，本就不值得去探究。
这时，厨娘又端了早餐过来，其中有盘南瓜糯米丸子，捏的圆乎乎地，里面正是南瓜馅，香甜可口，再加上糯米的软香，让人爱不释手。
慧香也吃了半碗，这才补回了一些元气。就此，也不再和她一刻不停地念叨烤鱼这事了。
行程过半，他们又去趟昆城，见识了不少新奇玩意。临走前还去了参观了当地一座有名的佛寺—大佛寺，并请人安排拜见了主持方丈。听闻他已古稀之年，却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他本人早年时曾四处参禅，与人论道讲佛，佛法高深，一直以来，十分受当地人的爱戴。
看来也确实如此。
宝珠这已是第二次入寺庙了。不过，比起上次的轻松心情，这回，她显得有些低落。
主持安坐一旁，不断念经，看见林府一行人，也没有停下来，还是半闭着眼睛，念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大家点了香油，供在佛前，成排的白脂做成的香油灯，在火光之中，竟有了远离俗世，不入红尘的幡然醒悟。她从未如此刻这般，深陷在一种难说的奇妙之感，佛祖没法用来求愿，你与佛有缘，因此来相见……
“小姐，你从前也来过这。”
“什么？”林宝珠有些迷茫，不明白主持为何这样肯定。
“只是那个时候，你不是与他们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来大佛寺，若说曾经，除非是在梦里。”
“是假非假，何必非真。”
“梦里来过也算来了，梦与现实的界线，无非是成了还是没成。你与那位公子的缘分，今生已经尽了。”
“哦。”林宝珠听不透这话的含义，心里只想着和尚说话怎么都是这样，说好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那方丈见她一脸不以为然，便闭口不再多言，只是走前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缘分已定，不可强求。”
林宝珠回头，心有不安地望了眼主持跪坐在佛前的身影，顿时生出一种卑微，甚至是悲哀的感觉。那种感受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眼间就掩埋在心底，成了一片枯萎的落叶，旋转飘落，再也不见踪影。
林宝珠想起早上的事情，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即使睡下，又多次惊醒，想起吃烤鱼时，施先生说的话：“以后估计也没时间来这了，林府也去不成了。”
宝珠这人也有个特点，当她对人有些成见时，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何况施先生这样常年在外跑动的人？她特意和宝珠说这句话，明知她会不爱听，可他依旧选择当着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大概也是表达自己的喜恶。
林宝珠也没再多问，这顿烤鱼吃得异常安静，嘴里也不知是何滋味，从前她还不懂，为什么人们说着说着就会沉默下来，如今，也隐隐约约明白了。当彼此有了界线，有了冲突，大家下意识的回避罢了。
这条淝鱼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之后又让人吃得心满意足，它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却不知，这只不过是别人的偶尔尝尝鲜，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更谈不上恋恋不忘。
这些话，也是宝珠最近才悟出来的道理。
但是，她的命运似乎已经安排好了，她也并未对自己的人生有感到不满意的地方，她也许也该体谅施先生对她的指导教诲。
她礼数周全地和人道别，之后回了自己的船坞。慧香在船上等了会，闻到一股子烤鱼味，有些馋嘴道：“六小姐，自来了这渚城，每日陪着迎香喝粥，实在清淡，就连渚城也没见着，更别说尝尝鲜了。”
林宝珠心情不大好，匆匆说了句去江城再说，就回去歇下了。
慧香也瞧出来她心情低落，没再多言，心情委屈地继续回船舱熬药。
船坞内很安静，除了两人清浅的呼吸，就只有外头花船过往时传来的丝竹管弦的吵杂声。还伴有一些女子的歌唱，婉转动听，就听到一句，清晰入耳：“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只多少。”
林宝珠一时入了神，沉思起施先生那句大风将起四个字，心里莫名有些感触，不由将窗户推开一丝缝，往外看去。
一名盛装打扮的女子正倚在窗户处哼唱，曲调柔和，带着南方水乡女子特有的柔情似水。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窗边又冒出一名男子，满脸通红，醉醺醺的摇头晃脑，他摸着女子的脸颊，靠在她的怀里，有些埋怨道：“唱这些词做什么？这调子实在难听。”
“我也是在知州府里的歌姬处学来的。既大人也爱听，怎么又会难听。”
那男子语气还带着酒后的浑浊，晕乎乎道：“他喜欢就是好的，要我喜欢才成呢。”
说着，她就搂着女子开始亲热起来，一时间，令人尴尬的喘气声就这般，隐隐约约地传进船舱。林宝珠下意识要关窗，可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又没有动作。
那两人越发激动，就听“咻”一声宛如破空之箭，从夜色中划过，结结实实钉在船板上！
两人一惊，男子酒醒了大半，骂骂咧咧：“哪个王八蛋这么好多管闲事！”
接着，又是一支长箭，划开黑夜的外衣，猛地冲入船舱，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关上窗户，识趣地走开。
这时，她听见施先生在隔壁大笑的声音，她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开心，至少她在林府，除了偶尔露出礼貌的微笑，大部分时候她都在一板一眼的授课，又或者少见有这么真情流露的时候。
“人家情侣亲热你也看不惯，确实多管闲事。”
对面似乎有名男子。
他声音略显低沉，简短回道：“太吵了。”
林宝珠只能隐隐看见背影，他靠在窗户边上，手里还提着一把弓弩。
“阿遥，事情办妥我们也该回去了。”
施先生听到这些，似乎也有些烦躁，露在窗边的半边身子，走来走去。可她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又好像释然了一般，叹气道：“此刻，我竟也不知道我的事办完了没有。”
林宝珠关上窗户，心想也不必再听下去。一回头，见慧香正睁着眼睛盯着她，神情幽幽，嘴里念念有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宝珠一头冷汗，也不知这丫头在说什么，掐着她的腿无语道：“你懂个屁，睡觉。”
翌日清晨微亮，停留的大半船只都已走远。至于施先生，估摸着大早上就悄然离去了。林父清晨还在叹息，说既然遇见，再怎么也应该请人来船上聚聚，毕竟教了这么久的学生，好歹也应该好好酬谢一番。
林宝珠也道应该如此，但是，人既然不告而别，何苦再去追问。总有一些原因，本就不值得去探究。
这时，厨娘又端了早餐过来，其中有盘南瓜糯米丸子，捏的圆乎乎地，里面正是南瓜馅，香甜可口，再加上糯米的软香，让人爱不释手。
慧香也吃了半碗，这才补回了一些元气。就此，也不再和她一刻不停地念叨烤鱼这事了。
行程过半，他们又去趟昆城，见识了不少新奇玩意。临走前还去了参观了当地一座有名的佛寺—大佛寺，并请人安排拜见了主持方丈。听闻他已古稀之年，却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他本人早年时曾四处参禅，与人论道讲佛，佛法高深，一直以来，十分受当地人的爱戴。
看来也确实如此。
宝珠这已是第二次入寺庙了。不过，比起上次的轻松心情，这回，她显得有些低落。
主持安坐一旁，不断念经，看见林府一行人，也没有停下来，还是半闭着眼睛，念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大家点了香油，供在佛前，成排的白脂做成的香油灯，在火光之中，竟有了远离俗世，不入红尘的幡然醒悟。她从未如此刻这般，深陷在一种难说的奇妙之感，佛祖没法用来求愿，你与佛有缘，因此来相见……
“小姐，你从前也来过这。”
“什么？”林宝珠有些迷茫，不明白主持为何这样肯定。
“只是那个时候，你不是与他们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来大佛寺，若说曾经，除非是在梦里。”
“是假非假，何必非真。”
“梦里来过也算来了，梦与现实的界线，无非是成了还是没成。你与那位公子的缘分，今生已经尽了。”
“哦。”林宝珠听不透这话的含义，心里只想着和尚说话怎么都是这样，说好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那方丈见她一脸不以为然，便闭口不再多言，只是走前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缘分已定，不可强求。”
林宝珠回头，心有不安地望了眼主持跪坐在佛前的身影，顿时生出一种卑微，甚至是悲哀的感觉。那种感受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眼间就掩埋在心底，成了一片枯萎的落叶，旋转飘落，再也不见踪影。